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降龙十八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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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反杀

    残月高悬西天,近乎透明的色泽分外惨淡。北方相隔不远的彗星倒显得熠熠生辉,将整个西天染成一片令人悚惧的淡淡血色。虽然不甚明亮,却让人无法直视。

    村里的股墨说,上次出现这样的彗星,还是上个纪元。那一次的彗星预示了无量天劫。就算过去如此久远,股墨依旧对无量天劫这四个字感到不寒而栗,恐惧如同他们的皱纹一样,深深镌刻在他们脸上。但对于不了解无量天劫的普通人,上个纪元的历史太过久远,早已如龙神一样湮灭在历史尘埃中,杳然不可追述。无量天劫只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个惊奇的故事,一个恐怖的传说。

    太阳尚未露头,晨光却似血气潮涌的的少年一样,早早将黑暗撕裂出一大片开口,将云头染成黑沉的红色。暗暗天光下的大片药田,黑黢黢看不真切。白天艳阳照耀下,这里会是一个色彩斑斓,美得令人窒息的地方。药香充塞鼻间,空气也因着药香的浸润而使人觉得仿佛置身药流中身心舒畅。但是现在,这里只令人觉得分外寒冷。

    春雷早已打过,但空气依旧阴冷,冷得连药香都仿佛被凝滞住。寒风自四面八方涌来,令人无法藏躲,穿过稀疏的梧桐树,发出呜咽之声,如同饿狼对猎物发出的欲望低鸣。昏鸦在干涸的枝干间沉沉昏睡,也有躁动不安绕树环飞的,翅膀的扑腾声如同传说中的长毛鬼怪拍着饥饿的肚皮。夜枭躲在黑暗中不住桀桀怪叫,宛若无人祭祀的孤魂野鬼诉说着生前的冤孽。

    除此之外,是一片令人背脊生寒的死寂。

    此时,在通往药王祠的小径上,却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缓缓行来。高的是一位年约三十的妇女,脸上显然经过精心细致的化妆。劣质胭脂的红色使她的脸看来如同冻结的猪红,美白粉如同烂泥一样风干在脸上,风一吹簌簌掉灰。但这些都无法抹平她满脸久经风霜的皱纹。行走在这荒僻之地,她丝毫无有恐惧之色。双目炯炯,有着女子少有的坚毅,但一瞥间依旧能看出一个女子情欲大动时的柔光。她左手挎着一只竹篮,竹篮看起来甚是吃力,但丝毫没有减缓她的脚步。她右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童,男童一身灰布衣裤,虽然久经补丁,但可看出经过细细漂洗。他的腰间束着一根水绿色的丝绦,黑夜看来,有如一条青竹蛇。男童双目圆睁,满是恐惧。双手死死拉着少妇的手臂,但因为个子不高,几乎脱离地面。他脚步细碎而急促,仿佛身后跟着什么无以名状的恐怖之物,使他要尽快奔逃。

    二人这么走了约莫半刻光景,终于到达药王祠。

    药王祠在药王城东南边,位于雷沼与神农药田之间的一块高地上。东边是堕龙湾。传说远古龙神与恶魔作战,战败堕落于此,将平地砸出一片深海,形成堕龙湾。龙神的躯体早已在岁月侵蚀中腐化殆尽,龙牙却完好无损地化成龙牙群岛。从药王祠可以远眺隔海的龙牙群岛,不过此刻天光暗淡,除了海边港口如同恶鬼眼瞳的几点渔火,其他便是黑暗如同亘古巨兽,随时会将人吞没的夜色。

    药王祠周边一片荒凉,原来这里也曾被广袤的药田所包围。直到两百年前那场令世人至今依旧闻之色变的鬼兽祸乱。雷沼中不得不遍植云中仙以阻挡鬼兽的残暴步伐。云中仙顽强的生命力堪比淫色之鬼,肆意的疯长将大片药田毁灭一尽。为了遏制云中仙的野蛮生长,当时的无归国王凤啸墨蝣下令将雷沼与药田之间的百丈之地尽数喷上黑死药。黑死药强大的药性终于遏制了云中仙的疯长,但也使得雷沼与药田之间出现一条毫无生命迹象的荒地,即便生命力最顽强的野草也无法在此滋生。药民私下里称之为不归路。

    妇人走进药王祠,天光为之一暗。那是因为药王松蓬勃的枝叶挡住了本就昏弱的天光。传说药王松早在上个纪元便已在此生长,经年的风吹雨打使他愈来愈强壮,甚至使他躲过了那场近乎灭世的无量天劫。而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虽然战争频仍,灾祸不断,但他依旧毫发无损的肆意生长,终于长成足以令人顶礼膜拜的神树。

    当年建立药王祠时,墙基无论如何都无法打下。头一天打下的坚实墙基,第二天便酥松如同朽木。几经周折,就在众人即将放弃之时,化作人形的药王松托梦告诉督管工程的金方士,药王松下有一只修炼成精的蜈蚣作祟。金方士随后邀股墨前来捉拿蜈蚣妖,股墨将那只蜈蚣妖除去后,墙基被顺利打下。药王松从此受人景仰,逐渐成神,药王祠也因此经历千年风吹雨打而不倾坯。

    妇人将竹篮放下,取出早已备好的火折子。四周亮起一片温暖之色。男童向妇人靠了靠,灯光以外的黑暗中闪过一抹绿色的光芒,他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内心突然感到不安。男童拉了拉妇人的衣角,要她看向光芒闪过的地方。妇人微笑着看了一眼,那里除了黑暗没有一丝人眼能见的东西。她轻拍了几下男童的头,意示安慰。男童再看时,绿色光芒早已消失。

    通往祠堂的青石板路久未有人行走。年庆已过去数月,先时被踩烂的植物紧贴青石,混着清晨的寒露在火光掩映下,如同一个个怪异的图腾,散发着一股诡异莫名的气息。药王松静默矗立,似在冥思又似昏睡。虬结的枝干杂乱无章伸展向四方,似有所求而又不知所求何物。

    妇人绕过需得几人合抱的药王松,步入药王祠。对着药王磕了几个头,祈求药王能够宽恕在这静谧清晨的打扰。泥塑的药王像身穿一件靛蓝色的葛衣,左手平托着一盏药罐,右手擎着一张写有悬壶济世的白幡,下身是一条灰色布裤,脚上蹬着一双稻草编织的麻鞋。药王前额突出,双目处因为岁月的蚀刻只留下两个黑色的空洞,与下方满是笑意的嘴角勾勒出一张诡怖的面容。www.uuashu.o

    妇人让男童自行坐在地上玩耍,而她则将竹篮中的物品拿出摆列在地上。青色瓷碗虽然布满裂纹但久经人手的摩梭发出淡淡的光泽,竹筷子因为岁月沉积点缀着几点墨绿的斑驳之色。妇人将碗筷小心放好,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那久经风霜的面容流露出几丝女子的妩媚。她又从竹篮里拿出一壶酒,虽然没有喝,但她脸上似乎已有了醉意,眼神也开始迷离。

    正当她迷思之际,陡然觉得周身一阵发凉。她猝然回头望向门外,门外漆黑如墨,看不清任何东西。妇人凝视了片刻,羞赧地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了。

    她回首继续将食物拿出,软糯如云的糖糕上拓着朱红色的砂印,炸得金黄的麻薯球外面裹着金黄的蜂蜜点缀着几点芝麻,火炉烧饼还散着热气上面均匀地洒着翠绿的葱花,此外还有清蒸黄鱼,白切盐酥鸡和一碟油炸得殷红酥脆的花生米。她将这些菜都摆好,看了一眼门外,天色渐渐发亮,但黑夜依旧如墨,视线昏弱反而愈加漆黑。她看了一眼熟睡的男童,身子下意识的向那边靠了靠。双目死死盯着门外,尽管她看不清,但她却直觉那里潜藏着的危险此刻也以同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她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分外的平静。寡居多年,使她早已不再害怕狂暴的风雷,世人的恶毒话语以及那些猝不及防的凶险之事。她的心早已冷硬如刀。但是不管什么样的危险,在她倒下之前,都无法伤害到那个熟睡的男童,这是她此刻内心唯一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