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怪客
繁体版

第十一章 首战 中

    米肯点头应喏,起身鞠躬离去,麦尔斯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许久起身走出房间来到过道上。司令部所在大楼是一幢位于半山间的四层混凝土建筑,本是当地署衙战斗动员部的办公场所。会议室毗连三楼耳室,他顺着廊道踱步至耳室外的护栏边俯瞰楼下密密匝匝住满士兵的宅院---因为战争黄沙城市民被要求向内陆迁移,不愿搬离的也会被地区长官勒令迁往郊外,城中留下的物品皆征为军用,士兵进入空荡荡的居民区驻扎,自在出入密集的街巷屋弄和街道广场,或悠闲信步,或游戏运动,或集体操练,或列队巡逻,朝气蓬勃的身影出现于城中每一个角落。尽管城中密集建筑布局不似兵营山谷场地开阔,无法灵活展开各项训练,士卒们依旧精神抖擞大展拳脚,士气冲天发出阵阵雄浑激荡的呐喊。在露天场地和竖立起三面板墙的棚屋下,一些休憩的士兵三五成群聚在一处或坐或立,悠闲侃谈,远处的老旧运动场地里自发组成不同队伍的士卒热火朝天进行着各种体育竞技,为酣畅淋漓的娱乐体验发出开怀畅笑。

    一张张如画般纯真喜悦的笑容映入麦尔斯眼帘使他大受感动,愁闷阴沉的面容不禁流露出一抹微笑。他双手交叉别于身后仰头叹息着,喃喃自语:“这可叫我如何是好?要我拿这些年轻小子们青春活力的身躯送给敌人枪弹炮火无情摧残叫我于心何忍?”

    他频频摇头,果决道:“不行,不能明知死亡是徒劳的,还要把他们葬送进枪炮制造的人间坟场---绝不!麦尔斯,你不能为了自己的婚约.个人的仕途,就把和自己出生入死的下属们的生命做为获取荣华富贵的筹码。果真如此就让婚约和王廷的诏令见鬼去吧,这场战争该怎么打得自己说了算!”

    他返身回到会议室命传令官召集全营军衔中校以上军官于午后两点准时到司令部参加会议。

    到了开会时间卫邑军.黑旗军旧部.以及边境防御部队符合条件的军官三十余人悉数到场。他们多数是各兵种指挥官及副手,一群人围聚在椭圆形会议桌旁仔细聆听主帅讲话。

    “这是我们全体将士会合以来首次召开军事会议,”麦尔斯开口说道:“在座诸君有许多一个月前我们还素不相识,今日却为了同一个目标汇聚一处应对前所未有之重大挑战。这一次毫不夸张的说我们已经压上了身家性命假如我们被敌人打败或俘虏了,按照十方国律法校级以上军官必须处死,亲族发配边关终身服苦役。

    所以,本人和诸位承受着同样巨大的压力。大家也看到了,双方军队交战以来我们节节败退,敌人以极少的兵力就能对我们形成战场压制,就目前战况判断接下来的战斗仍渺无胜算,何况还有更多部队徘徊近海时刻准备登陆增援四万前哨敌军。我认为无须就紧迫的局势多做臃述,现在本帅只着重申明一点:迫于严峻的战场形势战机稍纵即逝,全营将士必须做到令行禁止,故特此告诫诸位,无论何人胆敢违抗军令本帅必军法从事。此为本帅要向身为军中楷模的诸同仁首要言明之事,接下来我们就战事正式展开会商。”

    麦尔斯睃视着众将领,继续说道:“之前编入城北兵营的黑旗军均已换装卫邑军制服,往后我不清楚是否还有这一军种编制。但自你们编入卫邑军之日起黑旗军麾号已然撤销,你们都是我卫邑军的将士。今日我来到边疆受命受命统领三军御敌,仍是要将原有的边境部队收入麾下统一指挥,协同各部战斗,此一项本帅有决断权是不容任何异议的。边关三位将军可明白本帅决议?”说罢,麦尔斯严肃注视着凯乌勒.哈默.巴德三人。

    “明白!”三人异口同声道。

    “很好。”麦尔斯舒缓神情,和蔼说道:“现在我宣布改编十方国常备军东部营防区驻军,东部国境守卫军骑步营,步兵营为新成立的十方国护国军第一编队。凯乌勒担任编队长,哈默.巴德为副编队长。自今日起新加入的编队必须与大部队遵守相同的军令军律不得违抗,自明日起三军轮岗到城外防御工事值守。未执行任务的部队每日须进行协同作战训练,本帅会亲临校场指挥训练课目。今日之会暂议至此,若无别议就散会吧。”说罢,众人起身各自归返。

    翌日,麦尔斯特意让卫邑军老兵们替下堑壕内警戒的护国军第一编队,将之前凯乌勒麾下部队召往南城门外新开辟的射击场。他命军械处士兵为场地上的第一编队士兵每人发放一支火绳枪和若干匹配弹药。这些常年戍边的军卒用惯了长矛弓箭,火绳枪只有十夫长以上军衔的兵长才有资格装备,由于弹药匮乏即使兵长也不能随身佩戴更不得任意使用,多数时间只能搁在武器库里充为摆设。

    授枪仪式结束麦尔斯站在检阅台上发表了一通勉励士兵刻苦训练的训诫,而后命士兵列队入场在卫邑军老兵指导下进行射击训练,他在检阅台上检视整个训练过程,看见有操作不规范的士卒即开口予以纠正。在上午训练临近结束的训话中他要求受训士兵必须于三日内熟练掌握使用火枪的技巧。

    下午的训练课目为骑步兵协同作战,参加训练的为上午同一批学员,麦尔斯委任重骑兵为协同对象由哈克负责指导训练。

    关于战术协同训练,由于同为久历战阵的老兵第一编队士兵很快融汇吸收了新课目训练要旨。士兵们随着长官手里变幻的旗语组成预定阵型演练攻守相济。士卒们气势如虹,喊声震天,互相鼓励着,人人都希望早日熟练以火器为主要装备的全新作战模式好在战场上给侵略者迎头痛击。大伙儿顶着烈日紧随奔腾的重骑兵在校场上奋力拼杀,在各类精心构筑的模拟战场环境中举枪战斗。

    傍晚训练结束,全程观摩指点的麦尔斯在致词中给予全体受训士兵极大的肯定和鼓励。

    经过一整天高强度训练士兵们疲态毕露,回到营中个个垂头耷耳神情萎顿。用罢晚膳麦尔斯叮嘱大伙儿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应对第二天的训练,而后兀自离开餐厅回到司令楼二楼的作战指挥室。

    他对着作战沙盘入神思忖半晌长叹一声,走到悬挂着十方国东部六郡作战地形图的白墙边默默凝视着巨幅地图,他双唇紧抿神情凝重半晌无言,过了好长一会儿方幽幽说道:“只能放弃东部诸郡退守山区了吗?倘非如此纵然拼上全部将士性命终不能撼动敌人分毫,反倒是己方将失去最有力的抗敌武装。可若后撤...势必影响我在众人心中威望---一个战无不胜的将领终于也打了败仗---还是败在了令人痛恨的侵略者手中...”他痛苦哀叹着:“哦...!我真是难受极了。哪怕大军撤回后方山区打伏击战也未必就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若不能在短时间内拿出战果王廷必会加深对我的猜忌。虽然这个王廷已落入弄臣之手早失去了令人臣服的德行,但若无那一纸象征正统的敕书加封,自己就注定只能是个与祖国和民众分离的异类。一个无所欲求的人这么做人们会说他类属离经叛道,超尘脱俗的高士,一个大权在握的人这么干则会被当成图谋不轨的叛徒,会为自己招致无尽的攻讦与中伤。”

    他絮絮叨叨焦虑不安,突然面容阴沉转过身行至距地图不足两米的办公桌边,叹息着俯身双手支着桌面闭目凝思。过不多时睁眼长舒一口气,挺身坚毅说道:“好像你已经忘了国王曾欲置你于死地,你也让他颜面扫地的过往---尽管去做吧!如果他想除掉你,你不是还有无所畏惧的士卒吗?您的命运从未交付予任何人,而此刻您祖国的命运却与您系于一身,但愿您也如善待自己一样善待她,如激励自己一样激励她,如战胜了自己所有敌人与她并肩战胜她的一切强敌。此刻你们是彼此的一切,那么对她而言只要是最好的决定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他绰起桌上放大镜走回刚刚站立的位置就着不甚明亮的灯火查看地图上西北地区隔着长狭郡的苍岫郡,以及西南方与未临郡毗邻的暮岩郡两个内陆地区的地形道路。为该往哪个方向撤离踌躇不决。

    猛然间一阵巨大的炮火轰鸣声传来,惊得他如梦初醒,急循声朝窗外望去。只见东边半空中炮弹的尾焰如齐放的烟火密密簇簇划破夜空,疾如流星射向城外己方前沿阵地,在阵地上炸开犹如陨石坠地激起震天彻地的巨响,闪耀着乍显即逝的磷光。有些炮弹越过堑壕和高耸的城墙落在城内房屋密集的街市中,持续爆炸发出的响声在城中回荡不绝。偶有流弹落在司令部附近造成的震动让整幢大厦颤抖不止,仿佛它也被无情的炮弹吓得心惊胆战。随着爆炸声浪摇曳不止的昏暝灯光使气氛显得更加紧张急迫。

    麦尔斯奔向长廊护栏边眺望被炮火覆盖的阵地,忽见一警卫疾奔至跟前禀道:“报告长官,敌人对我们发动了猛烈炮击,请主帅决断!”

    “传令城内各部校场集合,准备战斗!”说罢,他紧随警卫步伐下楼跨上战马直奔东城门。沿途不断有炮弹自它头顶呼啸掠过,落下时产生剧烈的爆炸仿佛要把大地撕裂震耳欲聋,尘土飞扬的街道墙垣崩毁,瓦砾飞溅,屋宇坍塌,门窗栅板木屑横飞。

    穿过炮火硝烟,他抵达东城门边下马疾步登上城楼,见警备司令约什在城墙上指挥士兵加固被炮弹击毁的城垛。上前问道:“约什,战事进展如何?”

    “报告主帅,炮击从夜间八点一刻开始已进行了半个小时。敌人的火力主要集中于前沿阵地,目前城楼仅出现几处破损属下已命人加紧修缮,只是我们的战壕正承受着巨大的炮火压力。”约什指着数里外的防御阵地答道。

    麦尔斯从他手中接过长筒望远镜观察着战场形势。见落在阵地上的炮弹像刚从地狱召唤出的魔魇,以势不可挡的威力将阵地上的泥土掀起抛向四周。这些死神的工具怒嚎着翻犁每一寸大地,急于将深藏于掩体和壕沟内的战士刨出来收割他们宝贵的生命。鹿砦被轰得支离破碎,碉堡在炮火中化作漫天烟尘,大地布满了千疮百孔的弹坑,整块整块炸飞的泥土被凌空翻起,仿佛海啸掀动的万丈波涛从半空中重重落下倒扣回了地表,战士们辛苦挖掘的堑壕许多被倾覆的泥土填满。战壕边的哨塔.碉堡.沙袋堆叠的防御墙在饱和炮火轰击下七零八落,凌乱狼藉。

    他怀着沉重地心情扫视眼前发生的一切,耳畔传来约什急促的声音:“大帅,再这么下去我们的前哨阵地就要被夷为平地了,倘失去战壕我们就等于被敌人围于城内的笼中困兽。三军何去何从宜速决断,请主帅示下。”

    “速发令箭命全员城下集结。”麦尔斯放下擎着望远镜的双手,目视前方肃然说道。

    约什心中忐忑,担心麦尔斯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仍有与敌决战的念头,但军人勇敢的品格让他视死如归,当即铿锵应喏叫来传令官发布命令。传令官依令朝空中发了三支闪着红焰的响箭。

    通讯部队为每个单位都制定了联络信号。三支红色响箭是守城部队传达主帅东城门集结的命令。

    “千万撑住了,我的刀剑和勇气!拜托大伙了...”麦尔斯暗自念叨着。忽然爆炸声戛然而止,刹那间一切复归平静,唯剩耳道内被冲击波鼓噪起的嗡鸣声嘤嘤作响,余音不绝。夜静得不闻蛩虫啾唱,袅袅烟雾自火药炙烤过的大地上漂浮升腾,在微风吹送中幽幽消散。夜色下阵地的漆黑如墨,静得仿似一块古老的墓地。

    “结束了吗?”约什不解问道。

    麦尔斯沉吟着摇摇头不置一词,再次端起望远镜详细观察每个角落,蓦得,他沿着弧线摆动搜索的身体定格在了某个角度上,双手急速调整套筒焦距高呼道:“不好,敌人上来了!”

    话音甫落只听阵地上传来急促的射击声,嘈杂喊杀声连成一片。先前蛰伏于堑壕内的战士纷纷起身抖落身上的泥土,把上半截身体露出壕沟朝着掩于夜色中看不清数量的来犯之敌猛烈开火。

    见此情形敌人减缓了进攻步伐就地展开阵型向护国军发起冷酷射击。

    掩体里的战士勇敢坚毅,顽强抵抗着敌人进攻。由于刚刚承受了前所未见的凶猛炮火袭击加之装备上的劣势,他们仍旧无法阻止佝偻着身体的敌人俯身向前推进的步伐。

    “我的人呢?”麦尔斯收起望远镜对约什怒吼道:“为什么鲍伊还没到!他的马瘸了吗?”

    “这...呃...。”约什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恰在此际街道上传来密集的马蹄奔腾之声。于是约什笔挺身姿抖擞精神高声道:“报告,大军已至,请主帅定夺!”

    麦尔斯转头望向后方疾速赶来的大队人马向守门军士高声命令道:“打开城门!”

    一众守门军士不敢怠慢,当即扳动绕着粗大门链的绞盘,厚重城门随着绞盘转动缓缓向两端敞开。

    第一队于城下集合待命的将士果是鲍伊率领的轻骑兵队。

    “鲍伊,本帅命你即刻率本部支援前哨部队,我会命哈克与南克随后增援。”

    将令发出,已扩员至三万人的轻骑兵队手持各式火枪跨着雄健骏马在鲍伊率领下喊声震天杀出城去。大军奔至城外旷野,照着惯常使用的作战阵型两翼分兵似蛟龙出水直扑战壕前方的敌军。

    轻骑兵凭着速度优势赶在敌人攻下前沿阵地时抵达战壕边,鲍伊无法在黑夜中指挥骑兵跨越宽阔的壕沟遂下令全队下马就地寻找掩体与敌接战。凭借人数优势将几欲崩溃的战场局面瞬间扭转回了势均力敌状态,双方枪炮轰鸣响声不绝,激烈地战斗打得难分难解。敌人再难往前推进,却也让鲍伊的几万部队止步战壕另一侧。待哈克的重骑兵队与南克的枪盾兵队赶到战场支援,借着重盾与铠甲起到的微弱防护以及压倒性的数量优势,卫邑军逐渐掌控战场主动,南克见敌方火力辐射随着己方增援到来在广阔的旷野上由稠密逐渐转为稀疏,见时机成熟便率领枪盾兵越过战壕,无畏地向敌人发起冲锋。哈克的士兵身披重甲行动迟缓被要求留在原地实施火力支援,轻骑兵队在鲍伊带领下从枪盾兵侧翼奋起进攻。

    敌人见人数众多的十方国军队充满战场自前方快速袭来,慑于凶猛攻势不得不向后撤离,鲍伊见势命后方看管战马的部队牵来马匹,众军士跨上战骑鲍伊一声令下骑兵队伍如惊涛骇浪爆发着气吞山河的呐喊,瞬间越过前方枪盾兵组成的防御阵线排山倒海杀向快速溃退的敌军。然而就在大伙儿以为能够全歼来敌给卫邑军对敌首战斩获头功时,却迎来了敌人设置于高地上的重炮猛烈轰击。冰雹般的炮弹落在冲锋队伍中,飞射的弹片造成了大量伤亡,同时溃逃的敌人也止住了撤退步伐,就地依托崎岖山野地形进行顽抗,重新布设起了强大火力网。

    五万追击敌寇的士卒只能被迫分散于广阔郊野蜷缩躲避敌人火炮和机枪的攻击,始终无法在枪炮构成的火力网中组织起有效的反制措施。

    躲在一块灌木丛边的巨岩后头的鲍伊愤愤道:“混账东西,就这么耗着拖上一年半载也休想接近这帮龟孙子,老子今晚定要将这伙蛮夷杀得一个不留---列斯特你说说看,跟我们干上的这伙混蛋有多少人?”列斯特是鲍伊的副官此刻站在本部主将身旁与之并肩为战。

    “长官,不好说。单从敌阵闪动的枪火判断,加上半山腰的几十门火炮总兵力不会超过五千人。”列斯特答道。

    “五千人!娘个蛋...轻轻松松拦住了几万人。都说聚宝国军队天下无敌,爷今天偏不信这邪,就今晚,非将这群兔崽子弄死在这地儿不可...”

    “长官莫要意气用事,您瞅瞅前方密林里那些野狼眼睛一样摄人心魄的密集枪火,还有头顶流星一样明亮.银河一样宽广的炮弹轨迹,面对这般凶猛的火力若要强攻只会徒增伤亡。”

    “屁话!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要是连区区五千贼人都收拾不了,回去要我把脸往哪搁?你去告诉皮路斯让他带一万人从左边山脚下绕过去把山上炮兵阵地给我端了,剩下的人听我号令准备冲锋!”

    皮路斯是轻骑兵队副队长,此时正领着另一股兵力隐蔽在鲍伊北边一块挨着山丘的凹地里,列斯特的建议没有被主将采纳只能服从长官命令,叫来传令兵正要发布主将命令,忽见通讯兵上报主帅发来收兵指示心中如释重负。

    “什么?要我撤退!...撤退...这是什么打法!”鲍伊怒不可遏咆哮着挥拳打在一旁的巨岩上。拳头与岩石的撞击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列斯特见了慌得上前想查看主将伤势被鲍伊愤而一把推开。接着只听他满脸不甘嚷道:“撤退就撤退,这仗没法打了---传令,协同枪盾部队撤军回城!”

    部队得令缓缓后撤,敌人并未趁机追赶只是加速了倾泻到阵地上的炮火攻势。铺天盖地的炮击直轰炸到所有人都退出了阵地才逐渐止息。

    大军甫撤回城中,鲍伊即气势汹汹奔上城楼对麦尔斯没好气问道:“为什么不让我消灭那撮无胆匪类赢取唾手可得的胜利?难道大帅怕我抢了您功劳不成?”

    “放肆!鲍伊,做为一名属下请注意你跟长官说话的态度。”站在一旁的约什怒斥道。

    “闭上你的鸟嘴,该死的马屁精!你除了龟缩城内讨巧卖乖还有什么能耐...”

    “够了!”麦尔斯声似炸雷断喝道,所有人顿时为之一震,怔在原地。

    “鲍伊队长不惧强敌迎难而上,勇气可嘉,然而敌人过于强势本帅不得不顾全大局撤回交战部队。今晚你们已经成功完成了本帅发布的命令,本帅自会为你们表功。撤军是为了更好的执行下一步作战计划,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麦尔斯对鲍伊问道,语气已趋向缓和。

    “报告,您若不下令撤军属下有信心全歼敌部,请主帅谅解!”鲍伊昂首挺胸傲然答道。

    “你知道敌军今晚派了多少人来袭吗?”

    “报告,至多不过五千人。”

    “那么剩下的敌人呢?你的三万加上南克的两万,五万对比五千还跟敌人相峙于阵地久战不下,倘使敌人援军突然赶到或者早就在前方设好了埋伏,你又该作何应对?”说罢,麦尔斯背转过身望向暗夜笼罩下的阵地。

    “以属下对当时战场形势判断相信敌人并无援军,他们所倚恃的仅有枪炮厉害,我本意是让枪盾兵在正面吸引敌军火力,自己和皮路斯兵分两路包抄敌军,岂料突然接到主帅要求撤军的命令,是以歼敌计划未能实现。”鲍伊辩解道。

    “并非本帅不愿见你横扫敌阵扬我军威,奈何敌情不明且在武器装备远胜我方的条件下,我不能拿着四分之一的将士性命赌一场胜负未知的决战。万一真中了敌人埋伏,纵然伏兵数量不多,以敌人强大战力你们也必受重创。我希望你能明白敌人之主力还在后头,在四万敌军之后有数十万甚至上百万敌军正盘踞于近海岛屿上,时刻准备登陆进犯。可我们仅有区区二十万人马,仅靠这点兵力想坚持到最后的胜利就决不能争一时得失。我们输不起,你明白吗?”麦尔斯语气凝重说道。

    “主帅教训的极是,属下对战局失于辨察惭愧难当,请主帅见谅。”鲍伊抱拳欠身自责道。

    “你明白即可,且先退下吧。”言毕,鲍伊自去。

    麦尔斯叫来工事支援队长纳尔,命他尽快修复被炮火摧毁的阵地工事。在横于壕沟前的鹿砦间加装缠有棘刺的铁丝网防止敌人步兵仰仗强大火力突破战壕构筑的防线。

    次日在司令部大院召开高级军事会议,军中校级以上军官悉数到场,总数不下两百人的军官团前前后后挤满偌大的庭院。大伙儿面对着司令楼露台上临时搭建起的演讲台席地而坐,静候主帅登台训话。

    会议开始前各部上报了前一晚参战部队伤亡人数,总计阵亡一千两百五十一人,负伤三千一百二十人,失踪二十四人。清点战场上的敌军尸骸只有九十三人,另有二十六名掉队的敌军被俘。

    面对差距惊人的伤亡比例,麦尔斯心情抑郁,神情严肃地望着众军官开口道:“诸位同仁,昨夜我们和聚宝国军队展开了两军对峙以来首轮交锋,敌人以少数兵力借着夜色掩护向我们发动突袭。奋战于前线的鲍伊说过,来犯之敌不会多过五千人---但我们派了多少人应战?守卫战壕.坚守城池.加上增援的大军不下八万人!换来的又是怎样的战果?---阵亡一千两百余人换得九十三名敌人毙命。且不论受伤的同袍中有多少失去了战斗能力,单说死亡比例我们已败给了敌人---十二比一!”他用食指在桌上连续三次叩响桌面高声道:“无怪乎狂妄的敌人敢仅以四万人直入我十方国世界横行无忌,照此战损判断,四万人足够消灭本国现有的绝大部分军力,莫说边疆三郡就是攻陷半壁江山亦不在话下。所幸,我们的牺牲不是徒然的,敌人最终还是被我们打退了。此战虽未全歼来犯之敌但是极大的挫伤了敌人锐气,可以说在昨夜的反突袭战斗中我们是胜利的...”

    说到此处麦尔斯的话语被突然爆发的热烈掌声打断,待掌声平息他接着说道:“但是大家不能因为一次胜利就自我麻痹,觉得聚宝国军队只会倚恃强大装备在战场上滥施淫威,若无装备优势就不堪一击了。要记住,我们的胜利是以多过敌人十几倍的牺牲换来的,我们完全承受不起这种消耗!”麦尔斯加重语气说道:“所以,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要求全体将士不能盲目自大,不可轻敌冒进,我们要做好与敌长期周旋的准备,因为我们无法预料敌人究竟还有多少类似昨夜那般装备着强悍武器的军队,更无法预料这场注定会有无数人牺牲的战争何时才会结束。我们必须保障每一份有生力量可以持续投入对敌战斗,你们听明白了吗?”麦尔斯说罢神情冷峻环视众人,众人齐声应喏。

    接着他又说道:“我估计撤退的敌军将会招来更多进攻部队,今日或有无可避免的恶战发生,你们可有信心再次击退进犯的强敌?”

    听了麦尔斯的问话,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应答,只见坐在前排的南克起身答道:“报告主帅,若是敌人四万主力来袭我们恐怕没有胜算。属下觉得与敌人硬拼断不可取,昨夜的五千敌军不过是敌人派来刺探我方虚实的前哨部队,相较于敌人的四万大军自不可相提并论,然而即便如此他也让我们焦头烂额,疲于应对。假使敌人倾巢出动,恕属下直言我们必败无疑!”

    对于南克的发言有人点头赞许,有人发声反对,更多人窃窃私语交流各自意见。

    麦尔斯压下场上杂音说道:“南克说的没错,这支侵略军的实力不是我们可以对付的,若要硬抗,拼光我们二十几万弟兄都不够敌人打的。我们唯一正确的选择只有撤离黄沙城,撤退的路线我已经替大伙儿想好了。但是,撤退之前我们必须给敌人一记重击,让他们知道十方国军队并无聚宝国想象那般不堪,仅凭四万人是征服不了这个国家的。”麦尔斯以洪亮的声音坚定说道。

    在一片喝彩声中他开启了全新的战斗部署:“米肯先生,本帅命你带领军械处将士将半数定向炮移至城楼及战壕后方隐蔽待命,开战时以炮火阻击敌人的进攻部队,同时为战壕中撤离的士兵提供掩护。

    霍尔你率领两万步兵于战壕内阻击进犯之敌,预计两军再次开战将会迎来火力远超昨夜的炮击,你部务必做好防御措施,如:提高战壕深度,在壕沟边加筑垒土工事。哈克,命你的骑兵队尽数除去重甲,重骑兵已无法适应火器时代的战斗,我们的战略是避开与敌人进行大规模消耗战。那意味着很难在战场上发生与敌人短兵相接进行白刃战的较量了。带上你的人让凯乌勒领五千军卒协助你前往暮岩郡开辟新防区,黄沙城眼看是守不住了,干燥平坦的未临郡也非抗敌之地,最终我们仍需选择山高地险的内陆各郡做为抵抗侵略的主战场。故而暮岩郡的战争准备工作就交由你负责。本帅要你在后方预先筹集作战物资,动员民众踊跃加入抗击侵略者的战斗,希望你能圆满完成本帅交付的任务!”麦尔斯对哈克说罢,哈克即起身边行军礼边高声应喏,而后坐回原位。

    麦尔斯继续说道:“没有接到任务的众将率领帐下各部于城中待命!”

    他对军中物资的转移及战场部署发布完相关指令结束了会议。散会后众将各自离去,他又将霍尔和南克叫到身旁吩咐道:“你二人率领所部负责为大军撤离殿后,南克到军械处领五百枚地雷,等大军完成撤离工作将地雷埋于未临.暮岩两郡交界的交通要道上,阻滞敌人追击我方撤离部队。霍尔率所部准备三天的干粮,我要你埋伏于两郡山区地带对胆敢向内陆突进的敌军予以阻击,你们要尽可能利用高山密林做掩护避实击虚,实现袭扰阻滞敌军进犯内陆的战略目标,在粮食弹药耗尽之前回到暮岩郡的深水河城,那是我们新的司令部所在地。”麦尔斯说罢,二人起身向他行过军礼领命自去。

    夜间派出的斥候回报敌人四万主力已于正午离开石城朝黄沙城方向急速行进,预计第三日清晨可抵达黄沙城。

    次日,麦尔斯召来米肯问道:“我们的装备还没送来吗?”

    “还没,辎重队离开里雅尔已愈十日,至多一两日内可抵达。”

    “嗯,明日聚宝国人便会兵临城下,敌我两军武器装备天壤之别。在新装备未到来前开战对护国军而言将是毁灭性的,我不会允许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和敌人开战。所以,辎重队一到请先生务必及时通知我!”

    米肯听罢应喏自去。

    翌日黎明时分,斥候回报聚宝国第二步兵师已于城外十里处扎下大营。麦尔斯随即派信使向敌军指挥官洛斯传递谈判意愿,迫于十方国军队拘押着远征军俘虏,洛斯不得不接受麦尔斯的提议。

    双方将两军距离的中间点设为谈判处,故而选址和布置场地又耽搁了一天。第二日照着约定双方各带十名随从到谈判点聚首。谈判场所是聚宝国军队以军用帐篷搭建的,双方曾就由谁筹备谈判场地的问题争执不下,麦尔斯坚持凡十方国领土上的所有事务均需由十方国决定,所有建筑只有经过十方国人批准才能被允许存在。所以只能由十方国方面负责建造谈判场地。

    聚宝国一方则认为战争属于突发状况,战时所有价值不能照搬和平时期标准论断,聚宝国为掌握战争主动的一方,所以战争期间两国的交流规则必须由聚宝国制定。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最终是聚宝国给出了折衷方案---由远征军搭建临时帐篷,谈判结束即撤走地面上的相关设施,要么护国军接受要么就取消谈判。

    麦尔斯见无法继续拖延只能接受对方提议。临近谈判时间,他和手下们一行十一人离开城市飞骑驰骋在翠色盎然的郊野,只一忽儿工夫已穿过两处植被葱茏的山坳,依稀可见前方空旷平坦的野地里并支起三顶草绿色帆布帐篷。帐篷前的空地上整齐站列着一排身穿蓝色制服的军士,麦尔斯看着那群雕塑般岿然不动面朝背阴处的远征军士兵专注地望向自己的队伍。尽管隔着遥远距离看不清他们在树荫下的样貌,可那肃杀凛然的森森寒气仍使他不由得收起了轻松愉悦的心境,遂端整威仪进入了谈判状态。

    他策马冲出己方队伍疾驰到对方队列前,一名军士抬手拦下他的坐骑。只听后方营帐中走出一位年轻将的异族领以十方国语言开口问道:“敢问阁下可是此次十方国参战军队的统帅麦尔斯将军?”

    麦尔斯没有立即作答,而是从容下马,手挽缰绳反问道:“阁下就是聚宝国此次发动侵略战争登陆十方国土地的殖民地第二步兵师师长洛斯·赫勒斯上校?”说罢,他脱去皮手套向对方伸出右手。两人握手之际麦尔斯的随从也赶至身侧,双方寒暄片刻一齐进了当中那顶门帘敞开的帐篷。

    帐篷里只有一张胡桃木四方书桌和两副鹅颈椅,两位长官互相叙礼入座,各自随从分立左右。

    “那么,阁下想怎么谈呢?”洛斯慢悠悠说道,似乎对俘虏一事漠不关心。

    “先生竟然精通十方国语言,这可太叫我感到意外了。然道我们十方国人在聚宝国人眼中不都是未开化的蛮夷吗?先生何以会对蛮族语言感兴趣呢?”麦尔斯答非所问,笑言道。

    “在正式场合我觉得我们应该讨论正式话题,不过,本人很乐意回答阁下的这个问题。我在聚宝国的管家是一位诚实正直的十方国人,他的妻子是我的乳母,本人是在他们一家哺育下长大的。至今,他们仍与我家人生活在聚宝国,我对他们怀有深厚的感情。他家有一位年纪与我相仿的女孩儿,我们打小一起嬉戏玩乐,这使我早早学会了以十方国语言和他们进行交流。”

    “哦...想不到先生与十方国人还有这段渊源。那么您对十方国人的看法是否也像别的聚宝国人一样怀有根深蒂固的偏见呢?”

    “偏见?”洛斯皱眉讶异道:“首先我得说明单独的人或者家庭不能代表所有人和家庭,更无法代表整个国家。在我眼中即使我的乳母一家是这世界上最善良可爱的人,仍旧无法改变多数十方国人给我的印象。而说到多数十方国人---”洛斯顿了顿说道:“任何事物都存在着因果关系,此际的十方国是虚弱的,十方国人是脆弱的---就品质而言,他们远离文明教化,终日忍受贫困奴役,答案可想而知!”

    “阁下也看出了这儿的民众过着艰苦的生活,那么你觉得在艰苦的生活之上再施加战争的伤痛可是合乎人道的行为?”

    “哈---先生对这场战争的定义似乎过于片面了。难道您忘了眼前的战争是因何而起的吗?要知道最初的伤害是可以避免的,在贵国侵略了金地岛之后,我们给了你们充足的时间考虑撤军换取宝贵和平的选项,但贵国显然认为和平不如战争来的实在。停留在口头上的威胁怎比得了一场货真价实的较量!我们的信条是---聚宝国不畏惧任何战争,但也决不放弃和平的选择。所以,倘使事态发展到必须开战的程度,那么战争就无可避免!说到战争是否人道---难道这不是贵国一直想要的吗?哪有既拥抱战争又兼得人道的道理?好处可不能光让你们一国占了,阳光照在你们头顶但也照在我们头顶。”

    “上校把主动发起全面战争的一方说成了被迫应战的一方是在抢夺道德高地吗?这未免太过于信口雌黄了,我们的大片领土正沦为敌占区,我们的民众因此流离失所,您却说这是贵国别无选择的结果。那么不妨让我给你们出一个既可保全两国和平又能妥善解决海外领土纷争的办法吧!”麦尔斯凛然道。

    洛斯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您立即让您的军队撤离十方国大陆,我会上表我们的君王致书贵国元首,劝他回到以外交途径解决分歧的流程中,阁下觉得我的建议如何?”

    “呵,麦尔斯先生说的话可做得准数?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就在不久前您的国王陛下还抽调了边疆军队数千里奔袭去攻击阁下驻防的城北兵营,令人不解之处在于,起因竟然是先生涉嫌行刺君王!即使后来您打败了国王的军队,也没有因国王对您的不信任而剥夺他的王权。但倘若不是这场及时出现战争让国王无法放弃战场上唯一能够发挥作用的军队,您真的相信好战成性的国王会放任您这样一个强大的威胁帮他掌握军权吗?他压根儿不信任您又怎听得进您的劝谏?他更是一个战争狂热分子,既看不清国内敌人的实力也看不清国际敌人的实力,同时又盲目的向所有敌人发起挑战。

    他对付聚宝国的策略看起来就像个笑话,我知道他还有不下六十万军队驻扎在远离战场的各个营区里,显然您的国王并不打算让别的军队参加这场对阁下而言近乎致命的战争。我以不到一半兵力击败了登陆之后遭遇的所有十方国军队,这让您的君王惊怒交加,使十方国民众要求您挂帅出征的呼声高涨。您是名门官宦出身,耳濡目染王廷权力倾轧不会不懂得功高震主的道理,更何况阁下还与君王素来不睦,在君主集权的国度里您这样的武将是不会有什么完美结局的。他委任您以二十万大军抵挡我的四万部队假若战败了必会以您之前八万部卒击败二十四万精锐王师为例,责你消极怠战养寇自重进而趁机发难,那时你手中无兵又当如何自救?您无须强调自己不会失败,前夜的战斗一定使您饱受惊扰吧!”

    洛斯得意笑哂笑着,继续说道:“那不算什么,我知道您是位了不起的将领,本想集中兵力一鼓作气将您的军队彻底消灭,但是我手下的一个重装团自告奋勇对我承诺定能将您的落后武装轻易荡平,我不管同样睿智的阁下怎么看,个人以为在咱们的时代,战争是塑造英雄最直接有效的手段,给后进多一些战场历练的机会总是错不了的。于是我接受了他的请求。

    结果仍然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这是登陆以来我方人员损失最多的一次。但我知道阁下的军队付出了更大的伤亡---那晚袭击您的就是这位将官。”洛斯转身指着身后站立的雄壮小伙儿对麦尔斯说道。

    “沃伊,到前头来,对这位叫你第一次吃苦头的可敬对手表达聚宝国军人的敬意吧。”洛斯以聚宝国语言命令道。

    青年昂首向前神情坚毅向麦尔斯行举手礼,以聚宝国语言庄严喊道:“长官!”

    “很好,您的手下比您更加年轻,看起来也稚嫩得多,贵国真是人才济济,就连统御数千猛士的将官也仅是初及弱冠的青年才俊。这位团长可有二十岁年纪?”麦尔斯随口问道。

    “正好二十一岁。他是我在战神学院的学弟也是我的同乡友人,我们皆为聚宝国亚多斯省省民,两家仅隔两座县城的距离,在我毕业前一年他方进入战神学院进修。他有坚毅的品格.高度的自律以及视军人荣誉超越一切的奋斗信念。可以说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这是不消说的,一个寻常人是不可能通过严格的选拔制度进入战神学院深造,更不可能通过各项严苛测试顺利完成学业的。他以优异成绩毕业后申请加入我率领的战斗单位,我自然是热烈欢迎的,有什么会比得到一员得力战将更令统军者感到高兴的呢?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刚入我麾下那会儿殖民地战争已经结束,而十方国战争才刚刚打响,做为主攻部队的一员他一直表现出色,我相信往后的战斗他同样不会令我失望。”

    洛斯说完麦尔斯脸上流露出不屑地微笑,开言驳道:“无法否认贵国的枪炮是攻城拔寨的利器,您的将士是十分优秀的军人,但我要着重声明的是或许之前你们在十方国领土上是无敌的,不过这种对侵略者有利的情况不会保持太久的。无论您是否相信,阁下的军队像前夜那般狼狈撤退绝不可能只出现一次---说到使这位年轻将官不得不下令撤退的对手今天也来到了我们的谈判现场---鲍伊,过来与这位你当夜认定可以击败的敌人认识一下吧,他可是个和你儿子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子,却着实跟你战了个难分高下。下回可不能叫人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若还有那般机会的话。”

    一脸胡茬.身材壮硕的鲍伊上前向年轻的沃伊伸出右手同时以雄浑粗犷的嗓音说道:“小子,你下次要还敢不知轻重带着几千人来偷袭,我保管叫你有来无回!”

    沃伊神情冷漠注视着鲍伊并不与他握手,直至洛斯将鲍伊的话给他做了翻译方伸手握住鲍伊厚实手掌,以聚宝国语言神情坚定说道:“我所做的每一个军事决定都有自身的原则和规律,假如有必要采取试探性进攻,任何时候我都会去做。”

    卫邑军随行翻译人员将沃伊的话翻译给众人听,鲍伊不屑的哼了一声,甩开沃伊的手掌返身回到原来位置。

    “您瞧见了!虽说你们拥有我们无法比拟的强大武备,还有许多类似您学弟一样优秀的军人在指挥战斗,可我们并未因此心生畏惧,我们每个人都坚信最终必将战胜凶恶的侵略者!”

    麦尔斯态度渐趋强硬,洛斯毫不在意,保持着最初的友善微笑,他让沃伊回到队列中,接着说道:“既是如此,战场上的较量就留给战场上的士兵去寻找答案吧。我们可不能因为斗气忘了今日谈判的主旨---说吧,阁下打算如何处置被贵军俘虏的二十六名聚宝国士兵呢?”

    “我自然是希望双方握手言和,只要上校答应把军队撤回海上并签署停战协定,我就将被我方俘虏的贵军将士送还阁下,本人已说过,外交磋商才是解决国际矛盾的最佳途径。”

    “呵!哪怕先生在您的国度权势熏天可代您的王廷拟定战和大计,我也无法满足阁下的要求,因为停战与否决定权在我们的元老院和执政官手里。我不过是区区一支军队的统帅。在这次进攻十方国的行动中,敝人部队的数量不到参与行动总兵力的十分之一,阁下若想讨论签署停战协议这样的国家事务应当去找我们的执政官协商,而非我这么个只能服从上级命令的中下级军官。您提出如此不切实际的要求未免过于草率了,对十方国发动战争是经过我方元老院授权的,即使执政官本人要终止战争也得事先征得元老院批准,这件事在我们国家不是某个人就能决定的,无论他有多大的权力都不行!”洛斯简单明了拒绝了麦尔斯。

    “那么我们不妨商量一下统御四万军队负责一方征战的将领所能决定的事情吧!你把你的军队撤回石城,如此我可保证不处决俘获的敌人,这个提议应当不会使您太为难吧?”麦尔斯冷冷说道。

    我想您还没有搞清楚眼前的局势,我受命进攻就不能在没有命令的前提下撤军,至于您要处决被俘的我方士兵,本人表示很难过,但从他们落入敌手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不再掌握在自己或祖国手中。我会请求您不要虐待他们的肉体.伤害他们的生命,并承诺以同等待遇处置被俘的贵国军人。当然您也可以拒绝我的请求,可以将它们统统处死甚至无情虐杀,那么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同样可以对您承诺,我的军队不会容忍十方国俘虏的存在,不会有一个十方国士兵.一个十方国平民,从我们攻陷的阵地和占领的土地上活着离开!您确定想见到这样的结果吗?”洛斯沉稳说道。

    “你是威胁要杀光所有十方国人吗?”麦尔斯发出愤怒的斥责。

    “您不是也威胁要杀死那些被缴械了的聚宝国士兵吗!”

    “呵,我们十方国民众千千万万,多如天上的繁星你是杀不完的,反而是残忍的暴行只能给你们招致更多的仇恨与更猛烈的反抗。既然你不肯退兵,我倒有一个更好的办法,等下次开战的时候我会把那些俘虏押上战壕您可得嘱咐您的手下们小心着点,枪炮无眼,要是把自己人给击毙了那也怨不得我,特别是轰炸阵地的炮兵,千万让他们瞅仔细了发炮。”麦尔斯脸色阴沉冷酷说道。

    “想不到堂堂一国军队统帅居然要靠挟持俘虏获取战场优势,看来阁下已经山穷水尽,不堪一战了。我可以告诉您,假如聚宝国那些落在贵军手里的士兵有什么闪失我都要黄沙城陪葬,风加城的结局您看见了?身为长官这是我唯一能给英勇奋战不幸阵亡将士的抚慰,我将以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城市做为他们最庄严神圣的坟茔。”

    麦尔斯见无法说动意志坚定的谈判对手,只能缓和语气道:“阁下若真的在乎手下士兵的生命又必须执行上头的战略决策,不如就让我们各退一步。我保证战俘人身安全,您保证占领黄沙城后不进行报复性破坏,如何?”

    “看来这是今日会谈唯一能够收获的成果了,只要战争继续总能找到办法解决困扰彼此的问题的!”洛斯说罢起身理了理光鲜笔挺的制服,麦尔斯也同时起身,两人握着手说了些互相祝福的客气话,末了各领部从道别离去。

    “我们的武器送达了吗?”回到黄沙城麦尔斯对早已等候在指挥部门前的米肯和扎莱德问道。

    “大帅...呃...收到一个坏消息,”米肯愁眉紧锁答道。

    “直说!”麦尔斯领着二人进入指挥部大楼说道。

    “我们的武器在高登山郡被持有内务部查扣令的宪兵部队拦截,负责押送武器的将士和宪兵发生激烈交火,大部分押送队员被击毙或拘捕,只有两人成功逃回来。”

    “这伙奸佞,即使祖国陷于生死存亡之际仍不忘打压对手。也罢,待度过眼前危机再回去找他们算账,我扈役兵的血除非是护卫祖国否则任何时候都不能白流!---我离开以后有什么突发情况吗?”麦尔斯对代行指挥指挥官职能的扎莱德问道。

    “兵营山谷传来消息,城北封地前天被内务部接管了,他们抓了我们很多人,兵工厂里还没来得及运出的武器也被他们扣押了---长官,他们这是在断我们的退路!我们为国奋战,他们却把我们当罪犯对待!”扎莱德愤然说道。

    “这笔账回去找王廷慢慢算,眼下最要紧的是对付城外的四万敌军---扎莱德,你即刻率领未在部署之列的单位紧急往深水河城撤离,我会让霍尔和南克为大军断后。”两人听罢指示领命自去,麦尔斯召来约什和鲍伊,要他们时刻做好战斗准备。

    “阵地上的敌人有什么动静吗?”

    “长官,据哨探回报敌军已于我方阵前四里处集结完毕,布置了超过两百门各型火炮。”约什回禀道。

    “这回的战斗预计会出现大量人员伤亡,你们必须做好防御工作,此外,虽说是一场结局注定要撤退的战斗,但能坚持一秒就要多坚持一秒。今日面对的是聚宝国登陆主力,就算打不赢也得让他们吃点苦头,得叫敌人明白今后的战斗都不会再让他们重演从前攻城略地如入无人之境的景象了。”

    麦尔斯神色肃杀说罢,令他们回到战斗岗位。两人方出门去卫兵便送来了国王的御札,麦尔斯当即拆阅道:“贤侄青览,尔致书奏前线缺兵少粮,军械钝绌,敌军势大,以我方军备之匮乏恐难久持。寡人亦甚为忧矣!然近年战乱频仍更兼商路阻塞,致民物凋敝,税帛递减,又恰逢气候失调,作物青黄不接,致多有饥馑农人弃耕入丐,漂泊流徙;海内之境不存丰物,唯余凄风惨景,王廷所获钱粮贡赋只勉强维系各地署衙度支糜耗,更无节余供给前线。

    尔上奏麾下兵力微弱不足拒敌,欲求调别处常备军固防战线。寡人以为,汝麾下二十万士卒皆国之锐士,足可与四万敌军一较高下。贤侄智谋勇略俱超凡绝伦,若能奋勇向前,区区四万贼寇岂非翻手间即可覆灭?况今受限于军赀匮乏不宜与敌久峙,汝应速做决断,以免生变。另附寡人一言衷告:此际军中粮秣紧缺,若王廷调重兵屯驻前线,汝何以供应军需?故增兵之事容后商议。

    寡人心中苦楚望贤侄体恤,王廷既授贤侄坐镇边陲,汝可就地征索粮秣敷用。国逢险厄,世遇底沉,更赖贤侄展济世长才,匡扶社稷,助我十方国免遭覆亡之危。望贤侄不吝辛劳,坚持不懈,早日凯旋得还,孤当亲率臣民出郭以迎加勉加励。巴塔兰·裘里白谕。”

    “兵马粮草都没有,又断我装备供应,还要我用刀剑长矛把配备重火力的敌人消灭...”麦尔斯絮叨着将信笺揉成一团丢进废纸篓里,心情抑郁召来众人简略商定了最后的迎战方案。

    午后两点整随着一长串炮弹划破天空的凄厉呼啸声预示着双方战斗再次打响,黄沙城外十方国军阵地被铺天盖地的炮火摧残着。纳尔的工事支援队挖掘了多条壕沟将城墙与战壕贯穿连接以便士卒在城市和阵地间往返,这大大降低了人员伤亡。炮击持续近一个小时,方圆三千米的阵地承受了数万发炮弹轰击,一时间硝烟弥漫,遍地焦土,战场上充斥着刺鼻的火药味,地面所有防御工事遭到了毁灭性破坏,炮击停止的同时敌人派遣大量步兵队伍向黄沙城推进,双方在阵地上展开了残酷的战斗。

    第二步兵师主力以迫击炮.机关枪.手榴弹对十方国军队实施火力压制配合一线轻步兵有序递进,护国军边打边撤,依靠后方定向炮和轻加农炮的掩护在阵地里变换方位寻找有利位置予以还击,双方打得有来有往战斗一时陷入了僵持。聚宝国军队数次强攻至护国军阵地前沿的战壕边都被护国军英勇打退回去。

    洛斯坐镇后方军帐观察战况,发现纵然十方国军队的装备不及聚宝国军队有杀伤力仍发挥着极强的远程杀伤效果,这成了对方获得战争控制权的关键。“给我瞄准他们的炮兵阵地开火,不管是城外工事里的还是城楼上的,尽快让他们的火炮部队丧失作战功能。”洛斯对身旁副官命令道。

    聚宝国炮兵部队收到指令校正射击诸元,对着十方国火炮据点又是一通狂轰滥炸。顿时,使黄沙城及附近的建筑工事顷刻沦为了爆破场,浓浓地硝烟混合着尘土在持续的轰炸助推下迅速向城墙上的天空升腾扩散,仿佛沙漠地带风暴来临时包裹着整座城市的黄尘。城墙被炮弹轰得砖石迸飞成片坍塌坠落,城楼上的铁炮和军卒被剧烈的爆炸震得凌空飞旋重重落下,或横于残破的走道上,或坠于城下野地里,朝向阵地一侧的漫长城垛大部分被炮火摧毁,鲜血染红了高高的墙垣。守在城上的士兵损失过半,固定于雉堞间的铁炮底座被炸做数瓣,四散横飞。

    站在城楼上指挥战斗的麦尔斯迎着猛烈炮火昂然指挥军队遂行战斗任务。忽然,一块被炮弹炸飞的城砖迅疾无比向他袭来,毫无征兆的伤害令他来不及闪避,胸口上重重挨了一击,立时一股难以抑制的洪流顺着喉管涌上口腔使他不由得张口喷吐,呕出一股鲜血,刹那间只觉眼前一黑,脚底似站立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一个趔趄险些坠下城去。幸而身旁卫兵及时发现慌得冲上前将他抱住,直要扶他到城下休息。

    “主帅,您受伤了,还是先到后方让军医给您疗伤吧。”

    “不行...形势危急,倘我离开必至军心动摇,于战不利。”他俯身右手支在半截城垛上,不住喘息着说道。

    望着城下被炮弹炸得蓬松焦黑的大地和被夷为平地的火炮阵地,他悲愤不已,痛苦呻吟道:“老天啊!这是什么样的境遇啊。我戎马半生从未使士卒受过这样的折磨,面对如此强敌,就仿佛是在和地狱里的魔鬼在战斗!”

    正自感伤,只见卫兵疾步来报,轻骑兵队长鲍伊请求批准对敌炮兵阵地进行突袭以缓解战壕里的守军压力。

    战争打响前鲍伊被分派到左翼埋伏,任务是协助正面部队作战以及掩护他们撤离。麦尔斯端起望远镜观察轻骑兵队埋伏的地点,看见所在位置同样遭受敌人猛烈的炮火攻击。他摇了摇头叹道:“敌军人数太多,这次的火力更强劲...告诉鲍伊掩护步兵撤退,不得抗命!”

    命令下发后麦尔斯长叹一声,戚然道:“麦尔斯呀麦尔斯,枉你嘲笑禁卫军统领酒囊饭袋二十四万大军一战而散,你又何尝不是二十余万大军不堪一击!”而后苦笑着在卫兵搀扶中下了城楼。

    他乘车穿过城市,满目所见尽是荒芜破败之景。违抗撤离命令的流民悄然返回城中躲藏,前一夜炮击他骑马穿过街道时便瞅见残垣断壁间一些惊惶的民众闪烁藏匿的身影,此刻他见到许多无助的贫民倒在坍塌的土石瓦砾之下没了生气。

    “告诉所有尚未撤出的士兵,找出每个活着的民众带他们一起离开!”麦尔斯对身旁警卫说道。

    西城门外通往暮岩郡的驿道路口,南克领着几名贴身随从远远瞧见主帅车架到来,策马迎至近前。跟驭手确认了主帅就在车厢内,禀道:“报告主帅,属下已照您的指示于驿道险要处做了断后部署,只待大部队通过即可埋设地雷,霍尔也已在沿途密林中设好了埋伏,若敌人胆敢追击进犯必会遭到我们迎头痛击。”

    “嗯,你与我在此等候前线部队赶来会合。”说罢,两拨人马列队于城门旁静候着。

    不多时,阵地上的部队陆续撤了回来,先是米肯率领的隶属军械处的炮兵部队携带轻便的加农炮车匆匆赶到,紧接着是纳尔率领的三万余名工事支援队军卒前来集合,然后是霍尔的步兵队,最后,鲍伊率领的殿军轻骑兵队急急奔来宣告着所有战斗人员已完全撤下防线。

    从阵地上撤下来的单位没一个不是裹着绷带的伤兵搀扶倚靠着身受重创的队友还有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的战士组成,侥幸保得身体周全的战士则负责帮助加入到大军撤离行列中的平民队伍维持秩序。

    全体人员在西城门外的开阔地带列队接受麦尔斯指挥,他听取各单位长官做完汇报,布置了行军计划,一声令下大军启程朝暮岩郡方向快步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