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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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新后 下

    王廷敕令发出一个星期后,海军上尉带着女儿从长路郡东北部的荒凉城家乡来到里雅尔王宫谒君。

    国王率领蒂利尔一伙于觐谒殿召见二人,甫见面,一干佞幸对也斯帖美貌赞不绝口,搜肠刮肚极尽溢美之词加以夸饰。

    国王看着眼前姿容丰美的女子倾心不已,被她妖冶美貌摄去了魂魄似的痴痴凝视着,直至蒂利尔发言轻声提醒,示意当向躬身立于丹墀下的父女二人说些什么时才恍然惊醒,柔声细语道:“也斯帖,寡人召你进宫是想纳你为后,你意下如何?”看着明眸皓齿,冰肌玉肤,如花俏靥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国王恨不能立时将她拥入怀中。他的内心燃烧着炽热的爱火,表面的镇定只是多年道德修养约束的结果。

    “承蒙陛下见爱,小女子倍感荣幸。我一定会尽心竭力侍奉君王,以谢陛下垂幸之恩。”

    “如此甚好,甚好。自今日起,你就留在宫中吧。”国王喜不自胜道:“厄兰德,你即刻草拟册封诏书,寡人要正式立也斯帖为新王后。财务大臣,你在圣贤宫就近觅一福地为国仗修造府邸,以迎接王后亲族入京畿居住。还有,为庆祝迎立新后寡人要大赦天下,一应罪犯在孤王大婚之日俱予开释。”

    国王敕令发下,众臣僚领命自去,唯留也斯帖于宫中等候大婚之日来临。

    众臣离开后国王为美人儿赐座,二人攀谈一会儿到了午餐时间。用罢午膳,国王领着她走出宽阔的大殿在长廊上徜徉着为她介绍恢弘壮阔的王宫建筑。玩不多时,国王觉得有些困乏了欲回房歇息,也斯帖兴味正浓。国王不忍拂她兴致遂命宫廷女官随侍陪伴,独自休息去了。

    女官名叫哈丝,在宫中担任“辨枢”一职属于一等女官,掌握着遴选宫女并负责宫中王室成员日常起居的权力。她履职多年是个颇有心计的人,知道国王要她陪伴的是未来的王后,便极尽逢迎谄媚之能事,领着初次蒙面的女子东游西逛对途中遇见的侍女颐指气使,以显示自己高人一等的官阶身份。

    二人闲庭信步来到圣贤宫西侧公主居住的佳妍宫前庭。

    “佳妍宫是国王在公主十六岁那年成人礼送给公主的生日礼物,是与圣贤宫东侧王子居住的叠翠宫对应的王室寝宫,分为起居殿.庭院和后花园三部分。起居殿由三幢双层红釉琉璃砖建筑构成,建筑内部阆苑错落.连墙接栋,堡垒一样的外部架构配以火红色晶莹闪烁的釉彩在主要以白色巨石为建筑材料的宮禁内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哈丝不失时机向也斯帖介绍所见景观,尽职履行国王给她布置的向导任务。

    “真是美极了,但是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陛下为我建一所比这美上十倍的寝宫!”也斯帖不无得意说道。

    哈丝正欲向她介绍庭院和后花园,冷不丁身后传来一声冷冷的叱问:“是吗?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叫父王为她造宫殿呐!”

    二人同时转身望去,见一位身着猎装的俏丽女子手执马鞭伫立在十米开外的廊檐下,身后跟着一群同样装束的女伴。

    来人正是希丝公主,这会儿她与女仆们换了行装欲出宫前往郊外狩猎,行至回廊处听得有人口出妄语遂上前质问。

    “启禀公主殿下,这位是陛下钦定的新后人选也斯帖大人。”哈丝屈身向面露睥睨之色的公主说道。

    希丝只冷冷逼视着二人并不作声。

    见公主对她的通报不予回应,继续说道:“方才仅为我等一时戏言公主切莫当真。”

    公主仍旧冷若冰霜,一言不发。

    也斯帖不以为然道:“我若成了王后,要一处自己的寝宫有何不妥?”

    “成为王后?...你在说梦话吗?”希丝终于开口道:“告诉你,我父王只有一位王后,本尊与王兄也只有一位母后!我劝你趁早打消不切实际的想法,免得最终落个失望结局,惨淡收场。”说罢,转身即要去找国王求证。

    却听也斯帖冷笑道:“人说堂堂公主与叛臣勾搭成奸使王室声誉扫地,国王为之心灰意冷,如今父女关系淡薄如水,名存实亡,试问殿下有何资格叫我虚心听教?难道我不比你更能打动陛下吗?”

    “大胆刁奴!莫说此际你不是王后,便是真当了王后本宫照样可以教训你---哈丝,依内廷律,下人顶撞公主该当何罪?”公主怒而近前厉声呵斥。

    “呃---殿下,也斯帖大人初涉深宫,不谙宮禁礼法,求殿下网开一面...”

    “我问你话哩!你如实回答即可,搬些废话搪塞本尊所为何意?”

    面对公主慑人威势,哈丝被迫答道:“启禀殿下,下人对王室成员出言轻慢可掌嘴.笞杖,倘罪无可恕则需处死。”

    “那你说,这个自称王后的刁奴对本尊亵骂侮慢当作何论处?”

    “殿下,也斯帖大人是奉陛下谕旨入宫的钦定王后人选,此时她的身份足可等同王室成员,也是陛下命卑职随侍大人游园赏景的。请殿下念及陛下嘱托勿要对大人过多责难---啊!...”

    哈丝正说话间,忽见公主扬起手中皮鞭狠狠甩向身畔的也斯帖,事出突然使她猝不及防,被吓得惊叫出声。

    只见也斯帖下意识举起右手挡在头顶,使鞭子重重抽打在手臂上。钻心般疼痛令她浑身为之颤栗。她咬紧牙关闷哼一声,满眼恼恨瞪视着希丝,希丝亦怒目相对气愤道:“不拿父王说事便罢,敢拿父王压我,我倒要看看父王会如何处置一个教训公主的卑贱下人---来人,把这两人拿下,随我前去父王处理论!”

    公主一声令下,左右随从一哄而上将二人擒住随公主急急赶到圣贤宫。于路传出的喧嚷声早惊动过往仆役,慌得他们忙跑去禀告内廷总管厄兰德,厄兰德亦惊惶不已,放下手头筹备国王大婚的事宜,匆忙至寝殿大门外恭候着。

    “快去告诉父王,他召进宫的下人被我鞭笞了,叫他快起来惩治我。倘有所迟延,本公主耐不住把这狐狸精杀了,可别怪我没有告知他!”公主蛮横对厄兰德命令道。

    “哎呦!我的姑奶奶...您这不是要小人的命吗?搅扰陛下歇晌我可是要掉脑袋的,您发发慈悲饶了小人吧!”厄兰德哭丧着脸哀求道。

    “这是你说的...很好,那么这贱人的越矩行为本公主可自行惩治了---来人,给我掌嘴,打到那张娇花也似的俏脸稀烂为止!看她还拿什么狐媚君王。”公主看着也斯帖冷笑道。

    “殿下...使不得!也斯帖是陛下钦定要册封的后宫之主,若将她打坏了,解了您的气,却是要激恼陛下的。王上是不会把您怎么着,可您的亲信以及我等一众宫人的性命多半就保不住了,求殿下开恩放过小的们罢。”厄兰德匍匐于地哀求道。

    “也行,你让开,不用你声唤他了,我自己去。若再敢阻拦我手上的鞭子可不认得人,休怪本尊翻脸无情。”说罢,公主不待他答话,踅过他身侧,厉声命令守卫打开寝殿大门。

    卫兵见厄兰德默许了公主的行为,遂依令打开殿门任由公主入内走向国王寝室。

    俄顷,只听公主在寝殿里高呼道:“父王起来,您的女儿被人欺负了您管是不管?”

    喊了两遍,殿内传出国王急促的说话声:“何事喧哗!厄兰德呢?寡人让你治理内廷,你就是这么尽忠职守的吗?”

    听见国王呼唤,匍匐殿外的厄兰德忙起身飞也似奔至寝室外气,喘吁吁奏道:“启禀陛下,卑职极力阻拦殿下惊扰圣安,然而殿下以伤害也斯帖大人相逼,卑职实在没法子了,求陛下降罪!”

    “胡闹!”国王严厉呵斥着打开了寝室门,披着睡袍脚踩布趿走出屋来。

    “希丝,你为何要伤害也斯帖?”国王气呼呼对公主质问道。

    “我伤害她?这贱婢仗着有几分姿色可以迷惑父王,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在我的寝宫外对我出言不逊,女儿本欲依内廷律就地治罪,是哈丝替她求情我才只赏了她一鞭子,要不是宫人都说你喜欢这狐狸精我早已将她处死,又怎会带她来父王面前要您主持公道。”

    国王方才入寐即被吵醒,走出屋时困意未消。听得也斯帖受了公主鞭笞猛一激灵急煎煎冲出殿外,看见也斯帖和辨枢被公主的仆从双手反剪押戒着,气急败坏道:“大胆,通通给我拖出去斩了!”左右守卫宮禁的侍从得令即聚拢上前就要对一众女仆动手,只听自殿内出来的公主厉声叱道:“谁敢!”

    卫兵们登时停住脚步,个个怔立原地不知如何执行两难命令。

    “你想造反不成?也斯帖过几日正式接受册封便是你的母后,对即将成为母后的人无礼是何道理?寡人念你是公主暂不予计较,然而几个刁奴不知尊卑,以下犯上,败坏法纪纲常,若不正法我一国之君颜面何存?还不快给我拖出去!”国王声色俱厉再次命令道。

    卫兵正待再次近前擒拿女仆,只见空中一道长长黑影闪动伴随呼呼响声,公主又是一鞭子狠狠甩向也斯帖,这一下是她怒极所为故而使出了浑身的力道。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粗糙的皮鞭重重落在也斯帖右臂和微微隆起的胸脯上,划过的着力部位衣衫被扯开了长长的豁口,裂开的裾边沾染着鲜红的血迹。

    也斯帖既痛且羞,忙以双手护住前胸蹲伏在地埋头颤栗不已。

    收回鞭子,公主走到女仆和也斯帖面前冷酷对国王说道:“人是我打的,要么你就把我一并处死,要么别为难我的仆人,她们若少了一根毫毛我都要这贱人偿命!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个自己看着办...”国王气得面皮紫胀,浑身颤抖说道:“还未嫁予那逆贼就有样学样反起了自己的父王,由着你等肆意妄为日后还不得夫妇同心把我千年祖宗基业夺了去!来人,把这刁蛮无礼的逆女擒了押回佳妍宫,没有寡人许可不准她外出半步,把这些放肆的恶奴统统抓起来交给廷晷处治罪。”

    侍卫听了国王下达拘捕公主的命令,当即一拥而上制服了公主及众女婢。也不管公主如何反抗挣扎,虎背熊腰的内廷守卫两人一组抟草拈花般钳住她的左右胳膊架起径往佳妍宫而去。公主的侍女们也在厄兰德指挥下被卫兵擒住押出了国王寝殿。

    国王命哈丝去传御医,屏退众人后趋步到也斯帖身旁俯身扶起埋头抽泣的也斯帖,无限怜爱地说道:“都是寡人的错,寡人不该撇下你独自离开,倘使寡人陪在你身边,旁人如何伤得了你?寡人真是罪该万死!”说着,眼眶溢出了痛苦的泪水。

    “陛下...您...千万...不要太自责。”也斯帖一头扎进国王怀抱哭得梨花带雨,伤心欲绝哽咽道:“那会使小女子心中更加难过...”说毕,放声嚎啕。

    “你怎么还把自己当作庸常庶众?你现在是寡人的妻子.十方国的王后,以后见了寡人要自称臣妾,见了下人要自称本宫...明白吗?”也斯帖只顾哭泣也不答话,两人相拥着直至御医到来,国王才将她扶入殿内寝室的御榻上让御医疗伤。

    公主被押回佳妍宫禁足于书房内,门外加派了众多侍卫把守,除非有国王旨意否则禁止任何人出入。

    她心中恼怒异常,在屋里不住咒骂国王和也斯帖,数度欲破门而出都被侍卫喊来厄兰德及时劝止了。厄兰德威胁若告诉国王她不服君命静思己过,反而公然抗旨想要逃脱囚困,国王必会将她置于铜墙铁壁的地牢里下槛收监。

    虽是虚言恫吓公主倒信以为真,自忖道:“他此际被骚狐狸迷了心窍,保不齐真能干出什么残害子嗣的恶行。”遂停止了厮闹,安心等待事情出现转机。

    再说王子自从御前会议上和国王爆发争执愤而离席。便不再往圣贤宫走动,每日晨昏游走于叠翠宫与总检察官府邸间,有时也去国王南路莫里斯的留梦觉邸小歇,抑或随莫里斯同往温泉山公馆,在辽阔的山间运动场尽情地投入到各种娱乐活动中。

    某日他外出归来,听闻公主被关了禁闭,向仆从问清缘由径至佳妍宫。在公主寝室门外被侍卫拦下,王子好言陈说许久仍不得通行,遂作色欲以加罪。侍卫们私下商议储君早晚登位,比之刚直引祸不如卖个顺水人情,他日新君上位尚需尽忠效命,便依令开了门锁放王子进屋。

    公主听见屋外说话声知道摆脱幽禁的时机来临,喜不自胜扑向走入屋内的王子,握紧他的双手欢呼道:“我就知道王兄会来救我!”

    “这回你可真闯祸了!”王子压低嗓音对公主说道。

    “谁让那贱人以王后自居的?她比我还年轻不少哩,难不成真要我尊称她为母后吗?那叫我死了才好---难道你听得入耳.叫得出口?那样,你对得起我们仙逝的母后吗?她可在天上看着我们呐!父王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害臊...!”公主嗔骂道。

    “嘘---!”王子用手捂着她的嘴唇,惊惶地望着紧闭的大门悄声说道:“七情六欲是人皆有,父王一国之君权倾天下,为什么非要压抑自己?你触怒君颜,于这件男人都在意的事情上拂他逆鳞是要吃大亏的。要知道天威难犯,当真把他惹恼了还不是枉自送了性命?”

    “哼!现在父王已经不把我们当做需要爱护的子女了,他竟说我若嫁给了麦尔斯定会和麦尔斯合谋篡夺裘里家的天下!我说那贱货哪来的胆子敢当众折辱本公主,原来背后有父王撑腰哩!---王兄,再这么下去,只怕小妹性命早晚葬送在那贱人手里,今回我打了她,她焉肯善罢甘休?日后必定假父王之手将我谋害了,王兄千万救救小妹才好...!”公主眼中含泪哀求道。

    “放心吧...父王还没有昏聩到会伤害亲生子女的地步,那个女人一时半会儿也没能力伤到你。可要是父王执意立她为后,将来后宫必定由她掌理,我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为今之计只有去求父王大发慈悲宽恕你,等脱得此厄再从长计议。”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去求他。若如此,往后的日子样样都得看这对没羞没臊的泼男女脸色过活,我可受不得那个气!”公主揩干滑落脸颊的泪水恨恨道。

    “那又该如何?父王的话是没有人可以违拗的。”王子苦劝道。

    “谁说没有?我要去找麦尔斯!有本事他就去扈役兵营抓我回来吧,看我理不理他。”公主把嘴一撇,满脸不屑说道。

    “已经没有扈役兵营了。麦尔斯前线战败退守深水河城,父王欲行治罪又恐敌人长驱直入暂予豁免,命他就地坚守,虽免于治罪却不予资饷,严令不得再败。现如今他进退维谷,处境艰难,哪还有能力保你周全?前线战局诡谲,若你深入险地随时有性命之忧!前往麦尔斯驻地的念头还是作罢了好。”

    “我不管,那也比在这儿提心吊胆过日子强百倍---你就那么不相信麦尔斯的能力吗?”公主抱怨道。

    “并非是我不信,而是这次的敌人仅凭小股兵力就击败了他率领的大军。还有更多敌人盘踞于海中军舰和岛屿上,若庞大的敌军全面登陆哪怕麦尔斯拥有十方国举国之兵也绝非聚宝国侵略军的对手。如今父王已视他为弃子放任不顾,没有宫廷的支援,他一个地方统帅面对兵力.武备占有绝对优势的敌人失败只是时间问题。”王子直白说道。

    “怎么会,黑旗军不也被他的卫邑军...”

    “行了!”王子打断她的话语说道:“黑旗军二十万被他打败了,他却败给了聚宝国的四万敌军,现在的他就像当初兵营山谷里的王师不堪一击。形势优劣已经发生了转变,你明白吗?”

    “我纵然和他死在一起,也好过死在贱人和恶父手里...王兄,你就帮帮我吧!”公主啜泣道。

    “唉...”王子长叹一声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为兄自当助你达成心愿。好吧,你且静待几日,容我安排妥当便来接你出去。这几日你不可再惹出事来,否则王兄也爱莫能助了!”

    “嗯。”

    公主破涕为笑伸出小手指要与他打勾约定。二人像童年时笑着勾勾手,王子即转身离开了公主寝室。

    接下来的日子公主安心等待王子的好消息,虽然日复一日未见动静,她仍坚信王子必不会食言,依旧耐心等待着。

    到了第五日清晨用过早点,她一如往常静坐床沿处怔怔望着纹丝不动的房门,遵照王子的嘱咐,几天来她都是在这般枯寂的状态中彷徨度过的。终于,她听到了门外再次传来王子熟悉的声音,不一会儿,外头的人将门推开,王子领着一名优伶装扮的白衣人进入屋内,那人遮着面纱始终一言不发,令人无从分辨容貌性别。

    王子进屋阖上门对公主悄声道:“王妹,这位列德先生是我在剧院里认识的朋友,擅长各种易容术,这次你能否脱困就全指望先生了。一会儿你扮作先生模样以白纱遮面,先生则假扮我的模样帮你打发巡岗的侍卫。我在王宫外隐蔽处已安排接应人手,你只需跟着先生便能找到。那儿车驾盘缠一应俱全,你能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说罢,匆匆催促伶人卸下身上装扮让公主拿进更衣室替换,自己也将身上衣物褪与伶人穿上。未免引起守卫疑心,除易容所需物什分别由两人各携一半藏于襟褂内,王子连一套换装的衣物也不敢多带,只得等公主换好着装,找她要一身女孩儿家的衣物蔽体。

    穿着公主素日的服饰,王子的样子显得荒诞滑稽,公主见了乐不可支,王子低声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笑,还不都是你去招惹妖妇闯下的祸,害得为兄陪你沾一身骚。我倒是没什么,你那些侍女才可怜---”话说出口,王子忽觉似有不妥,慌忙打住。

    “父王,把我的姐妹们怎么了?”公主激动地上前箍住王子手腕,焦急问道。

    “轻点,我可是你亲哥。”王子吃痛叱道。

    “快说,我的姐妹们怎么了,不许诓我!”

    公主和已故王后无论神貌都有一种岿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在精神和体质上却继承了裘里家剽悍尚武的血胤,即使看起来不比王子强壮,因为热衷于各类体能运动力量上却不遑多让。

    王子想尽快摆脱手腕传来的压迫感,直言道:“廷晷处判了她们活葬,已于前日举行王后册封大典时押赴亡魂山行刑了。”

    “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不阻止他下这样的命令。”公主身体软瘫跌坐于地,泣不成声质问道。

    “我已经尽力了,在近日宣布解除皮蓬姆总检察官职务并擢升蒂利尔为首相的御前会议召开后,我就找他谏阻了。他想以种种出格之举作为册封典礼上的彩头映衬喜庆氛围,又哪儿听得进我的劝言?我们几百年都没判决过这么惨无人道的酷刑了,就连历史上杀害王室成员的海盗也不过以绞刑正法,现在为了个女人,他竟变成了一头嗜血的野兽。所以我才匆忙赶来催你启程,真不知道下一个因那女人遭殃的会是谁!”

    “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他不再是我的父王!”公主决然说道,起身拭去泪水整理着着装。

    “快走吧,奸臣妖后时刻有可能蛊惑君王严惩你的忤君亵后之罪。”公主点了点头戴上面纱,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垂首跟着伶人望门口走去。

    王子也跟到门边佯做告别高声道:“妹妹,既然你对伶艺毫无兴趣我就先回了,改天为兄带个游方术士来陪你消遣,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点石成金!”说罢急跑回床沿处坐着。

    “嗯---。”公主虚言应道,示意伶人打开房门。

    守卫见王子扮相的伶人领着同伴走出来未觉有异,纷纷低头行礼,由着两人带上门自行离去。

    出了宫门伶人摘下脸上伪装露出本来模样,领着公主避开人流如织的宽阔道路穿行于狭长迂折的窄巷里,一路谨慎小心,走了好一会儿工夫斜刺里踅入一条距国王大道约三里远的陋巷。穿过陋巷古旧的民居群落和被一片苍翠藤蔓植被横披巷顶形成的绿荫甬道,他们拐入了一条两侧砖墙间有序分布着门窗的巷子。

    伶人在当中一扇旧木门外停下脚步对着锈迹斑斑的门环轻叩三下。过不多久,油漆斑驳的木门微微开启从里头探出一个仆人的脑袋,那人与伶人耳语几句将二人迎入门内,里头原来是个植被荫覆的小院。

    小院东侧有一幢大门敞开的二层瓦房。穿过院内更加幽暗的宅邸内室,从另一头正门进入敞开的前院,只见一辆双辕四轮马车停在院子角落处格外显眼。两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分别侍立车厢两侧,见伶人到来上前躬身行礼道:“我等恭候多时,敢问这位先生便是殿下要我们护送的重要人物吗?”

    “正式,”伶人正色道:“此去暮岩郡山高路远,途中或有险遇,尔等即使丢了性命,亦需保得大人周全。倘这位大人未能安全抵达去处,你们会受到何种惩处就无须我多言了吧?”

    “请大人转告殿下,我等虽死不辱使命!”二人拱手说道。

    伶人转身对公主恭送道:“有他们沿途护送,相信大人定能一路顺风,您请吧。”

    “嗯。”

    公主点头应了一声,跟着二人登上马车。之后仆人缓缓打开前门,马车驶出院子拣了条僻静路线朝东面暮岩郡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