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降龙十八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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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湮灭

    药王祠周边一片荒凉,原来这里也曾被广袤的药田所包围。直到两百年前那场令世人至今依旧闻之色变的鬼兽祸乱。雷沼中不得不遍植云中仙以阻挡鬼兽的残暴步伐。云中仙顽强的生命力堪比淫色之鬼,肆意的疯长将大片药田毁灭一尽。为了遏制云中仙的野蛮生长,当时的无归国王凤啸墨蝣下令将雷沼与药田之间的百丈之地尽数喷上黑死药。黑死药强大的药性终于遏制了云中仙的疯长,但也使得雷沼与药田之间出现一条毫无生命迹象的荒地,即便生命力最顽强的野草也无法在此滋生。药民私下里称之为不归路。

    妇人走进药王祠,天光为之一暗。那是因为药王松蓬勃的枝叶挡住了本就昏弱的天光。传说药王松早在上个纪元便已在此生长,经年的风吹雨打使他愈来愈强壮,甚至使他躲过了那场近乎灭世的无量天劫。而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虽然战争频仍,灾祸不断,但他依旧毫发无损的肆意生长,终于长成足以令人顶礼膜拜的神树。

    当年建立药王祠时,墙基无论如何都无法打下。头一天打下的坚实墙基,第二天便酥松如同朽木。几经周折,就在众人即将放弃之时,化作人形的药王松托梦告诉督管工程的金方士,药王松下有一只修炼成精的蜈蚣作祟。金方士随后邀股墨前来捉拿蜈蚣妖,股墨将那只蜈蚣妖除去后,墙基被顺利打下。药王松从此受人景仰,逐渐成神,药王祠也因此经历千年风吹雨打而不倾坯。

    妇人将竹篮放下,取出早已备好的火折子。四周亮起一片温暖之色。男童向妇人靠了靠,灯光以外的黑暗中闪过一抹绿色的光芒,他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内心突然感到不安。男童拉了拉妇人的衣角,要她看向光芒闪过的地方。妇人微笑着看了一眼,那里除了黑暗没有一丝人眼能见的东西。她轻拍了几下男童的头,意示安慰。男童再看时,绿色光芒早已消失。

    通往祠堂的青石板路久未有人行走。年庆已过去数月,先时被踩烂的植物紧贴青石,混着清晨的寒露在火光掩映下,如同一个个怪异的图腾,散发着一股诡异莫名的气息。药王松静默矗立,似在冥思又似昏睡。虬结的枝干杂乱无章伸展向四方,似有所求而又不知所求何物。

    妇人绕过需得几人合抱的药王松,步入药王祠。对着药王磕了几个头,祈求药王能够宽恕在这静谧清晨的打扰。泥塑的药王像身穿一件靛蓝色的葛衣,左手平托着一盏药罐,右手擎着一张写有悬壶济世的白幡,下身是一条灰色布裤,脚上蹬着一双稻草编织的麻鞋。药王前额突出,双目处因为岁月的蚀刻只留下两个黑色的空洞,与下方满是笑意的嘴角勾勒出一张诡怖的面容。

    妇人让男童自行坐在地上玩耍,而她则将竹篮中的物品拿出摆列在地上。青色瓷碗虽然布满裂纹但久经人手的摩梭发出淡淡的光泽,竹筷子因为岁月沉积点缀着几点墨绿的斑驳之色。妇人将碗筷小心放好,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那久经风霜的面容流露出几丝女子的妩媚。她又从竹篮里拿出一壶酒,虽然没有喝,但她脸上似乎已有了醉意,眼神也开始迷离。

    正当她迷思之际,陡然觉得周身一阵发凉。她猝然回头望向门外,门外漆黑如墨,看不清任何东西。妇人凝视了片刻,羞赧地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了。

    她回首继续将食物拿出,软糯如云的糖糕上拓着朱红色的砂印,炸得金黄的麻薯球外面裹着金黄的蜂蜜点缀着几点芝麻,火炉烧饼还散着热气上面均匀地洒着翠绿的葱花,此外还有清蒸黄鱼,白切盐酥鸡和一碟油炸得殷红酥脆的花生米。她将这些菜都摆好,看了一眼门外,天色渐渐发亮,但黑夜依旧如墨,视线昏弱反而愈加漆黑。

    妇人端坐了片刻,她整理了几下衣裳,理了理云鬓,面上又添了几丝娇羞。她再次感到一阵寒意自背脊袭来,她下意识拢了拢衣服,又替不知何时睡去的男童掖了掖衣角。但是那样的寒意并没有就此散去,反而愈加厉害,几乎使她发抖。她脸上的娇羞倏然褪去,双目中闪过一丝寒芒。多年的寡居生活使她早已练就了对一切不安保持警觉地能力。她慢慢抽出藏在竹篮下的镰刀,那把每天早上出门务农前都要在磨刀石上磨一磨的镰刀。镰刀的锋芒在火光中闪耀过她的脸,她的心稍稍安定。她端正了一下坐姿,身子微侧仔细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四周阒寂无声,她稍稍安定的心陡然悬起——门外的风声也没有了!

    她看了一眼熟睡的男童,身子下意识的向那边靠了靠。双目死死盯着门外,尽管她看不清,但她却直觉那里潜藏着的危险此刻也以同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她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分外的平静。寡居多年,使她早已不再害怕狂暴的风雷,世人的恶毒话语以及那些猝不及防的凶险之事。她的心早已冷硬如刀。但是不管什么样的危险,在她倒下之前,都无法伤害到那个熟睡的男童,这是她此刻内心唯一的柔软。

    天光渐渐发亮,门外的石板路如同一条白色长蛇,血口远在千里之外便已张开,潜伏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等待着发动攻击的最佳时机。

    妇人紧绷的心渐渐松弛,她突然感到一阵睡意,若有似无好似情人的手在她身上拂过。她脸上涨得通红,眉目低垂满是娇羞。她硬生生阻断内心的波澜,挣扎着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手脚。因为之前太过紧张,她现在才感受到手脚一阵发麻,险些摔倒。但她强撑着没有使自己跌倒,她用余光瞥了一眼熟睡的男童,男童睡容安详,从未如此安详过,羊脂一样的肌肤在烛光映照下似乎吹弹可破,让她无比怜爱。她又下意识地理了理发丝,将衣裳重新理了一遍。相似的寒意再次毫无征兆的袭来,她几乎无法自主的打了个寒噤,手脚似被冻僵般在原地呆立片刻。她猛然回头,方才熟睡的男童已然不见。

    妇人用尽全力握紧手中的镰刀,指节发出渗人的嘎嘎声。她嘴角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咝咝声,如同一条暴怒的的毒蛇吞吐着红信。她并没有慌乱,多年寡居使她明白慌乱并无多大用处,尤其在此时,她更需要镇定心神。她清楚并不是活人掳走她的孩子,活人不可能如此悄无声息。也不会是野兽,野兽一定会率先攻击活物。

    妇人缓步绕到药王泥塑背后,但那里空空如也。积满灰尘的地上隐隐约约露出一排巨大的足印,那足印约略有两尺长。绝不是人的足印。但野兽也不可能有这般巨大的足印。

    妇人镇定心神,循着足印走出药王祠。药王祠后面是一片宽大的空地,因为久无人迹,野草肆意滋长足有人高。轻轻摇曳地野草如同尸变的死人一样,僵硬的手舞足蹈,没有丝毫活气。她能明显感觉到寒风拂过面颊的阴冷,却没有丝毫的凉意,只觉得一阵愠怒在周身蔓延。

    地上的足印淹没在野草丛中,妇人凝视了片刻,一道黑影自她身后闪过,她几乎同时将镰刀挥出,但这全力一击落空了。

    妇人循着黑影,望向身后,一阵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她强忍着恶心,穿过药王祠奔到前殿。黑影自井边闪过,再度消失不见。

    井栏上有一条绿色丝线在风中舞动,那是男童腰间的丝绦。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冲到井边向下查看,井内漆黑一片,看得并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