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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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玉玺传国祚

    延福宫燃起熊熊大火,史琅站在雪里仰天狂笑:“哈哈哈,都结束了,母后也走了,朕的爱妃,孩子也都走了,轮到朕了。”

    韩遂眼见史琅欲痴欲狂,心里着急,先硬逼着打发走了陈公亮去逃命,转头向着史琅说道:“陛下,请辞宗庙。”

    “哈哈哈哈,辞什么宗庙。”史琅叫道。

    自从幽州回来,史琅就知道大势已去,这几个月的惶恐颓废,再加上太后自尽,终于压垮了他的神经,只听他恶狠狠的叫道:“宗庙?也就是我那个爹,太祖皇帝嘛。我爹追封了祖上三代,那几个排位有什么好辞的。。。大燕国就不该有,我爹这个天下怎么来的你不知道?我每时每刻都觉得天下人在骂我,史笔如刀在刻我骨头。。。我辞什么宗庙?我就不想姓史。”

    韩遂眼见史琅这样,已经不知所措了。此时的史琅已经不是大燕的皇帝,只是一个歇斯底里没娘的孩子。只听史琅吩咐曹观:“去拿火油来。。。”转身看着延福宫的熊熊大火,嘴里喃喃的的说道:“我不去打扰我娘休息,我就在这里陪着我娘。。。娘。。。你等等我。”

    史琅张开双臂仰起头,任由曹观和小太监把自己身上泼满火油。

    韩遂站到了史琅的身后,曹观小声说道:“韩大人,得罪了。”韩遂点点头,身上也被泼上了火油。天气寒冷,韩遂霎时间觉得冷彻骨髓。

    曹观不言声,自己提了桶也淋满了全身,不声不响的站在了韩遂身边。

    韩遂叹道:“曹总管,你一个阉人竟然比那些文武官有气节。”

    曹观咧嘴笑道:“我一个老奴才,太后皇上都对我好,恩同再造。跟过去伺候他们,我愿意。”

    史琅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宁才人,嘴里说道:“她呢,曹观,为什么不伺候娘娘上路?”

    曹观心里一紧,不敢回答,看向韩遂。

    韩遂道:“陛下,适才太后口谕,准宁娘娘出宫了。。。”

    “谁说的?朕怎么没听见?”史琅冷冷的说道。

    韩遂心里一惊,知道这个小皇帝,得不到就想毁掉宁才人。但是太后已经说了放宁才人逃命,韩遂心下踌躇,犯不着再拉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给大燕国殉命。可这史琅又摆了皇帝的架子,方才我我的叫着,现在又自称朕,韩遂犯了难,心里盘算怎么开口。

    史琅叹了口气,说道:“就是放她出宫,她逃得了吗?兵荒马乱的,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逃得出去?与其受辱,不如跟朕同行。”

    太监们不再犹豫,过去往宁才人身上倒上了火油。

    宁才人脸色煞白,却是咬牙不吭声,站起来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发髻,理了理衣衫,站到了韩遂身边。

    史琅伸手道:“爱妃,你来朕身边,和朕一起。”

    宁才人充耳不闻,长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小太监低着头颤颤巍巍的走到四人面前,双股战栗,几乎拿不稳手里的火把。

    史琅伸手等了半天,也不见宁才人回应,眼里冒火,恶狠狠的盯着宁才人,嘴里叫道:“好好好,举火,朕和自己的爱妃、爱卿死了也在一起,尸骨也是混在一处,生死不离。”

    宁才人闭着眼睛,却是仰着头颅,长长的睫毛,泪水顺着脸庞滑落,一言不发。

    小太监跪伏在地上,浑身颤抖着把火把往四人身上递。史琅张开双手仰面朝天,等着赴死,眼见将要火起,只听一声怒喝:“住手。”马蹄狂乱,一队人马袭来。韩遂一惊,回头看去,只见常威黑衣怒马,状如罗刹,杀气腾腾的奔着延福宫而来。

    小太监手一抖,火把掉在地上,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韩遂疑惑:“小常将军,你怎么回来了?”

    常威气急败坏的先看了一眼宁才人,这才在马上拱手说道:“韩大人,我军突袭北岸得手,但是辽军铁骑神出鬼没,诡计多端,迂回绕行下游过河了。”

    这些韩遂其实早就知道了,但是眼见常威这个时间又不惜犯险回到开封,以他对这个油滑纨绔大公子的了解,当然不会是来殉国的。见常威看着一动不动的宁才人,回想几次跟他进宫的样子,心里也就了然。

    韩遂望着常威说道:“小侯爷,你费尽心思护卫开封城,事有不济也是天道不仁。正好你来,老夫有事交代于你。”转身对着史琅行礼道:“陛下,请玉玺吧。”

    史琅瞪了韩遂一眼,又冷冷的看着常威,嘴里说道:“天下已经被马杜二人分完了,奉安侯莫非也想着分一杯羹?”

    常威也不下马,脸色铁青,瞪着史琅沉默不语。

    韩遂眼见史琅已经失心疯,厉声喝道:“陛下,今日国祚如此,老臣陪你上路。可太后遗诏,非君不明,非臣不力,非兵惜命,还望陛下莫要寒了功臣良将之心。”

    韩遂拿出来太子太傅的气势,凛颜厉色,史琅也愣了一下,脸色稍霁。

    韩遂顿了一下,接着声音稍缓,轻声劝道:“传国玉玺自祖龙以下,历朝历代都不曾损毁。。。当日后凤朝灭国,国君自焚,也没带走玉玺。陛下,国祚如此,我们大燕朝得认。”

    史琅见韩遂说的掷地有声,想了一下,心灰意冷的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明黄绸缎包裹的一方印,摩挲了半晌,递给了韩遂。

    韩遂捧着印走到常威的马前,说道:“常将军,盼着以后能出一位天下共主,驱除外虏,还我河山。。。老朽是看不到了,常将军努力。”

    常威知道这就是祖龙以和氏璧打磨,李通侯手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自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犹豫了一下,跳下马来,双膝跪地,低头双手奉过了玉玺。

    韩遂眼里闪着光,说道:“老朽先行一步,少侯爷,天下就交给你们了。”

    常威捧着沉甸甸的玉玺,如同抱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热血澎湃,哽咽道:“常某无能,不能保家卫国。但求一日,粉身碎骨也要为天下人谋一个平安。”

    韩遂欣慰的一笑,望着常威,意味深长的说道:“救天下,就是救天下人。”转身看着宁才人。

    杀声越来越近,想是辽军已经入城,而吕万成仍在率军拼死抵抗。常威不再犹豫,翻身上马,突然一声呼啸,策马一冲,伸手把宁才人提起,放到马背上。

    众人大惊,宁才人被常威拉上马背,坐在他身前,惊慌失措,只韩遂笑而不语。史琅更是大叫:“常威你大胆。”

    常威回过马来,咬牙笑道:“陛下,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就不要再妄加杀戮。”

    史琅气急败坏的冲过来想要拉常威的马,嘴里叫道:“朕还是皇帝,朕杀了你。”

    朱敢的马上前一扑,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前蹄在史琅面前乱舞,吓得史琅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在了火把上,烈焰瞬时间覆盖了史琅的全身。

    火焰蔓延,韩遂和曹观身上也燃起了熊熊大火。两人慢慢的坐在地上,常威看着火焰中的韩遂,两只眸子似乎还是在盯着自己。常威下马对着韩遂的身子磕了几个头,摸摸怀里的玉玺,觉得身上万钧重担。

    史琅则浑身冒着火,向着延福宫奔去,嘴里凄厉的叫着:“娘,娘啊。。。”

    延福宫轰然倒塌,火焰冲天而起,火星卷着浓烟,扶摇直上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