杨恺在疼痛的支配下力量暴增，一把甩开了背后的阿帆，捂住自己的耳朵在地上打起滚来。

    其他三人都惊呆了，阿帆满嘴是血，惊恐不安地向后缓缓退去。

    刘工喊道：“快，用控制液！控制液可以止疼！”

    王海民跑到一个打碎的玻璃仓前，用袖子蘸了一点底面上残留的控制液，跑回来涂到杨恺的耳朵上。

    杨恺挣扎的动作骤然减轻了。他像是刚刚长跑完一样，躺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但是他耳朵上的血还在往外流，在他脑袋的旁边，咬掉的半截耳朵还躺在血泊里。

    王雨薇说：“这样不行，得把血止住，要不然用不了多久他就要昏迷了。”

    杨恺的眼里只剩下愤怒和无力，他微微抬头看了阿帆一眼，然后又躺平闭上了眼睛。

    王雨薇他们在房间里找了半天，没有半块布料的影子，王海民撕下一截衣角，勉强把杨恺的耳朵包住，但是鲜血很快染透了衣服，血还在往外渗。

    “得带他离开这里，舰上有医务室。”刘工说。

    刘工和王海民二人架起杨恺，推开来时的房门，朝走廊走去。

    七转八弯，来到了一扇门前，门上画着一个红色的十字。

    刘工说：“就是这里。”

    王海民一脚踹开房门，把杨恺搀扶了进去。

    房间不大，确实是一间医务室，两边靠墙摆放着两排柜子，放满了各种药品，门旁右手边是一张担架床，上面铺着雪白的床单和蓝色的枕头，天花板上是一顶炽亮的大灯，散发出耀眼白光。房间最里面的墙被窗帘覆盖，窗帘后面透出太阳一般的光芒，不知这光从何来。

    屋子靠里的位置放着一张医生办公桌，上面摆放了一台电脑、一些文件、一只血压计和一块听诊器。办公桌前面放着一把旋转椅，旋转椅上坐着一名女护士。

    门被踹开，女护士似乎没有一点惊慌，反而翘起了二郎腿，举起一只针筒，用甜美的声音说道：“需要治疗？”

    王海民惊讶中又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杨恺也强忍着疼痛抬了下头，然后二人又看向刘工。

    刘工说：“她不曾离开这间屋子。”

    王海民感觉刘工的话有些费解，但顾不上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他把杨恺搀到担架床上，杨恺的耳朵瞬间染红了蓝色的枕头。

    女护士走到杨恺身边，好像并不担心什么，查看了一下伤口，又优雅地走到柜子旁，高跟鞋发出哒哒的声音，王海民不由得看出了神。

    女护士从柜子里拿出一些针头、药瓶和绷带，用一个小铁盘端着，回到杨恺身边，先用双氧水浇了浇杨恺的耳部，杨恺浑身痉挛了几下，像是有火球在腹腔积聚，然后慢慢上升，从嘴里喷发出来，他嗓子里先是发出沉闷的震音，然后音量渐渐提高，最后爆发出一声痛不欲生的呼喊。

    王海民被吓了一跳，目光从护士腿上被吸引回来，“你叫那么大声干嘛？！”他说。

    女护士说：“正常，都这样。”

    王海民说：“还有人被咬掉耳朵？”

    女护士说：“岂止是耳朵。”

    王海民不敢再问下去。

    杨恺额头上淌着豆大的汗珠，女护士又用镊子夹着湿润的棉球帮他把伤口擦干净。然后又在他耳朵上擦了一些红红紫紫的药水，最后贴上了一块纱布，算是包扎完成。

    “坏了！”王海民喊道，“耳朵忘拿了！”

    杨恺虚弱地摇了摇头，说：“不要了。”

    女护士说：“还要什么耳朵，你还指望接回去吗？”

    “掉了多少？”王海民问。

    “不多，四分之一吧，就一小块耳廓。”

    王海民对杨恺说：“那你岂不是一辈子断耳了？”

    杨恺没好气地瞅他一眼，没有搭话。

    女护士用一根巨大的针头吸了一点药水，让杨恺侧起身子，把屁股露出来。

    杨恺照做。护士的枕头噗嗤一下就扎进了杨恺的屁股，杨恺面露痛苦，但这次没有叫出声来。

    注射完毕，护士拔出针头，满意地说道：“好了，处理完毕。”

    “谢谢你，护士。”杨恺说。

    护士端起小铁盘，把医药用品一一放回柜子里，又踏着优雅的步伐走回了座位上坐下。

    王海民忍不住问道：“你也算机组成员吗？你就一直坐在这里吗？”

    护士挑了一下眉：“我就一直坐在这把椅子上。”

    王海民感觉百思不得其解，又看向刘工，这次刘工没有看他，而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杨恺也抬起头看向护士，他这时有时间思考当下的局面了，他想起进门的时候护士仿佛像在等待着他们一样，一点惊慌没有，惬意地坐在椅子上。

    杨恺问道：“有医生吗？不会只有你一个护士吧？”

    护士摇了摇头，微笑着，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平静地注视着三人。

    怪异的氛围笼罩了医务室，杨恺忽然有所警觉，他想起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他想起了机长正在躺椅上被打印出来。

    沉思片刻，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用眼神示意王海民靠过来，把嘴伸到王海民耳边说道：“你把我抬出门，然后像刚才那样踹门进来。”

    王海民微微一惊，然后会意，没有废话直接照做。

    刘工也跟随着二人走出房门。

    王海民一脚踹开了门，走进去面对着护士。

    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护士完完全全分毫不差地重现了刚才的画面，她不慌不忙地翘起二郎腿，举起针头，用甜美的声音说道：“需要治疗？”

    整个过程完美得就像一套程序。

    王海民和杨恺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齐看向刘工。

    刘工这时开口了，显得十分内疚：“我骗了你们，机组都不是真人，我也不是，我只不过比这个护士高级一些。”

    王海民和杨恺还没说话，刘工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的灵魂都是真实的，我们曾经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人啊！”

    刘工的话里带了一丝哭腔。杨恺心中并没有愤怒，他现在似乎可以平静地面对所有的事情。

    就在此时，他忽然想起了另一桩与当下情景完全无关的事情。

    他扭头对王海民说道：“王雨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