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遇到危险(五)
次日一早,天刚初亮。
周生骁已经换了一套黑色绣金丝锦纹的朝服,戴好朝冠,提上佩剑就准备推门离开。
“周大人。”
沈如故坐起身,掀开了一角床帘,探出半个脑袋。
周生骁准备推门的手顿了顿,转身看她,“吵醒你了。”
沈如故摇摇头,看着他已是一身笔挺,装束精致,不由好奇问道:“周大人一早就要外出么?”
“嗯。”周生骁罕见的耐心,声音有几分低沉,“我要进宫一趟,今日不一定能回来。”
“那明日呢?”沈如故蹙眉问道。
她总觉得他这话,似要去面对很大危险。
周生骁愣了一瞬,随即宽慰似得轻笑道:“大娘子若是害怕一个人睡,可让沐恩陪着。”
沈如故哑然,她自幼就是一人独睡,哪怕山野坟头她也一人独睡过,她岂会是怕一人独睡?
周生骁说罢便转身,眸子冷了几分,背对着沈如故又说道:“若今晚日落前,我没有回来,童尧会带你和囡囡离开这里。”
说完,周生骁推门离开,留沈如故怔怔坐在床上。
这是什么意思?
他果然是有危险,如果今晚日落前,他没有回来,那么这个刚建立两天的家,是不是就散了,没了。
不行,她不想过居无定所的生活,也不想再胡乱嫁个什么人,她得保护他,保护住这个家。
想到这,沈如故快速起身,就要走到门口,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周生骁的里衣,白色的长袍宽大松垮的挂在身上。
都尉府里尽是黑甲男儿,自己这样,是不能出去见人的吧?
沈如故正站在门内懊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门外传来了沐恩的声音。
“大娘子,沐恩伺候大娘子更衣。”
“快进来。”沈如故急切唤道。
沐恩推门进来,一眼看到沈如故的模样,先是一愣神,随即眼眸沉了沉,一脸心领神会的模样,替沈如故梳洗更衣。
“知道周大人去哪了么?”一出门沈如故便向沐恩问道。
“大人应该是进宫了。”沐恩温顺地如是答道。
方才她见周大人亲自到囡囡的屋里,看了看熟睡中的囡囡后,又亲自交代她带了套干净衣物,来替大娘子梳洗更衣。她收拾屋子的时候,隐约听到周大人与童尧交代,说要进宫一趟。
“进宫?”沈如故蹙眉。
皇宫守卫森严,沈如故虽也进过几次,但都是在深夜,一袭夜行服,借着黑夜的隐蔽,才能自如进出。
昨晚的李府,李氏满门被杀,东厂掌印太监被割喉,东厂被斩杀的厂卫过百。
总之,昨晚的李府,就如同人间炼狱,无一活口。
此事概况,昨晚安顿沈如故睡下后,周生骁就已亲书密信,让亲信快马送入宫中。
卯时已过,皇帝萧玄暝刚晨起更衣,上书房掌事太监汪公公便递上一封密信。
“启禀陛下,昨夜锦衣卫密使送来了一封密报。”汪公公双手捧着密信,递呈上前。
萧玄暝瞥了一眼密信,看封装就知是周生骁所书。
“周大人何在?”萧玄暝边拿过密信边问道。
“回禀陛下,周大人现已在前殿等候。”汪公公恭敬答道。
萧玄暝拿信的手顿了顿一挑眉,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周大人是早上才入的宫?”
“是,一刻钟前,到的前殿。”汪公公始终躬着身,十分的恭敬。
萧玄暝嘴角似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移步前殿,顺便把信递回给汪公公,说道:“你读。”
走到前殿,汪公公正好将密信内容读完。
“参见陛下。”周生骁见萧玄暝入殿,淡然单膝跪地拱手施礼。
“周大人。”萧玄暝并未让他起身,而是不紧不慢地走到正位上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道:“朕该夸周大人来的如此早,还是该责周大人来的如此晚呢?”
周生骁自然明白萧玄暝这话里的意思,双膝跪地,俯身沉声道:“是臣上报晚了,请皇上恕罪!”
萧玄暝挑了挑眉,继续问道:“如此紧急之事,依周大人严谨的处事,为何昨夜没有第一时间进宫,亲自禀报于朕?”
“回陛下。”周生骁仍是跪伏在殿下,低哑的嗓音解释道:“昨日,臣携家眷至李府吊唁,却不想李府长廊突然爆裂,伤着内眷,内眷受了伤又受了惊吓,半步不肯臣离开,才将此事耽搁,臣愿领罚!“
闻言,萧玄暝眼神变幻,似乎周生骁此番言论,要比密信的内容更调动了他的注意。
“家眷?”萧玄暝挑眉,“都说你周统领年轻有为却孑然一身,竟已成家?”
“回禀陛下,臣已成婚四年,育有一女,现已有三岁。”周生骁坦然道。
“哦?是哪家的女娘如此福气?”萧玄暝继续问道。
“拙荆生于城郊普通人家,因此便没有叨扰圣上。”
萧玄暝扬了扬眉毛,不置可否,不过眼下也不想再继续深究。
“朕听闻你的都尉府就是个和尚庙,能入的你这和尚庙的女娘,想必是有过人之处,改日带进宫来,让朕瞧瞧。”
“臣,遵旨!”
“好了。”萧玄暝切回正题,“说说吧,昨夜李府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生骁依旧跪在殿前,不过已是直起身子回话。
“前一日,三位朝臣被杀家中,臣昨日便分别去了三位大人府中探访。发现凶手分别在三位大人的屋内都留下了臣的腰牌,企图嫁祸于锦衣卫。”周生骁语气生冷了几分,“且臣看过三位大人的宅院,门窗并无损坏,杀人手法皆是短箭穿喉,一击毙命,若非有内贼接应,有此功夫之人,燕都内应当不出十人。”
“这么说,你已知晓凶手是何人?”
“臣还需查实,但东厂张督主嫌疑最大,因此事臣仅在李府与童尧商讨时提及,不知是不是被李府的家眷听了去,李府之人向来行事乖张,看到腰牌以为是臣杀了李大人,便设计炸伤臣妇,许是听了风声又笃定是张公公所为,便设计杀死张公公,引得东厂与李府两厢厮杀。”
萧玄暝将信将疑地看着周生骁,不过周生骁脸色只有沉冷和恭敬,看不出丝毫异样端倪。
“为何你锦衣卫的人,没有介入此事?”萧玄暝继续问道。
“是臣考虑不周,因为臣妇受了惊吓,于是昨晚……”周生骁故意顿了顿,声音也低了几分道:“臣将城内半数锦衣卫调回,严守都尉府,以让娘子宽心。”
萧玄暝沉默了片刻,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道:“看不出,周大人竟也是个顾家之人。”
周生骁闻言随即伏地,沉声道:“是臣思虑不周,请陛下恕罪!”
“罢了,你护妻心切,倒也可以理解。但此事,还需调查清楚。”萧玄暝语气淡淡,眼眸却冷了几分。
“是!”
“张淼死了,东厂不能没有个掌事的,爱卿认为,何人可堪此任?”萧玄暝看着周生骁问道。
周生骁沉稳抬头,温淡道:“臣以为,为人臣,先是忠诚后是能力,东厂掌事之位重要,须是陛下属意的心腹之人,臣不敢非议。”
萧玄暝还算满意,摆摆手,遣他退下。
随即对身侧汪芷说道:“汪芷,你跟在朕身边,有几年了?”
汪芷闻言,连忙跪地伏身答道:“回陛下,奴有幸伺候陛下,已有十年。”
“嗯。”萧玄暝点了点头继续道:“你四岁进宫就在上书房伺候,如今又跟了朕八年,磨练的也够了,朕封你为东厂掌印太监,如何?”
汪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伏地叩谢道:“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