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众人目睹这一幕，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周生骁冷峻的眸子因震惊而收紧，这一幕是他始料未及的。

    对于张淼的死他并不意外，让他诧异的是，杀死张淼的竟然是沈如故。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面对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东厂掌印张淼，她竟然连眼都不眨，手起刀落。

    不过，杀人，对沈如故来说，实在过于平常，在认识周生骁之前，她每次下山，见到的人无非两种，一种是死人，一种是将死之人。

    况且，她佯装昏迷时，听他们的谈话，不难听出这个老太监就是想置周生骁于死地的罪魁祸首。

    而且，这老太监是有些功夫在身的，若不能迅速将他了解，必是个祸患。

    幸好今日随身带了鱼骨刀，虽然她每次杀人，都喜欢用不同的手法，不过最衬手的还是这鱼骨刀，干脆利落。

    周生骁看着她杀了张淼却丝毫未有惶恐之色，看来，自己真是低估这丫头了，若今日能全身而退，明日必定要好好查查她的底细。

    虽然东厂与锦衣卫一直不睦，但同朝为官，周生骁本意并未想过直接取张淼的性命。

    不过，这一日也是早晚要来，事已至此……

    “杀了他们！为厂公报仇！”

    空气沉默片刻，不知谁喊了一句，瞬间这间屋子内外，彷佛平地起了惊雷。

    所有人都挥舞着大刀朝周生骁和沈如故砍去，窗外，亦有密集的冷箭超他们射来，屋顶也被掀开，除了应对前后左右包围式的进攻，还要提防自己的上方。

    看来，今晚东厂真是倾巢而出了。

    “到外面去。”周生骁背靠沈如故在她耳边说道。

    沈如故自然领会他的意思，屋内空间狭小，根本施展不开，只有到了屋外空旷场地，他们二人分开，也可以将敌众分散对付。

    暗杀沈如故信手拈来，但是以一敌众的经验并不多，她快速思索片刻，对周生骁说道：“屏息！”

    然后也不给周生骁反应的时间，猛然右手一挥，瞬时，一阵迷烟弥漫整个屋子。

    “是迷魂散！”有人惊呼。

    但也就是片刻的功夫，原本屋内提着大刀摩拳擦掌的阉人们，各个都身子摇摆，脚步虚晃，摇摇摆摆就要倒在地上。

    这女人……

    一向沉稳冷峻的周生骁，已经无法掩饰眼眸中的诧异之色了。

    她真是，每一个举动，都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周生骁没有犹豫，屏息一个飞身，脱离周身的围困，往屋檐上方飞身而出，身子腾悬半空之时，他快速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方巾，对折成三角，蒙住口鼻系在脑后。

    也许是周生骁这套动作太过行云流水，沈如故竟然看的有些痴。

    这男人，怎么能做什么都这么好看。

    晃神之间，没有注意窗外飞射进的一支短箭，再避时已经来不及，箭尖擦着沈如故的右臂划过，瞬时，她纯白色的衣袖就染出一片扎眼的鲜红。

    感觉到手臂传来的刺痛，沈如故蹙眉，看了一眼血染的右臂，目光一冷。

    把手中染了血渍的鱼骨刀，在已经死透的张淼身上擦了擦，重新塞回怀中，随后俯身拾起散落在脚边的一把长刀。

    月光冷冷，一袭白色长裙，身形纤弱的沈如故，就这么单手握着一把长刀，缓步从屋子大门走出，寒意逼人。

    屋门外早已围了十数个东厂厂卫，各个将大刀横在身前，警惕地望着一步步向他们靠近的沈如故，蓄势待发。

    另一边，周生骁已是陷入激战，以一人之力，连杀东厂精英厂卫数十人。

    沈如故手中刀锋一转，脚下步子猛然提速，直面迎向面前的厂卫们。

    不到半个时辰，薄云蔽月，凉薄的空气中弥漫着还未消散的迷魂散和浓郁的血腥味。

    “受伤了？”

    周生骁长剑回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缓步走到沈如故身边。

    沈如故看了一眼自己已经红了大半的衣袖，微微蹙眉。

    这两年，她已经很少有受伤的时候了。

    “走吧，先处理一下伤口。”周生骁说着，一转身，才记起这是在李府，且放眼看去除了他俩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

    周生骁单手解下脸上方巾，翻了干净一面，折了几下，系在沈如故的伤口上方一寸的位置。

    这是沈如故记事以来，第一次有人关心她受伤，也是第一次有帮她处理伤口。

    沈如故就这么怔怔看着周生骁，此刻他温柔的模样，与刚才阴狠弑杀的他，仿若两人。

    “怎么了，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么？”周生骁看着她一脸痴痴的茫然，温声问道。

    沈如故摇了摇头，幸好刚才先撒了迷魂散，不然要对付这么多人，还真是不太轻松。

    至于她为什么会有迷魂散？

    下午遇到邢无道的时候，他塞给她防身的，没想到晚上就用上了。

    “你呢，有没有受伤？”沈如故突然想起，抬眼关切地看向周生骁，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视。

    “我没事。”周生骁语气温淡，领着她朝李府外走去。

    周生骁的黑色骏马还栓在府前的马栓上，悠哉悠哉的原地踱步。

    沈如故有些发怔，都尉府的轿子送囡囡回去了，眼下只剩周生骁的一匹黑马。

    “回去了。”

    沈如故还在晃神，周生骁温淡的声音就从头顶上方传来，她抬眼望向他，就看周生骁已跨乘马上，微微侧身，向她伸出了修长白皙的手。

    沈如故痴痴将左手放在他掌心，刚感知他手心的温度，就感觉手被握紧，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腾空拉起，又稳稳落坐。

    她就这么被周生骁禁锢身前，随即黑色骏马已在空旷安静的街道奔驰。

    沈如故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一般，周生骁强有力的心跳，周生骁的温热的呼吸，全都透过她的皮肤，传遍全身，全身酥麻的，让她觉得鼻息间有一股温热流出。

    她本能用手抹了抹鼻下，指尖竟是一抹殷红。

    血？

    怎么会？印象中自己从没流过鼻血。

    “怎么了？”周生骁感受到身前人异样，在她耳边问道。

    沈如故捂着鼻子，摇了摇头。

    周生骁不放心，放慢了速度，探头去看她的情况。

    沈如故只觉得自己和周生骁贴的更近，他的鼻息就在自己的耳边，鼻腔中血腥味更甚。

    “流血了？”周生骁蹙眉，语气中透着几分关切。

    “唔……”

    难道是刚才中的毒，现在发作了？

    周生骁心中升起一阵担心，随后又诧异，诧异自己居然在担心一个认识不到两日的女子，而且这个丫头，身上有太多令人生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