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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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下

    初升的朝阳刚在海平面露出红艳艳的一抹霞光,海盗们已纷纷架着小艇驶向停泊于远处海面三艘挂着黑帆的海盗船。洛克注视着扬帆起航的海盗船渐渐朦胧缩小的影子直至彻底消失在水天相接的海平线才敢从水里出来,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沃斯利遇害的地点见倒在血泊里的老者双目紧闭,额角弹孔流出的鲜血已经凝固,惨白的面庞不改从容安详之色,历经沧桑岁月洗礼勘破生死的老者纵然大祸临头仍能泰然面对。

    “沃斯利...呜...!”洛克抱着他冰冷的尸体悲伤呜咽。“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大家伙儿,我不该把那魔鬼引到船上来...呜...!”他泣不成声痛苦自责道:“我向你发誓...只要能够离开这儿...有生之年定会为你为大家伙儿报仇雪恨!”他抱着相知多年的挚友踉跄下山,把他葬在了毗邻海滩的一片柏树林里。

    由于哀恸与悔恨一整天洛克不吃不喝,萎靡地坐在新坟前直到到深夜困乏了才阖眼入睡,隐约间听见有人呼唤他的名字:“洛克...洛克...快醒醒,小伙子...别睡了我还得教你打鱼哩!起来,明儿的早餐你可得自己动手了。”

    他睁眼奋力望去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心中暗道:“你不是已经被歹人杀害了吗?还是我亲手将你安葬的。”正疑惑间沃斯利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振作起来...人生路还长,我们是勇往直前的水手,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阻止我们向前航行。”他不明白这声音来自何方便对着无尽的黑暗高呼沃斯利的名字,双手不住挥舞着希望能触碰到他,然而旷荡辽远的世界始终空无一物。他心中一急正欲迈开双腿搜寻,怎料竟挪不动步子,心中越发慌乱顿感手足无措,惊慌中竟不知被谁打身后猛地一搡整个儿身体向前掼去,心中大骇急回头观望只觉脸上传来一阵痛楚再睁眼细看原来是口鼻磕碰到了地表的石砾,恍然大悟刚刚只是做了个梦而已,索性翻身坐起。

    时近晌午烈日当空,他瘫坐在柏树凉荫下回想着刚刚的梦境铿然道:“你说得对,我确不该自暴自弃就此沉沦下去,倘这般颓废能否成功离开此地都成问题遑论替你报仇!”说罢,起身拍落身上附着的沙土望海滩走去。

    沉重的不幸可能会使一个人变得怯弱,一蹶不振接受命运的摆布,失去对美好人生的所有期待过得过且过的日子就此毁了自己;也可能让一个人的意志变得更为强韧犹如淬火锻造的锋利刀剑,长久的打磨只能使它精益求精,至臻完善。心中爱火与怒火燃烧同样炽烈的洛克显然是那不愿向无情命运低头的人。

    他饥肠辘辘回到海滩上找出那晚被沃斯利埋在沙子里的半边烤羊用鼻子嗅了嗅发现并未变质,为防止多疑的布鲁图斯卷土重来他把羊肉洗净带进树林里又生了堆篝火加热后狼吞虎咽大吃起来。填饱了肚子返身回海滩拾起沃斯利用过的鱼叉开始了并不擅长的捕鱼工作。

    他高擎鱼叉在沃斯利捕获马林鱼的那块礁石与海滩边的暗礁间往复逡巡寻找着猎物,然而鱼儿们对他的到来充满了警惕,他身影还未靠近水面鱼群就未卜先知似的迅速逃进狭窄曲折的水底石穴内凭他如何守候再不出来。无奈他只能放弃靠捕鱼糊口的念头,仰身将鱼叉飞掷上岸,转而潜入水下寻找吸附在礁岩上的贝类。潜水是他的拿手绝活,只一会儿便双手握满牡蛎.冒贝浮出水面。他花去半天时间从海摊上带回足够一天吃的食物,除了海里的贝壳还有崖壁鸟窝里寻获的数枚海鸟蛋,在斜阳偏西时带着满满收获踏上了返回森林的路径。

    吃罢晚餐心中尚不能坦然接受老友逝世的他来到沃斯利坟前躺在前一夜熟睡的地方思考着第二日的作息规划。他已有了可靠的食物来源,尽管海鸟蛋和贝类都有吃完的时候,但短时间内却无须为此担忧。眼前迫在眉睫的问题是他得找个栖身之所以免在下一场大雨到来前无处躲藏。打定了主意便决定第二天带上剩余的食物深入岛内勘察地形顺便寻找可供暂避风雨的天然洞穴,在主要以礁岩地貌构成的海岛上这并非难事。

    往后,接连三日他跋涉于附近的山林与海滩在距离落水的悬崖间隔两座山头面向大海的高山上找到了一处掩映于茂密树丛之后的洞穴。从洞穴里粘附着的山羊绒毛和满地羊蹄印判断应常有山羊于此出入。

    洞内空间狭窄逼仄,约两米深一米多宽,居高临下的位置使远处的大海与海滩上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尽收眼底,于是他决定将此洞穴做为新的居所加以布置。他花一天时间用树枝木棍艰难地把洞穴往内刨深了一米见方,以便人呆在里头还有足够宽敞的空间存放物品。

    三天远行的日子里他还在森林中发现了野生的甘蔗,虽然不能食用却是上等的榨糖原料可做为在岛上生存的糖分来源。野生的烟叶.苹果树和葡萄树经过精心的栽培改良都可以成为均衡营养的绝佳食品。

    第四天早晨,他带上备好的食物再次启程向更广袤的岛内腹地进发希望能有新的发现。这回他沿着绵延起伏的山岭在深林中往西走了有十里远唯一的收获是在山谷里发现了一条游着肥美鳟鱼的宽阔河流,登上河流旁的高山极目远眺看到的只是群山环绕下的幽谷中苍郁繁茂的森林。

    “嗬!几百年没有文明造访的孤岛大自然重新接管了她,对她进行了富有自然特色的改造!”他自已自语道。

    当天回来的路上下起了绵绵细雨,他披着那块沃斯利晾在岩石上晒干的羊皮,总算安然无恙回到了洞穴里。雨越下越大夜里刮起了风暴,黑暗中躺在干草堆上倾听洞外怒号的狂风骤雨,他暗自庆幸预先在洞口加装了以藤蔓.树枝混着宽阔叶片编制得密实紧致的栅栏门。栅栏门两侧分别有结实的树藤牢牢拴在埋于洞内的木桩上,任凭暴风雨如何猛烈摇撼也不能侵入洞内分毫。

    风暴刮了一夜没有停下的迹象,他吃下仅剩的一颗鸟蛋无助地躺回草堆上,只要风雨不停歇他就没法出去找吃的。又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终于迎来云收雨歇,天亮时他拖着饥肠辘辘的身躯无力地解开拴着栅栏门的藤条。走出洞穴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在林中敞开怀抱深深吸了一口清凉纯净的空气,他感到整个人被清新湿润的气流涤荡得倦意全无,便大步流星飞身下山。

    森林中的景色经过暴风雨的洗礼焕然一新,树木在阳光下翠意盎然焕发着勃勃生机,叶丛上晶莹的水滴反射出斑斓的阳光仿佛一颗颗璀璨夺目的宝石。充沛雨水给万物带来生生不息的滋养,唯有金色的沙滩被暴雨掩去了一切生物到访过的足迹。

    洛克来到海边先在海滩上褪去衣物浑身赤裸朝散布着礁石的水域走去,正当他准备一头扎进水中寻找可供充饥的食物时。眼角余光瞥见右前方另一片礁群中搁浅着一条桅杆尽数折断的大船。这使他大感意外,急忙返身穿上衣服蹑手蹑地潜行到海滩离船最近处,藏身于附近的一块礁岩后留心观察着海面上的情况。

    从巨大的船身及风雨甲板仅有的一排舷炮判断,这是艘远洋货船。船体倾向一侧并未下沉应是触礁时船身卡在了礁石上。他谨慎地观察了许久不见有人出现,料想船员不是遇难就是搭上救生筏被海流带走了,之后他才放心地下水朝大船游去。

    大船距海岸约两海里远,若闲常时候这点距离他如履平地,然而一天没吃东西游着游着他渐感体力不支,想到大船上或许能找到比海鸟蛋更可口的食物,他鼓足精神强撑着游到了大船边。

    登上船四下搜寻一阵确定没有其他船员方前往船艏的厨房,在厨房货架和甲板上发现了满满一舱的食物。对着整舱食物他拜伏道:“神明啊!你虽用磨难打压我,摧残我,却还是在深陷困境时援助了我,我仍然要衷心感激您给我送来这些完好无损的供给。”说罢起身从食厨里找出装有饼干和果酱的罐子,狼吞虎咽大吃起来。填饱了肚子他开始清点船上的装载物打算在涨潮前尽快将能带走的东西全部搬到岸上。

    他在工具舱找到了需要的工具将倒在船上的两支桅杆锯为数截,用缆索钉子固定好铺上拆下的甲板做成一只牢固的筏子。而后从底舱开始往外搬东西首先是厨房,接着是食品储藏室,偌大的底层船舱除去厨房所占的位置全都堆满了补给品。洛克在里头找到了五十八个两百升容积密封着腌肉与干酪的储物桶,两百二十袋精面粉和一百五十袋脱壳小麦,其中存放小麦的舱室船肋处被礁石撞破了个脸盆大小的豁口好在豁口位置距离海面还有半米落差涌入的海水只浸湿了贴着甲板一层的小麦,因为隔着密闭的舱板未使舱内海水肆意泛滥临近舱室的物资都得到了完好的保存。

    为了方便运输他只能将储物桶拆封,化整为零的放进筏子里运回海滩,然后再将面粉与小麦装进桶里以防被涌上筏子的海水打湿。单单搬运这些食物就消耗了他六个小时的宝贵时间。

    搬空了底层舱室,上到第二层甲板进入船员休息的地方,他在悬挂于甲板横梁上的吊床间穿梭着找到了许多被褥衣服和十几只装着私人物品的木箱,以及八盏煤油提灯,穿过船员休息舱来到邻近的杂物舱发现了大量的船帆与索具,此外还有十几只装着各种酒类的小桶,一百多只蜡烛。之后是位于船艉的工具舱,在里头找到种类齐全的工具,他对着视为无价之宝的工具自言自语道:“今后在岛上的生活全靠自给自足有一件趁手的工具胜过十袋现成的面粉。”

    将二层甲板上轻便的物品搬运一空上到风雨甲板,他在仅有的三个用于存放武器的舱室里找到了火药.弹丸.枪械.炮管等武器与零件。把能带走的武器全都运回了海滩。

    当他搬完最后一趟物品回到海滩时天已完全黑了。明月高悬,大船被上涨的潮水顶出礁石载着银色月光晃悠悠驶向海岸最终再次搁浅在了悬崖下的那片礁石滩里。这让他意料不及却也是意外收获,为了赶在涨潮前离开,他放弃了许多极具价值的物品,见此情形决定如果明天那船还在海岸边便要将剩余的东西全部搬下来。

    当晚洛克趁着夜色用找到的帆布将小麦与面粉做了简单的遮盖躺在沙滩上席地而眠。然而像近来的许多夜晚一般他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睡,之前是因为痛失挚友缺衣少食终日承受忧扰焦虑的情绪折磨。今日陡然降临的好运又使他过于兴奋满脑子筹算着储存食物的方法,起先他觉得应该挖个地穴,那样可以既安全又隐蔽的将食物隐藏起来,而且也是最简单的方法,然而岛上潮湿的气候极有可能使粮食发霉变质,思量再三只能选择在远离海岸的密林中建一所干燥通风的木屋为储粮之用。他得为此至少花上半年工夫伐木锯板.修墙筑顶而当务之急是将物品移至远离海滩的隐蔽场所放置。他计划在蜗居的山洞下方森林里用石块垒砌四个正方形底座,底座间架起四根缘木为托樑在托樑上铺设两层密实的檩条最后铺上帆布支起帐篷,如此便能得到一个离地尺许的储粮平台。思考出完整的方案,他决定干完了大船上的活计立刻着手实施。

    次日洛克见那船依旧呆在原处船舷倾向东方一侧,部分龙骨被礁石顶得露出了水面,心中大喜赶忙囫囵吃了早餐直奔大船继续干着昨天没有完成的活计。

    这一次因为有充裕的时间他利用滑车在船上搬回了昨日没有带走的成桶美酒.巨大的铁炮.许多防水填缝用的沥青以及船长室里几箱本打算弃之不顾的金银钱币。总之,大到床铺橱柜小到锅碗瓢盆,调味瓶子,凡是能拆卸搬动的统统被他搬到了岸上,一条货轮两天之内被他搬得剩下一副空荡荡的船壳。

    第三天他开始在森林里修建临时的储粮仓库,完成后又花了五天时间将海滩上的粮食及重要物品运回森林里的存放点,余下的物品则被拖入森林里掩藏。

    完成这些繁重工作耗费了他两周时间,但仅仅休息了一天便又忙碌起了建造粮仓的事儿。他决定将粮仓建在距离山洞五里外一处深谷中,那是他之前勘察地形时发现的,谷地里绿树苍苍,十里外那条大河的一道支流沿着谷底穿行而过。这个距离对于运输而言不算太远,毕竟他现在有了从船上得到的两辆手推车和八个钢制车轮零件,不过他做出这个决定主要是考虑到将木屋建在背朝大海的一面外人即使站在海岸附近山岭的最顶端也难以察觉有人工建筑的痕迹存在。

    连着数日他白天赶制两轮运输拖车的木质车架,晚上绘制储粮仓库平面图,造好了拖车载着所需工具修建通往仓库的简易道路。如此又耗费了一个半月时间,终于带着建造房屋的工具及一应生活用品来到规划中的建房地点。

    当天他在山坡下的溪流边平整出一块土地支起自己缝制的帆布帐篷,然后生起篝火煮了一份小麦与咸牛肉混合的稠粥当晚餐。

    坐在火堆旁吃着香喷喷的美食他想起了初登岛时吃的第一份晚餐,感到沃斯利就在他的身边依旧那么健谈.豁达,安详的老者对待人生与命运依旧见解独到。不禁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两行泪水滑落脸颊遂仰头面对满天星斗长叹一声大口吃下粥食,接着取出水手行李箱里找到的口琴吹奏起沃斯利教他的水手之歌。入夜后他回到帐篷里点燃提灯取出船上找到的笔记本想重写中断已久的航海日志,可脑海里愁思涌动以至迟迟不能落笔,末了只写下短短一行字:今天是金阙国共和历三X年七月二十日---船难生还者---。连名字也没注明就合上了笔记本。

    第二日黎明甫现,他起床草草吃过早餐带着长锯.斧子到山坡上砍伐树木。山谷里的树木以杉树为主,高大笔直的树干是建房的绝佳材料,就地取材令他事半功倍,加上滑车相助他干起重活得心应手。

    他用了十天放倒树木,刨去树桩,平整土地,砌筑基石,大体完成了开辟地基的工作。

    在这十天时间里他每日早起晚歇除去必要休息时间从天亮一直干到天黑,夜里休息了就在溪畔燃起篝火就着温暖的火焰边沐浴边做饭。吃完饭又取出笔记本于前一日写下的字迹下方标上日期,他已不愿再将任何心事流于笔端,只把笔记本当成记录日期的挂历使用。

    抵达溪畔的第三天,他造好了两副高十米的木制三角支架支架顶端交叉处悬挂起重必备的滑车,凭着起重支架他轻松地拔除了根须深埋地底的树桩。待平整出地基,又将支架分别竖立于地基左右两端当中架起一支横梁而后将滑车用铁链拴在横梁上,做好了搭建地面建筑的所有准备工作便正式起装第一块木料。

    他在地基四角长七米,宽五米处竖起六根粗壮的斛木做为支撑屋顶的房柱,接着将制作屋顶所需的横樑.檩条.椽子逐一吊上屋顶打出框架。从第十八天起他开始大量伐斫树木给房屋装上原木墙壁,这也只花了他一个星期,倒是制造屋顶所需的板材让他忙活了足足一个月,日复一日将巨大的红杉树斫倒,锯成五公分厚,三米长,宽度不一的板材将之固定在工作台上用刨刀仔细抛光,这是个单调繁琐的过程,他每天像台机器一样沉稳精确有条不紊地干着。

    板材铺上屋顶装好门窗地板,只剩最后一道也是最重要的工序---耥沥青。幸亏那艘暴风雨夜搁浅的船只他才能够获得专为船只准备的防水材料。他将融化了的沥青倾在屋顶板材上再用自制的耥板耥匀,来回覆盖了三层将屋顶罩得水泼不进才放心下到地面,用余下的沥青涂在迎风的两面原木墙上,至此一栋宽敞通风的储量仓库终告落成。

    他将粮食与其他给养大部分运至仓库存放,留一些在以铁器工具再次改造过的山洞里。最后为了不暴露仓库的位置又对辛苦修造的道路进行了必要的破坏和伪装,对于那些容易被发现的路段不惜毁弃掩埋彻底抹除人工改造过痕迹。

    这项于他而言无比浩大的工程完工时距他在坡地上斫倒第一株树木已经过去了四个月零五天,算上修路的时间正好在他计划的日期内竣工。

    解决了补给问题他的身心终于可以得到彻底的放松,经常带着火枪上山狩猎,顺道巡视海岸查看有无外来者或过往航船的踪迹。岛上的季节没有明显的温差变化,然而他已经习惯了人类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生活方式,于是决定等到来年春天着手培育小麦。

    一个人的生活难免枯索乏味每日除了吃饭散步就是登上崖顶眺望大海,希望蒙上天眷顾遇见过往船只将自己带回大陆,然而每天都是失望而归。有时念及大仇未报或是远方朝思暮想的爱人他悲伤得无以言表,索性跑到沃斯利坟前大哭一场。随着光阴流逝离开的愿望不再强烈,为了打发时间他给自己制作了许多娱乐设施秋千.单双杠.哑铃.杠铃,闲常无事即通过锻炼体魄来忘却烦恼。此外,他猎获了不少野山羊制作成肉干,还抽空制作了牲口棚利用陷阱捕获驯养了一批温顺的羊羔,除了这些他认为的正经事儿,每天钓鱼打鸟也为他增添了许多乐趣。

    有一日他百无聊赖从水手们的木箱里翻出了两只潜水镜这令他兴奋不已,当他每次想念格蕾丝都会因为跳崖落水时遗失那只宝贵的绿烟匣倍感难过。他无数次想过潜入海底把它找回来,礁石滩附近的水深并不能对他构成阻碍,在近海水域潜水对他而言就像走在马路上一样轻松。然而没有潜水镜帮助抵御海水对眼睛的侵蚀,他将无法在海水中睁眼观察环境,更无法透过黯淡的光线辨识物体,这也成了他的心头之痛。

    现在关键问题解决了可事情却没想象中的容易。海水的深度超出了他的预期,第一次下潜让他无功而返。通过之后的观察他选在一个落潮最低点的日子再次尝试下潜,这一次他做了充分的准备,主要是带上了数百米长的安全保障缆索和一根用作将缆索横于海岸与海底之间的沉重炮管。

    他选择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正午将缆索分别系在海边的岩石和炮管上,用筏子将炮管运到当天落水位置将炮管推入海中而后顺着缆索往下潜。过了约有十分钟他扒着缆索鱼一样跃出水面,由于缺氧面皮涨地通红,哆哆嗦嗦拖着瑟瑟发抖的身躯爬上一块被太阳晒得发烫的巨岩蹲伏着,手里紧握被海水侵蚀得锈迹斑斑的烟匣。

    “那些都是当年海盗留下的遗迹吗?难道传说是真的!”在水底循着幽暗光线找寻烟匣时他见到了规模宏大的建筑废墟,残垣断壁与雄伟石雕建筑间赫然现出一个横额处雕饰着醒目骷髅图案的洞窟入口。

    他打着寒颤说道:“只是...好深...呐...应该是地震改变了周围地质结构以至洞口都被倾泻而下的土石彻底堵死了。”他望向崖壁五六十米高的水线说道:“这岛地貌复杂潮水涨伏与地表落差巨大,即便就是海盗的宫殿遗址被淹没在水下也不足为奇。”

    “上回真走运跳下来时正值涨潮,否则几百米高度自由落体哪怕撞在水面上也必定摔死了!”他暗暗庆幸道。

    “洞口约在水线以下八十米,这个深度得是最低水位有人恰巧于此练习潜水才有可能发现底下的秘密,可谁又会平白无故突破身体极限下潜数十米呢?那岂非等同于自杀。”他嘀嘀咕咕随着身体机能的恢复起身离开了海中的礁岩。

    回去以后这件事情一直萦绕在他脑际,某天他自言自语道:“反正闲着也无事可为,既然有所发现不妨一探究竟!”于是他开始计算水下洞口与沙滩之间适合发掘的距离。“假如那是一个洞窟入口那么就会有一条连接内外的甬道,洞口位于正北方甬道有可能朝其他任何一个方向延伸。洞口与石窟主室的距离应该不会超过一千米,但也难保海盗们为了防御官军或者说是‘敌国’舰队的攻击,可能会把聚会的场地建在更为远离海岸的隐蔽掩体内。无论如何在洞口向海滩延伸八百米的半径往下挖掘即使不能恰到好处掘通石室,也定能寻见石室的地下甬道,至于究竟该从何处开挖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他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运气上,反正他也做好了持续发掘的准备。”

    本着消磨时间的心态,他大致判断了挖掘地点即带上所需工具在悬崖南面的沙滩上展开了发掘活动。沙滩潮湿松软极易作业,第一天他就往下挖了个直径三米,深十数米的大坑。这样的施工进度让他倍感欣慰,美中不足的是需要及时在坑洞周围搭上木架阻挡时刻往下滑落的细碎海沙。他夜以继日的工作,食宿皆在沙滩旁的森林里解决,连着干了十天,约在地下八十米处挖到了一层由坚固的花岗岩条石砌成的隔层。从花岗岩弧状斜行的排列形态不难看出是某种建筑的弧形穹顶。对于花岗岩层之下掩藏的世界已猜了个大概,当即找来火药制作爆破装置,为了最大限度降低对坑洞造成的破坏他先在岩层上凿出炮眼从最小的装药量开始爆破,逐渐增加炸药的威力,终于在第五次爆破时成功从岩层上炸开了一个一米见方黢黑幽深的豁口。

    他站在海滩上随手拾起一块石头望豁口投下,石块精准的穿过豁口过不多久从底下传出一声微弱的“哐当”撞击声。

    “底下是没被海水淹没的干地!”他兴奋嚷道。“听声音距离穹顶至少有十来米---好了!八成就是海盗们聚会的洞窟了。”

    他返回到半山腰的山洞里,带上提灯及一大摞结实的亚麻帆索回到沙滩上。将帆索与木架顶端用以吊运海沙的滑车缆索彼此缠绕系牢另一端分别于胯部和腋窝间的距离织网般打了四个绳环使四肢穿过绳环将身体悬挂在滑车上,在洞口附近的巨岩上另外拴缚了一条缆绳以备不虞,最后将提灯系于头顶上方的绳扣上双手攥着控制滑车升降的索具缓缓朝坑洞内下降。

    穿过花岗穹顶进入幽暗的地下世界眼前的一切令他为之振奋。透过微弱的提灯光线映入眼帘的是宫殿般金碧辉煌的宏伟景象,四周尽是黄金与宝石铸造的建筑雕饰,穹顶.殿柱.墙壁.地板,在提灯光线的映射下全都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他迫不及待下到地面一一点燃殿柱上的火龛,环视起大殿的陈设布局来,整个大殿在火光照耀下光芒四射好不壮观,黄金高台纵横布列,伟岸塑像硕大无朋,雄伟殿柱纠纠矗立。

    信步于大殿内瞻仰价值连城的财宝之余他粗略计算了大殿的面积。从西面的高台走向东面被砂石封住的大殿入口走了四十三步南北多出两道高台只走了二十三步,高台基座上一共矗立着十八尊金色的海盗铸像。他们造型奇特着装怪异,有掣刀的.擎剑的.挈斧的.持枪的;有的蓬头蜷发身披皮裘,有的满面髭须长衫夹袄,有的风度翩翩衣袂飘飘,有的头戴毡帽高靴马裤...形形色色不一而足。这些金像身高丈许通体闪耀着夺目光芒,洛克靠近愈两米的高台取出随身携带的那把沃斯利磨就用以防身的匕首,用刀尖在金像大如青砖的脚背上使劲剐出一道凹痕,凑近凹痕仔细观察喃喃道:“不知金像的整体是否皆为纯金铸就,纵然是镀金仅这般厚度也需用半吨以上的黄金,装裱十八尊金人就得耗费九吨黄金,试想镀鎏黄金高台.殿柱.四壁和地板以及穹顶需耗费的又得是何等巨量的金子呐!”

    他感叹着目光被每尊金人脖颈上佩戴着的宝石项链吸引。由各种颜色鲜艳的宝石与钻石串成的项链每颗都有猫眼大小,做为挂坠的那一颗大如鹅卵。他“啧啧”惊叹爬上高台后侧从每尊金像身后的过道穿过,走到靠近墙边的殿柱张开双掌用虎口搾着柱子的粗细,目测直径约四十公分上下。拂去圆柱上的灰尘定睛细看又仰头望了望柱子支撑的穹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仔细数了一遍三排殿柱总数为十八根正好契合十八尊金像之数,也不知道这个数字是否有特殊意义,默默摇晃着脑袋走向大殿西侧的会台。

    整个会台由台基.桌椅.两尊炮口对准大殿入口的大炮和西面墙壁上的巨幅浮雕组成。

    从一旁的黄金台阶登上会台,他先来到会台中央瞻览宽大的椭圆形黄金桌案及十二张围着桌沿排成一圈的金交椅。走到金椅靠背处双手把着椅背试图挪动金椅,任他使尽浑身力气只能借着杠杆力使椅子的两条前撑离地再不能上提分毫。

    他的视线离开会议桌在会台左右陈列的两座黄金大炮间游移,发现大炮没装轮子粗重的炮管固定在略微斜倾的炮座凹槽内。最后,他环视一遭确定地面上所有的雄伟古迹均已瞻览完毕方仰视镶满穹顶如漫天星斗闪闪熠熠的各类宝石。色彩缤纷璀璨夺目的宝石镶嵌于黄金打造的穹顶间看得他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那些他叫不出名字的奇珍异宝在满堂火光照耀下仿佛清晨的朝露玲珑剔透黄昏的彤云流光溢彩。

    他暗忖道:“凭此洞窟内存放的无价之宝已赛过了世上多数国家的财富总量,无怪乎惹得邻国垂涎。两百多年前跛王裘里攻上骷髅岛寻而不得的藏宝库就深埋于双方大军激战的海滩之下,想来使宫殿下沉的地质活动至少发生于距今三百年甚至更早以前。但就算石窟随着山体在地震中沉入海底总该有知情者将信息以文献或口授的方式保存为后世所知才对,为何十方国王劳师动众一场竟落得无功而返?那么只能有一种解释即知道这个聚会洞窟的海盗头目必定人数有限,对于洞窟所在的位置实行了严格保密措施不可能容许外部知情者的存在。”

    洛克在只有他一人发现的隐藏着惊天秘密的洞窟中怡然自得转悠着,徜徉在会台墙壁上美轮美奂的巨幅海战浮雕前,面对匠人鬼斧神工的制作工艺感叹即使地震的破坏也不能掩盖它无与伦比的艺术价值。随着脚步前移他走到金质浮雕受损部位不禁俯身想将埋进沙土中脱落的部件找出来。刨着岩壁落下的土石堆积成的土丘手指被某个坚硬物件硌得生疼,拂去那物表面的尘土定睛细看原来是个古铜色的栎木箱子。他把两尺见方的沉重木箱从土里搬出来打开用蜡密封的箱盖看见的是一摞摞整齐码好的文簿资料,文簿的牛皮纸扉页上分别用三大国文字标注着记录类别。

    随手取出一本标有账册字样的簿子翻开读到:“今日收取魔鬼舰舰长大胡子送呈入库之金里格(十方国货币,正反两面分别印着初代国王头像和十方国树棕榈树,故也称棕榈金币。)十万枚合计五千公斤,上等珍珠五百串,银里格.银块共计一万零五百三十公斤。

    ---记录人:大花脸---于骷髅岛纪元一四XX年X月X日。”

    类似格式的入库记录写了满满一箱,他没有尽数看完而是找来工具把掩于土丘下的其余三个箱子都刨了出来。里头分别装着三类文献为:海盗在海上所有劫掠行为的记录,历代海盗头目对海盗队伍的治理与功绩,还有一箱价值不亚于所有财宝的世界各国政界历史上与海盗历代头目的往来密函。看过部分信札他如梦初醒,原来坚持以公正严明自我标榜的各国统治者,为了保住手中的权利竟会与海盗勾结干出诸多令人发指的罪行。无论古今在外人看来相对文明或野蛮的政权都在利用庞大的海盗势力消灭异己打击不利于高压统治的海上贸易,遏制商业资本扩张,以达到保持自身封建统治政权稳固的目的。

    为了使海盗协助各国政权遏制商业化的迅速扩张,闭关自守的统治者们竟会向海盗低声下气提议以贡献岁帑为条件换取海盗帮助各国用残忍手段攻击海上进行自由贸易的商船。

    然而各国统治者与海盗之间并非总能达成皆大欢喜的谈判结果。在装有海盗功绩簿的那个箱子里洛克看到了关于一场海战的记录:骷髅岛纪元六XX年X月X日,十方国国王非涅率楼船三百艘.水兵十五万自凯旋城(十方国东南港口城市)出发意图毁灭骷髅岛,被第八任首领轮盘手带领英勇无敌的海盗舰队于骷髅岛西南一千海里的十字岬拦截,双方进行了激烈海战,海盗以沉十舰伤四十舰的微小代价击沉敌舰二百九十艘,俘虏万余人大败敌军,迫使对方签署了《十字岬协议》承认海盗在一切海域拥有航行自由权。

    “可能是未读遍所有文献以至疑惑重重吧!”他沉吟道:“譬如三大国乃是最早与海盗进行勾连的国家,十方国王室则是最早承认骷髅岛为国家的王室为何非涅国王却要剿灭海盗呢?莫非和他的后代儿孙瘸腿王一样也是冲着宝藏来的?”他嘀咕着:“呵,海盗的实力的确非同小可,能守住巨量财宝的自然不可等闲视之,只是就眼前的账册计算哪怕将海盗们据有的金银财宝堆满这间大殿还尚有盈余。而今殿里除了金像与几串项链.桌椅炮台四壁穹顶及地板用作装饰的加厚黄金镀层别无他物。那么究竟账册记载的珍珠.翡翠.宝石.玛瑙都到哪去了呢?难道说这儿并非库房!---哦,对了!”他突然嚷道:“怎么看这都只是个会堂如何当得库房使用,若将财宝放置于此,聚会的海盗自是无处落脚。”

    他起身绕会台转了两圈,在南边炮台旁一块自洞顶落下的巨石后头找到一扇被尘土掩埋因为塌陷岩体挤压而扭曲变形的金色大门,尝试了许多办法始终未能将金属大门正常开启,无奈只能取来火药将重达数吨的巨门炸得粉碎。

    尘埃散尽展现在眼前的是另一幅迥异的景象。通往地下密室的是镀金台阶,密室墙壁上嵌满了打磨得光滑锃亮的金块,向下延伸的金制阶梯上横卧着十数具人体骸骨。洛克乍一看吓得后退几步倒吸一口凉气,骂了句粗口提着油灯继续往下走。

    地下的空间尺寸与上层大殿一般,只是在当中多了一排立柱支撑弧形拱顶共计二十四根鎏金殿柱,在二十四根殿柱间放置的特制鎏金钢槽里金币与宝石层层交叠从地面直抵近十米高的穹顶,堆满了整个殿堂。

    他穿行于狭窄的过道间,围着堆满宝藏的钢槽格栅不可思议感叹道:“多么丰饶的财富啊...真正的宝藏!哪怕同体积的粮食也够我吃上个百八十年了。”存放金币宝石之类零散财宝的钢槽占据了大殿三分之二的空间,在两侧靠近殿墙处的钢制支架上整齐码放着众多铸造成梯形外观的金砖。

    洛克平生对金砖的传闻耳熟能详却从未亲眼目睹,此刻成列统一规格的金砖近在咫尺怎能不使他感到激动,他迈步上前从钢架上抽出一块亮闪闪的金砖放在手中掂了掂重量感觉约在二十五公斤上下,仔细端详之际发现金砖较窄的一面打着“金阙国帑”字样的戳记。

    “这是王政时期的储备黄金,未得国王批准一块也不可能离开国库,肯定是国王拿来与海盗达成协议的贿金---还不少哩!”他粗略数过了约有一千六百三十五块。在金阙国库金相距约一尺的位置码放着十方国的贿金,每块约二十公斤共有两千四百七十块,之后是聚宝国的贿金每块约三十公斤有两千一百块。剩下的是没有打戳记体积奇大的长方体金砖,每块金砖尺寸长约五十厘米,宽三十厘米,高二十厘米,总数约六万八千块。相较于其他金属黄金质地偏柔软为了使硕大沉重的金砖在存放过程中不至被自身重量挤压变形,每一块重愈半吨的金砖都贮放在特制的方形钢模内。

    “这个宝库里堆满了黄金珠宝就是没有白银,仅仅是稀有的黄金珠宝就已经填满了藏宝室,对于更为低廉的白银海盗们拥有的数量之多就可想而知了,还是再往下头走走吧,没准还能有其他更令人咋舌的发现呢!”他看着地上的骸骨喃喃道:“显然这个地库不可能只有一条通道,这些人一定是想通过地下出口逃生却发现地下通道同样被堵死了,等再想返回时,上层通道也被土石封严,才会绝望的死于此处。”说罢他高擎火把找到了通往下一层藏宝室的入口。

    一切如其所料,他在宝库阶梯对角找到了一扇虚掩着的银门,银门同样因为山体下沉而扭曲变形已经无法正常开合,敞开的门缝勉强可供一人侧身通行。来到门前,他将火把伸入门缝内看见了预想中的场景:通往底层库房的阶梯.墙体.地板.穹顶皆为白银,殿柱也变成了银色的,大殿当中三分之一的空间放置着白银镀层的钢槽,里头同样装着不可计数的银币,长方体银块堆满了整个地库,唯四面墙根留有供一人通行的过道。

    见过了顶上两层大殿内的黄金珠宝他没再为充塞眼前的白银过多流连,下了阶梯穿过狭窄的过道径直去向对角出口处,那儿的银门是敞开的,门外不再有阶梯而是一条宽约五米,最高处超过两米,银砖铺地的马蹄形甬道。进入甬道他向前走了近两百米直至被塌陷的土石堵塞了甬道方转身折返。一路上所见的不过是如栅栏般堆聚道旁与甬道一齐向前延伸的财宝箱子,里头装的无非是金珠宝石之类财物再无其他。

    返回海滩他把装有文簿的四只宝箱带回地面,之后用原木石块封严穹顶上的窟窿将挖好的坑洞填上海沙使之看起来仿佛从未被人关注过,接着在海滩附近的森林里留下标记,才放心带上箱子回到山坡上栖身的洞穴里。

    “在这个人迹罕至的海外孤岛即使给我金山银山又有何益?倒是这几箱廉价的簿籍文册,至少它们可以在我枯索烦闷之际供我消遣自娱。”一个秋日高悬的午后,从最初发现海盗宝藏无比激动的状态中恢复理智的洛克对着身边的宝箱抑郁说道。他慵懒的打开一个箱子从里头取了本标有《圣殿纪要》的簿籍,翻开扉页默诵着:“金殿与宝库俱为本国圣地非长老会成员不得擅入,违者必诛。”

    翻过扉页开篇正文描述了建造大殿的起因与过程---自一千八百年前第二任海盗王“利刃”始,海盗们便从当时世界各区域虏来大批精壮劳力奴役他们于山体内开凿岩洞,搬运石块垒砌宫殿坚实的墙体,经过近百年的修建宏大的岩石外壳终于完工。之后开始为期两百年的内部结构建造,这期间海盗们役使劳力修建三层重叠的山体宫殿,也是在这个时候大量金银被熔铸嵌合进了各类建筑材料中,比如大殿里的圆柱.地板.墙壁和穹顶就是金铜和银铜合金铸成,为此海盗们耗尽进了最初几代先辈舍命劫掠积攒下的所有财富,直至一千五百年前内外双层构造复杂的完整宫殿才彻底竣工...。

    他阅过枯燥的宫殿建造记录以及百转千回的结构蓝图,翻越到了宝库中贮藏财富的相关记录喃喃道:“金殿内壁边长二十八米,高十米,穹顶直径八米,高五米,殿柱高十米径四十厘米,神台长二十三米,高两米,宽三米;长老会台东西宽五米,南北长二十八米,高一米,会台后壁浮雕长二十八米,高五米,厚五厘米,共计使用裱饰黄金八千八百零二吨,宝石七百五十枚。另有殿内陈设大炮两座,长桌一张,交椅十副,第一至第十八任海盗王金像十八尊,总计使用黄金二百一十零八吨...”

    “嗬!这可是象征财富的黄金,他们居然如此大手笔投入到建筑用途中,果真是做到了挥金如土哩!”他感叹着继续念道:“地下二层与三层宝库台阶每级高二十厘米,长八十厘米,宽二十厘米,各三十级,均敷金银二百一十吨,二十四根宝库殿柱分别熔铸金银两百吨,嵌入宝库四壁与地板穹顶之金银各为为金六百吨,银一千吨。

    二层金库内有诸国金帑一百五十三零二七五吨,钢槽内贮存各类金币五亿八千九百九十二万八千六百二十五枚,有国王金币一亿两千七百六十三万四千五百五十枚,诸国金币合计四亿六千二百二十九万四千零七十五枚。有零散金锭金币回炉重铸之金砖六万八千块重约三万八千七百六十吨。珠玉宝石共计三万七千六百五十三件皆为价值连城之稀世至宝。

    第三层宝库贮存银砖十九万四千二百五十二块约重六万一千一百八十九吨,为所获之白银重铸而成,另有宝库逃生密道嵌筑银砖五百米总计二十万六千一百二十八零二五吨。”

    老天!一千多年里聚敛起如此惊人的财富,不知要流尽多少生命的鲜血令多少亡魂沉冤深海,饶是海盗们无所不用其极的追求钱财最终仍难逃覆亡命运,连宝藏下落都消失在了浩瀚历史中,想来着实可笑.可悲!”放下手中文簿他无限感慨,从另一个箱子里取出标有《辉煌史卷》的簿籍翻开读道:“第十八位海盗王独眼龙又名‘单眼死神’与鲨鱼号船长‘双刃’将军率领战舰一百艘于一六四X年攻陷金地岛,乘势起义的岛民处死了暴虐的酋长。‘单眼死神’为维持全岛和平推举酋长族弟为新首领,仿效文明国度建立议会政府使金地岛就此迈入繁盛的通商时代---括弧‘出于感激之情,金地岛新政权决定将原酋长家族贪墨所得之黄金五千余吨.白银两万余吨赠予海盗权表谢意,更立法每年向海盗缴纳市价一百吨黄金的岁币充作海盗为金地岛提供武力庇护的费用...’仅此一项两百三十年的统治就为骷髅岛赚取了两万三千吨金银财宝,金地岛不愧为四方财源汇集之所,难怪聚宝国会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争夺这弹丸之地。”

    说着他合上文簿从第三个箱子里取出标有《王者风范》字样的簿籍翻阅道:“第八任海盗王‘八代’时期加快了宫殿建造进度,在距离海滩二十公里处的河谷地带修建了宏大的冶炼工厂,长期役使着八百名以上的奴隶昼夜不停熔铸金银。长老会成员看押着镣铐加身的奴隶将建筑材料运进洞窟,日复一日直干到第三百个年头圣殿竣工为止。之后,所有奴隶被蒙上头套以铁链拴缚运往深海处决。

    第九任海盗王在圣殿落成典礼上谕令全员,除长老会成员擅入圣殿者夷族戮尸。”

    合上簿籍他感到有些肚饥,思忖着:“读了这里头所载最隐秘阴暗甚至是邪恶的交易内幕,才知道世界各国政权极力鼓吹的正义真理.粉饰的光明世界,是多么荒唐可笑,假如这些史料和宝库的下落为歹人所获...”想到此处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海滩上那两张险恶狰狞的面孔,恨恨道:“那势必又将掀动一场腥风血雨!”于是为了防患未然填饱肚子后便在洞穴里挖出一个足够大的地穴,将箱子埋入地穴中盖上泥土默念道:“这样即便有人偶然来到此处一时也不至发现这些干系重大的史料。”当晚他在洞内歇宿,次日回了趟木屋检查粮食的数量与品质,确定完好无损,开始筹算预先培育麦种以免春耕因缺乏育种经验而错过最佳种植季节,宝藏的事儿也渐渐被他抛诸脑后。

    春去秋来洛克在岛上一呆就是四年,他耕作渔猎,巡山观海,生活过得平静安宁对回到大陆已不再怀有热望。他相信因为音讯断绝格蕾丝必会另觅新欢,兴许已嫁为人妇有了子嗣,终究任谁也不能为了一个船难中生死未卜的情郎使宝贵的青春韶华虚掷,况且自己还是她总督父亲所不能接纳的人。每每思量至此他心中便涌动起无限哀伤与愤懑,咒骂上苍的不公与奸邪的恶毒,可终了也只能在无奈的叹息中结束一切苦闷愁思。

    第四年夏季的某一天他如往常登上崖顶眺望大海,远远瞧见海天相接处有一白点漂浮海面随海流缓慢移动。起先他以为是一只不幸落水的海鸟,但只一忽儿即醒悟那可疑物体与周围景象的比例证明它有着庞大的身躯。因未携带望远镜他只能警觉地躲到树丛后默默注视着越来越近的白色物体。终于,他认出那是一艘断了前桅杆的双桅船,大船上的水手们正手忙脚乱地驾船朝海滩直驶而来,眼看着就要在附近下锚。

    见此景洛克且喜且忧,这是四年里他遇到的第一艘有人驾驶的大船,是埋葬沃斯利之后首次见到人类的面孔,怎能不令他感到高兴?而且这也是他离开荒岛的唯一希望。只是对方人数众多,是否带着友善登岛尚不明确,假如这是一群和海盗一样穷凶极恶的人那么他就危险了。

    他想先观察一阵再决定是否与对方接触,于是回到洞中取出两只手枪潜行至海滩边的森林里隐蔽监视来访者的一举一动。

    船在离海滩不远的浅水处泊定,从船身破坏程度判断显然受到了猛烈的炮火攻击,船艏有一个脑袋大小的窟窿,前桅在舷沿高度被炸为两截,船舷更是被枪弹射击得千疮百孔,好似一张破渔网。右侧船身靠近水线部位有两处被弹丸穿透的豁口,船艉的三角帆被弹丸撕扯得像拖把上道道细长的布绦,又仿佛旗幡上的飘带迎风猎猎招展。

    船员们划着两艘小艇登上海滩,一行二十人在海滩漫无目的地游荡,有些人指着大船高声争执:“活见鬼!看看那些该死的海军干的好事,放着可恶的海盗不抓,把我们无辜的商人当成了海盗追击,这简直是在草菅人命!混蛋,我们不过混口饭吃,这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一个满脸蜷须的中年汉子抱怨道。

    “雅科你还好意思嚷嚷?要不是你拉着大伙儿干了这行买卖我们哪能担上送命的风险,流落到这鸟不拉稀的地方!如今钱没挣着说不准还得搭上小命,这可算是拜你所赐了!”站在大胡子旁的青年水手驳斥道。

    “嘿呦...说话可得凭良心哩,有钱不是大伙赚难道都进了我的口袋?咱干的就是卖命的活儿,要不哪来的高额回报?这单买卖做成了每人少说能分一百个金币,够你下半辈子吃穿不愁的。当初信誓旦旦表决心的是你,现在跳出来反悔的也是你,莫非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让你弯腰就够着了?我可有言在先,上了这艘船性命交给天,你现在反悔恐怕太迟了。”大胡子雅科把头一撇不屑道。

    “别吵了!瞧瞧你们不过是遇到了点麻烦就能让彼此反目,你们就不能像个真正的海上骑士拿出点骑士精神来吗?我们的货还在,只要把船修好运到哪儿不得卖个好价钱?有那力气争吵,不如想想到哪去去找点维修货船的材料吧!”另一名船员劝道。

    “修?说得轻巧!拿什么修?为了多装些咖啡豆我们几乎都清空了所有舱室。现在只剩几把火枪和刀具连块完整的备用帆都没有,难道要拿漫山遍野的树叶做船帆吗?”青年船员的话令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原来是一艘走私船,这回有救了。”洛克嘀咕着径直朝那伙人走去。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头领雅科见洛克持枪上前不安地问道。

    洛克收起枪诚恳答道:“别紧张,我只是个和你们一样倒楣的人。两年前我的船在附近遇着风暴触礁沉没了,三十几名船员只有我活了下来,你们行行好,带我一块儿离开这里吧!”他哀求道。

    大胡子头领满脸狐疑沉默地看着他,年轻的船员开口道:“带上你也不是不行,我们损失了一名同伴你正好凑个数...”

    “咳---瓦尔!”大胡子咳嗽一声示意年轻船员停止发言,那人瞪了大胡子一眼轻蔑地问道:“都到了这节骨眼上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只要能离开这鬼地方我宁愿不要自己那一份酬劳,要是能回到陆地上我一定好好呆在家里做我堂上双亲的乖儿子!而事实是我们的帆被打烂了,桅杆也折了一支,现在哪儿都去不了!”那位名叫瓦尔的青年耸耸肩说道。

    “这倒不妨,岛上有的是大树,砍下一支就能当桅杆使用,我上岸不久遇见一艘同样在暴风雨夜触礁的货船,在里头找到了不少帆布和工具,正好能派上用场。”

    洛克话音刚落便引起了其他船员的阵阵欢呼,雅科也转忧为喜露出愉悦神情。他们先做了自我介绍,之后洛克将船员们领进森林里的帐篷内休息,就是他原先临时放置粮食的那顶帐篷。移走了粮食他将船上搬下来藏于林中的物品搬入帐篷里存放把帐篷变成了在山下的居所。

    他给海员们端上香醇的咖啡饮品聊了些自己在岛上经历的事情,当中有确实发生过的也有胡编乱造的。

    交谈中得知对方的走私船在十方国北部珊瑚滩附近海域遭遇了十方国的海上巡逻船,在躲避盘查过程中接连受到海警船的炮火攻击,他们拼命将船只驶入迷雾中才甩开了穷追不舍的十方国海上宪兵,但有一名船员不幸遇难,船只也受到了重创。

    “这可就稀奇了,据我所知十方国的海上宪兵从来不会跑到珊瑚滩以外的水域执法,就惯例而言他们只认可在珊瑚滩以内海域拥有绝对执法权,什么时候规矩变了吗?”洛克不解道。

    洛克才说罢众人一阵哗然争相说道:“十方国占领金地岛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不知道...哦...怎么可能!”

    “是呀,那可是轰动世界的大新闻,虽然近代以来国家之间爆发战争都已见怪不怪,但金地岛可是牵动东西方世界的一条敏感神经。她就像南大洋上的一个支点谁拥有了她就可以撬动整个南大洋...”

    “对对...正是这样...所以东方两大国对她虎视眈眈,聚宝国把她看得紧紧的---四年前那场震惊世界的夺岛之战你竟然会不知道?莫非当时你身处蛮荒地带探索未知世界去了?”

    “不瞒大伙儿说我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加入到航海事业以前对村子外发生的事情毫无兴趣。上了远洋船之后也只想兢兢业业干活赚取我那份应得的报酬,什么战争.夺岛.三大国之类与一个下等水手毫不相干的事儿压根就不想去了解。那和我的生活有什么关系呢?三大国打三大国的仗输赢咱都得过好自己的日子,大伙儿觉得我说的对吗?”

    “哈哈哈...”大伙儿听了洛克的话一阵哄笑交口赞道:“没错...是这么回事儿...各国有各国的权益纠纷,我们有我们的生活苦恼,老爷们的法律可管不得我们这些潜踪匿迹的走私贩子---英勇无畏的海上骑士。我们也没必要为他们的战争搭上自己的性命和生计!”

    “您说十方国占领金地港能有什么好处?这个四战之地只会给它招来贪婪成性的聚宝国无情地报复!”洛克故作轻松地问道。

    “好处?”瓦尔接话道:“裘里家的贪婪比聚宝国的贵族老爷们好不到哪儿去。当年瘸腿裘里兴师动众攻占这座岛屿还不是冲着海盗宝藏来的,就算那宝藏只是人云亦云的传闻他也愿意劳民伤财以牺牲无数国民性命为代价亲临此地加以验证,你说富得流油的金地岛能不让那家子人垂涎惦记吗?”

    “穷兵黩武妄起战端,难道当今的裘里国王就不怕聚宝国报复吗?难道聚宝国也像当年的骷髅岛海盗一般不堪一击吗?”

    “当然不是!聚宝国能跨洋攻占原本属于海盗的金地港足见其有不俗的海军实力,可谁叫它有个同样战火纷飞的后院呢?它的传统殖民地楔形大陆正在闹独立,革命之火大有燎原之势,他们的军队忙着奔走于广袤的殖民地各处镇压叛乱,哪有闲心理会万里之外芝麻绿豆大的小岛!巴塔兰·裘里正是看准了聚宝国不可能放弃广阔的殖民地劳师袭远跑来和一个东方大国进行全面战争才敢放心攻取金地岛,任凭当时聚宝国给他发去多少措辞强硬的外交通牒始终不为所动。”

    “那么金地岛的总督结局如何?他一家子是否被俘了?”洛克强忍心中惊骇,泰然问道。

    “呵,那个报纸上满头蜷发长得怪模怪样的西方人倒是安全回到了聚宝国,说来可笑他没在东方的战场上丢了性命却吊在了聚宝国人给他预备的绞架上。他的政府指控他渎职.通敌叛国,给他判了死罪。至于总督千金格蕾丝·提蒙这洋妞的去向就有些扑朔迷离了,传闻她成了十方国国事顾问蒂利尔的情妇,这个叫蒂利尔的国事顾问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夜之间成了十方国家喻户晓的宫廷宠臣。不过也无须大惊小怪,十方国这种封闭野蛮的君主国家隔三差五就会蹦跶出一些专权弄宠的宫廷小丑,等到失去了利用价值又会被裘里家无情地抛弃甚至残忍杀害,这已经成了裘里家政权统治国家屡试不爽地花样。终究,那些被捧上高位胡作非为的人仅仅是国王用来实现卑鄙目的的替死鬼。”

    “看你,都扯到哪去了,”这时一个瘦高个儿插话说道:“叫聊总督家的事儿你偏说蒂利尔,一会聊得兴起你非得把十方国历史说个通透才肯罢口---这格蕾丝小姐在金地岛沦陷一年后就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有传言她可能知道某些重要机密被裘里国王灭口了。说起这些军国大事轮不到我们普通人去操心的,我就知道那个国王好战成性惹得民不聊生。因为这次战争聚宝国断绝了了和十方国所有贸易,从本土先进的工业机器到殖民地丰富的农产品统统对十方国禁运,搞得十方国内物价飙升,如今一袋咖啡在十方国可以卖到同等重量黄金的价格,可笑的是无论禁运条例如何严苛王公大臣们照样喝着昂贵的咖啡却要普通民众选择其他的替代品。正因如此我们并不认为这种走私行为是非法的,统治者不顾民众死活把国家搅地凋敝衰败,乌烟瘴气,咱一个大活人可不能乖乖等死!”

    听他们东一句西一句瞎扯洛克眼眶湿润几欲饮泣,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只能佯装感动强颜欢笑。

    一行人在岸上呆了两天做好桅杆和船帆又合力将船修缮完整总算可以踏上归程,起锚之前雅科问洛克是否有需要带走的重要物品,可以一并帮他捎带。

    “不必了,”他淡然说道:“有些东西永远也带不走了。”说着他向埋葬沃斯利的地方最后望了一眼,黯然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此次航行的目的地为金地岛,船员们不愿冒险再次接近十方国本土,打算在金地岛找卖家将货物脱手。尽管那儿是走私品主要销货点,货物价格比起十方国大陆会便宜不少,然而和免除生命威胁比起来大伙儿宁愿破财消灾。

    那地方现今更名成为十方国的白沫省,经历了易主之变也不改它东方世界贸易枢纽的地位,聚宝国的制裁只是造就了更多走私船的到来。对此十方国只管收取相应赋税,余下事务皆交由王室指定的土著官员管理,美其名曰“给岛民真正的自由”。新总督为了讨好主子卖力搜刮钱财压榨商旅只要给够贿赂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行都能得到豁免。

    雅科通过贿赂顺利将船驶入金地港停泊,他派几名稳健的船员到岛内联系买主,自己亲自坐镇守着货船以防遇到意外检查。

    “在此即将与诸位分别之际,敝人衷心感谢大伙儿愿意让我搭乘这艘快乐的货船离开荒岛,但愿我们有缘再见!”对众人说完道别的话,洛克带上行囊下了船匆匆来到快船街曾与格蕾丝幽会的酒馆,那酒馆换了老板经营名字也改成了“风帆酒店”。

    他定好房间洗漱一番出门为自己订购了一身光鲜行头,又在街边的订票点买了前往聚宝国的船票,于路旁拦下一辆公共马车直奔码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