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身子微微一颤，如果不是靠近他，都不会发现这微小的动作。但小红一向心细，她心里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如果她没有猜错，萧慕应该不是表面上说的，因妾冷落嫡妻。

    沈贞舒是文臣之女，郡主是武将之后，帝王家的婚姻远不是表面看的那般简单。如果萧慕为妾冷落嫡妻，沈贞舒又怎么会有孕，欣悦又为何多年无子？那日夜里埋坑，沈贞舒第一反应就是护着肚子，因此她猜测云姬应是有孕，且世子还不知晓。

    “你何以得知？”

    小红将推测说了一遍。又道，“那日云姬说与我有缘，我们乡下有说法，说有孕之时，切不能有血光之灾，否则于母子有妨。且那日奴婢及时提醒了云姬有坑之事，云姬说赏小的恩典，因此小的才来王府。”

    林夙早按萧慕的要求，查探了小红的底细。

    萧慕沉默良久，道：“你要何恩典？”

    小红道：“小的一直仰慕八云姬，温良娴淑，为女子典范。因此，小的愿在云姬身边，做个粗使丫鬟。”

    萧慕已经知道，小红和她姐姐之事，史府的做派他一直都心知肚明，他的探子遍布京城和各郡县，名门望族有风吹草动，他会第一时间得到信息。

    “林夙，叫人带她到云姬处。”萧慕道。也许，这对她而言，也有好处。

    萧慕心中虽欢喜，但常年以来压抑性情，他已经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了。

    他该去看看贞舒了。

    小红被一个嬷嬷领到八云姬处。这么一闹腾，二奶奶一行人也都回史府了。

    小红被引到云姬沈贞舒所居住的集苑内屋，她在屏风外静候。好一会，才有个丫鬟过来引她到屏风里面。

    八云姬正在里面，半盏血燕还放在旁边，脸色苍白。虽然天气已然有些许炎热，但八云姬还是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旁边的小丫鬟正在用扇子朝着冰块给她扇凉风。

    “是你。”八云姬道。她显然身体不太舒服，一副有点疲怠的样子。

    “云姬吉祥。”小红作了福。

    “那日我与你说恩典，你现下是来要恩典了吗？”

    “娘娘，小的想在世子府求得一份差遣。”小红跪下来。她将她姐姐之事，一一告知，但隐去了自己被诬告之事。只说因姐姐之事，她无法继续在史府当差，每每都会勾起伤心之事。

    八云姬品格端方，为人和善，体贴温柔，对小红的事情也有些怜惜。小红看着也才过及笄，倒跟她自己妹妹有些相似，加之之前小红也救过她肚子孩子的性命，因此她也格外有些疼惜。

    “你就在我院里伺候吧。”八云姬道。“按你之前二等丫鬟的份例给。翡翠去跟你原来史府的管事交接清楚即可。”

    “世子到。”丫鬟通传。

    萧慕已经走过屏风。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红，道：“你们都出去。”

    八云姬起身要行礼。萧慕止住了她。

    他道：“你有了身子，小心为上。”

    “世子知道了？”八云姬愕然。

    “多久了？”萧慕难得地扶着八云姬重又坐下来。

    “不足3月。”八云姬有点为难地又道：“世子，因大夫说胎像还不稳，所以请世子也莫要声张。”

    她抚了抚肚子，眼里泛起一阵温柔。

    萧慕道，“这几日，多让程商过来给你看看。”程商是萧慕为数不多的信任的几个人之一。他自小体弱多病，后带兵打战，受伤都是难免的，每次都是程商给他医治。

    他知道贞舒不太好过，她的性子不喜争抢，也较为柔弱。

    “云姬今日纳了一个奴婢？”他道。

    八云姬将小红那日相救之事一一道出。

    “云姬向来心慈，这个小丫鬟倒会几分手段，你莫要太过信她。”萧慕道。

    “世子素来在这些琐事上不经心的，今日怎地倒关心起来了？”云姬笑道。“世子放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小红是个好孩子。”

    “翡翠、览秀，你们要照顾好你们主子，出了什么事，我唯你们是问。”翡翠是八云姬陪嫁的丫鬟，览秀却是云姬入府后，八世子赐给沈贞舒的。

    翡翠览秀一一应道。

    八世子在沈贞舒这边用完晚膳，听闻欣悦那边正在惩治小丫鬟，就往欣悦处去了。

    欣悦心里不痛快，八世子到的时候，小丫头正在罚跪。

    “怎么了，惹你生气了？”萧慕溺爱地环抱住欣悦。

    欣悦是圣上赐婚，未出阁时即对萧慕痴情一片，全京城都知。明知道萧慕已有嫡妻，也要自降为妾，嫁给八世子。

    “妾多日未见世子，不知世子近日是否安康。”欣悦道。她听闻今日世子回来即去了云姬处，心中正着恼。

    “世子怎不在贞舒姐姐处歇息，还专门到我这边来？”

    萧慕吻了吻欣悦的鬓发，“我怕有人吃太多醋，把整个世子府都酸翻了。”

    “世子，”欣悦娇羞地捶了捶萧慕。

    两人笑闹着一同就寝了。

    小红传信到家中，说明了缘由。秦妈妈回了信，说她得史公子特许，准她到世子府当差。

    小红心里有点闷闷的，她之前想过努力一下，看能否做史柏的屋里人，然后做姨娘，改变一下境遇，也可以对抗三房对她们姐妹二人的淫威。但经过此一事，她觉得自己原来的思路可能错了。她难以改变命运，对她和她姐姐而言，最好的出路，还是赎身出来。最后找个殷实的农户嫁出去，姨娘主子奶奶的命，她们是没有的了。若非有这般的不切实际的想法，可能她和姐姐早就脱离了史府，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可能也就不会有姐姐自尽这件事了。

    她安心下来当差，想得到云姬的赏识，找机会寻到证据，再跟云姬提这件事，为姐姐报仇。

    她聪明机智，年纪又小，也爱玩闹，八云姬院里本来沉沉闷闷的，她来了以后，倒多了不少趣事。

    夏天炎热，云姬因为怀孕本身就燥热，院子里树木鸣蝉，搅得难以入睡，小红就和院里的几个丫鬟一起将知了用长竹杆粘了去。她小时候惯爱到外面看皮影子戏，为了给云姬打发时间，她拿来皮影戏做戏取乐，她的故事一套一套的，好像永远都讲不完。为了降暑，又为了不要太寒凉，不利于孕妇，小红将西瓜等一应水果，放在井水中浸泡过夜，第二天食用，凉意沁人心脾，好不畅快。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红和云姬的感情愈加亲近。她觉得云姬人美心善，云姬觉得她古灵精怪，相处好不融洽。

    这日，小红正在外面站在高高的梯子上面用竹竿粘知了，脸晒得红扑扑的。

    “你小心点，要不先下来擦擦汗。”一等丫鬟也是云姬的陪嫁丫鬟绿翘喊道。

    沈贞舒被翡翠扶着，站着看小红粘知了。小红正将一只只知了移到绿翘手中捧着的竹篓中。

    “你个猴儿精，下来罢。让那些小厮去粘。”云姬笑道。

    她的肚子已经有点显怀了。这一两个月，小红来后，她开心不少，孕反没那么大了，脸色也红润不少。

    “等下，捉完这只就下来。”小红看这只比较高，她有点矮，只能身子往上再探探，可惜梯子已经不够高了。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她继续往上踮起脚，身子往前够。

    “啊，不好了！”绿翘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