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五日，晴。

    球场上呐喊声不绝于耳，不同年龄段的人用肉体的碰撞彰显着野生动物生来的雄性魅力，人影交错之间，点点血渍挥洒当场，有的人嘴角已经被人用肘击撞裂，有的人捂着鼻子阻止自己的血液从鼻腔流出，有的人手上满是被指甲翘起的皮肉，这就是塔楼球场的现状，周围来观看的人越多，场上的战士对浴血奋战的渴望也就愈发强烈。

    往往球场上的几个帅哥会成为围观女生观看的焦点，白毅然很明显属于焦点之一，酷似明星的长相和时髦的篮球装备是他的魅力所在，他的每次出手都会引起场下一片尖叫——大部分是女生。可是白毅然并不在乎这些不是为他精湛球技呐喊的草芥，他和东方翔一样，也是一个球痴，炫酷的头巾、护肘、护膝、球鞋都只是为了引起同性的注意力，这样他每次来到球场都会有人和他组队。他内心渴望成为塔楼球场最强的男人，不管是在球技方面还是装备方面。

    “累了，我喝口水，小王，要不你替我打一节？”白毅然取下头巾，把头发往后随意地一撩，向场下一个学弟招手，随后走到篮球架旁边，拿起了地上的矿泉水，打开盖子就准备一饮而尽。

    “学长，那个……”白毅然下场的时候总有女生过来问他要联系方式，但是不出意外的是，每个人都被拒绝了，因为他不想让约会占用了他的打球时间，想必这个女生也要碰一鼻子灰。

    女生慌忙地在自己身上的每个口袋里摸索着，从第一个口袋摸到第四个口袋，最终还是从第一个口袋里拿出了手机，这会功夫，白毅然已经把水给喝完了，“学长，打扰一下，能不能……就是。”不到一米六个子的娇小女生单手拿着手机悬在半空中，可爱的连衣裙在风中轻摆，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地板，不知道是拿累了还是紧张，手机屏幕上的大拇指还在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说出后半句话，这操作把一旁的其他男生都给看着急了，内心暗叹：“天不生我白毅然，球场万古如长夜，被要个联系方式也有这么大的压迫感吗？”

    “学妹，你是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吗？”白毅然主动出击，他好像知道自己长得很帅，没有犹豫地说出了对方的想法，“那你能帮我个忙吗？你看，我水喝完了，你帮我去旁边的超市买瓶水我就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怎么样？”这个男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占别人小便宜的机会。

    “那好，我这就……这就去买，”学妹在帅哥面前说话还是有些不连贯，听到学长的允诺之后，她的瞳孔开始放光，立即转身小跑去买水，跑到球场外，旁边一个穿着和白毅然同款球衣，但是相貌平平的青年小跑到了她身前，拦住女生的去路，这人是白毅然的舍友，高严进，人称“眼镜蛇”、“蛇哥”。

    “学妹，等一下，你看啊，我和那个帅哥是室友，你有什么关于他的问题要是不敢问本人，你可以直接来问我。”青年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插兜，话术异常娴熟，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真的吗？学长，那真是太谢谢你了，”远离白毅然后，威压散去，她又能正常交流了，“那我们先加个好友吧。”

    “诶，先别谢我，以后白学长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时间都能告诉你，”高严进摸了摸鼻子，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另外一直手从兜里了出来，手掌轻握，两只手指头伸出，拇指在食指的第一指关节像苍蝇的脚一样轻轻摩擦，“不过嘛，俗话说的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就麻烦学妹也帮我带一瓶水好了，诶，要3.5L大瓶装的那种，毕竟撮合情侣也是很累的。”

    “嗯，好的，谢谢学长。”加完好友，学妹踏上了她的买水路。

    高严进不紧不慢地走回篮球架下，拍了拍白毅然的肩膀，“白总，又搞到一个取款机，照这样下去，每个月都不用问家里要生活费了。”

    “诶，蛇哥，别这么说嘛，她们是我们的摇钱树，提款机这名字，太俗，”白毅然理了理自己湿漉漉的刘海，戏谑道，“蛇哥，多亏了你脸皮够厚，不过我觉得长期压榨还是不太好，现在来了一个新的，就不拖着那个旧的了吧。”

    “白总，现在市面上的公司都是做大做强，压榨对象越多越好，倒时候还能搞个后援团，形成‘个人崇拜浪潮’，集体上供，”高严进意味深长地说，“你就负责当你“貌美如花”的董事长，我就负责底下的任务执行，你又不麻烦，又有钱拿，何乐而不为呢？”

    “说的也是，还是蛇哥目光长远。”白毅然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拿着这些女生送的小礼物还是有些不安心，感觉自己像是年纪轻轻就开始吃软饭。

    “像白总颜值这么高的人，就是注定要高人一等，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高严进又开始拍马屁，“再说了，我们又不是逼她们上供，她们不是自愿的吗？自愿孝敬您老人家。你看对面半场那个东方翔，想找女朋友都找不到咧，在这方面，我白总赢他不要赢的太多了。”

    就在高严进说话的同时，一个身穿校服的高挑女生走到了东方翔的面前，两个人像是在说些什么，随后女生掏出了手机。

    “这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生喜欢东方翔啊？”高严进被瞬间打脸，“一定是其它的什么事情，绝对不是男女之间的事，嗯。”

    被高严进这么一说，白毅然心想，很明显那个女生是过来要翔哥联系方式的，就是为什么他的妹子比自己这个优秀啊？难道是我球技还是不够好？导致吸引力不够强？不行，以后要多练球了，“别发呆了，诶！眼镜蛇，轮到我们组了，上场，战斗！”

    一位穿着运动跑鞋，身高差不多一米七的女性人物从场边人群的缝隙间钻到了东方翔的面前，因为场地边缘太狭窄，所以她在行走过程中不小心碰翻了常无忧放在地上的没有盖瓶盖的水瓶，里面剩余的小半瓶水洒了一地，常无忧两人反应快才没有被弄湿。

    此时，两人刚刚从地上跳起来，常无忧背对着女生，捡起了瓶子，“你TM不长眼睛啊？这么大一个水瓶子都能踢到，两条腿像两条面条一样，到处乱晃……”说到一半，转过身子看到女生的常无忧哑火了，这个女生她认识，或者说认识她的照片，“诶，你是不是那个什么……沈月姝。”

    “嗯？你认识我，那看来你们两个都是我们班的了，”沈月姝红唇轻启，顺手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手机，“你们是电信班的吧？刚才那水我赔你就是。”

    东方翔拿出手机，两眼放光，率先回话，“对，我们两个都是电信班的，我是男生大院的东方翔。”

    “辅导员叫我过来球场找个人，叫什么……”沈月姝抬头看天，开始努力回忆之前在办公室的对话内容，“哦，叫常无忧。”

    “额，我就是啊，找我有什么事。”常无忧内心暗自高兴，这美女不是送上门来了，自己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导员叫你去趟办公室，要请你喝茶，就这样，”沈月姝把话说完，转身就要离开球场。

    常无忧球也不打了，拍了拍东方翔的肩膀就追了上去，东方翔心领神会，只能落寞地留在原地，他心里清楚自己争不过常无忧，便只好把心思重新放在球场上。

    “你不是要去办公室吗？我这个方向是去健身房的，你再跟着我就要出校门了。”沈月姝看出了常无忧的不对劲，想要支开眼前这个臭男人。

    “去什么办公室啊？不去，浪费时间，还是强身健体实在，”常无忧开始编造尾随的理由，“我也去健身房，办个卡，以后打球身体更硬！要不我们就一起走呗。”

    “你刚刚从球场下下来，还拿的动哑铃吗？”沈月姝有些嫌弃这个男的身上的汗臭味，皱着眉头说到，“要不你改天再去？”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常无忧嘴巴咧开，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我也是第一去健身房。”

    沈月姝用一秒的时间翻了个白眼，加快了自己的步伐，想甩掉这个拖油瓶，“你都没有健身卡，拿什么入场？去健身房也不用跟着我吧？这周围到处都是健身房，去哪个不一样？”

    “到时候现办一张呗，钱不够的话就办一个月先试试，到时候还得请你指导一下我咧，”常无忧满面春风，上下打量，像是要看穿她的衣服，“话说我记得你不是班干啊？怎么导员叫你来带话？”

    “我也被叫去谈话了。”沈月姝对眼前这个人目前没有丝毫的好感，只想一个人去健身，和他聊天都费劲，想叫他不要跟着自己了。

    “导员说了啥？”常无忧穷追不舍。

    “就叫我好好学习呗，还能有什么，叫我赶紧把去年挂的科补上，”沈月姝又走的更快了，“别跟着我问了，哪凉快哪……”

    “巧了这不是，去年我也挂科了，”常无忧找到了突破口，仗着自己脸皮厚，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不会也挂的线性代数吧？我挂的就是线性代数！”常无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还有一些自豪的意味。

    “很不幸，是的。”沈月姝心想，这男的真是奇怪，这有什么好骄傲的？虽然自己能遇到挂同一科的人也有些小激动。

    “你准备什么时候重修？”常无忧发问，沈月姝直接脸都黑了，自己刚刚被辅导员问完这个问题，现在又被问一遍，想开口叫面前这个讨厌鬼滚开。

    但是常无忧抢先一步，自顾自地说，“要我说别TM重修了，学习？学个屁！来上大学就是来享受生活的，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这不得放松放松个几年，我觉得你现在健身就挺好的，比重修更能提升自己。”

    这番话让沈月姝眼前一亮，所有她周围的人都是在劝她学习，在自己还没有瘦下来的时候，也没有人和她交流学习以外的东西，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想要什么，只是按照他们心里自己的人生规划来建议别人，常无忧是第一个建议她不要学习的人，也是第一个认可“健身比学习重要”这个观点的人，她发现面前这个男的也和她一样，对学业不屑一顾，“我说也是，那些课有什么好学的？以后买菜算钱用线性代数算吗？”

    沈月姝放慢了脚步，宣泄出她这几年积压的情感，“这些旁观者总是高高在上地给别人提建议，好像不符合他们的规划就是错的，就是失败的，我按部就班地按照他们说的做了，他们又会嫌我做的不够好，我努力按他们说的去做好，花费了大量时间，把身体都熬差了，他们又说你可以做的更好，我们就在这种循环之中迎接死亡的到来。”

    常无忧耐心地听完沈月姝讲完这段话，并不是因为她面容姣好，而是他自己第一次听到自己内心的想法，和这番话一模一样，有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的旁边摆着一面镜子，镜子里面是一个和自己一般无二的倒影，“你说的，很深刻，我也是这样，根本就不在乎学习，我从小就认为，一直拿自己的高分试卷来炫耀的人是最没用的人，我也最讨厌那种除了学习就一无是处的人，难道这个世界除了学习就没有其他值得去探索的东西了吗？”

    ……

    一男一女走在通往健身房的路上，谈天说地，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在路人眼里，两人的谈话就像“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一般，一个演奏出自己的心声，一个在旁附和。

    十几分钟之后，两人来到了健身房，沈月姝刷卡走进，常无忧却被拦在外面，“这是我朋友，他第一次来，想办张卡，”她对前台的小姐姐解释道，随后又扭头看向常无忧，“你今天第一次来，就办个季卡吧，我看了一下价目表，现在就季卡最划算。”

    常无忧面前的栅栏被打开，走进健身房，掏出手机看了看自己的余额，开口问到，“你办的什么卡啊？”

    “我办的当然是年卡，毕竟我每周都要来四五次，年卡更划算，你这样子，也不像有钱办年卡的人。”沈月姝揶揄，可是眼睛却不自觉地看着常无忧的脸，心脏开始砰砰直跳，她很想知道常无忧准备在健身房待多久。

    “你TM瞧不起谁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常无忧眼睛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贷款界面”，随后手指激动地按下了“确认提现”，“办！给老子来一张年卡！”

    前台小姐姐捂着嘴笑了，之后熟练地问询了常无忧的个人信息，拿出需要签名的协议，办理完成之后把一个健身背包从后台拿了出来，“感谢您购买我们的开业大酬宾年卡礼包！一共是6888元，已到账，这是礼包赠送的蛋白粉、运动水壶、健身背包、运动背心、门禁手环和毛巾，祝您健身愉快！”

    付完钱的一瞬间，常无忧整个身子瞬间脱力——这个男人他后悔了，他知道这个决定会使得自己后面两个月都要喝西北风，但是一想到宿舍那两个冤大头，再看看旁边的美女，心中又燃起了生的希望，可是声音明显没有之前洪亮了，“走吧，我们进去……去健身。”

    走到健身房更衣室入口，沈月姝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呵！你说你没钱装什么大头啊？这下好了吧，下个月吃土去吧！”

    “你别笑了，还不是因为你的‘激将法’，我才一时冲动办了血贵的年卡，你还好意思笑，”常无忧无奈地向男更衣室走去，背后女更衣室入口传来女生的嗤笑。

    “还‘激将法’咧，啊哈哈哈，这个人在说什么？”随着两人分别走进更衣室，沈月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常无忧还是背脊发凉，一方面是心疼刚刚花出去的钱，一方面是怕以后她都会拿这件事找自己开涮。

    五分钟之后，常无忧率先换好刚刚到手的运动背心，拿出水壶接满了水，坐在了更衣室门口的长椅上，健身房的空调让他感到一丝寒冷，青年迫不及待地想去健身了，小声嘀咕，“快点啊，磨磨唧唧的，女人就是麻烦。”

    又等了三分钟之后，女更衣室的门帘被撩起，沈月姝从门内走出，头发被扎成马尾显得更加干练，露脐运动背心勾勒出上身曲线，若隐若现的马甲线像是她的第二层衣服，下半身的瑜伽裤更是让人想入非非，更是直接让常无忧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沈月姝双手抬起整理着脑后的头发，扭头对常无忧轻声说到：“走啊，愣着干嘛，先过来帮姐姐热身，表现的好的话，下个月请你吃几餐饭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