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物语不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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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于是她开始思考‘幸福’(二合一)

    在分针的不断推动下,时针艰难地迈向了五点钟的刻度。

    教室里两人的身影投射到了墙面,一大一小的重叠在一起,芦田真绪正低着头耐心地整理着刚才平野悠教给她的知识。

    她长长的睫毛迎着阳光微微颤动,仿佛有积雪从树枝上簌簌而下。

    终于她合上了笔记本。

    “平野师傅,今天谢谢你了。”芦田真绪站了起来,对着平野悠深深鞠了一躬。

    “没什么的,大家都是同学,不用放在心上,后面的补考要加油哦。”

    随意安慰她几句后,平野悠拎起了他的单肩斜挎包很快走出了教室。

    “等!等…”正在收拾东西的芦田真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要叫住平野悠,可是他早已不见踪影,“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

    她伸出去的手悬在了半空中,像夕阳下垂垂老矣的枯木,泪水在眼眶呈氤氲之势,她连忙用手擦了擦,但眼睛还是红红的。

    为什么我的反应总是会慢半拍啊。

    不行!不能放弃,就算是我也有能够做好的事。

    ……

    悠远的云朵堆积在了天空的一角,赤红色的光芒从无数高楼的屋顶之上照耀到了校园里。

    平野悠一个人走在晚霞弥漫的道路上。

    今天没有去文艺部,也没有和部长打招呼,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过就算她问起来,自己也是有正当理由的,毕竟他可是在很努力为同班同学排忧解难啊,虽然以后的结果谁也不知道,但人还要是对未来有所期望才好。

    在他身后,一个小小的身影渐渐追上了他,米其色的贝雷帽和黑色的麻花辫在空中跳动着。

    “平野师傅!等等我!!”她大声喊道。

    平野悠听到声音后立刻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去想要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会叫住了他。

    似乎是没有经常运动的缘故,芦田真绪正停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的裙摆和腿上粘满了泥土,膝盖有些淤青,手上还握着一瓶未开瓶的可乐汽水。

    “你没事吗?我看你的膝盖好像摔伤了…”平野悠看着芦田真绪的状态有些担忧。

    “可乐!”芦田真绪很强硬地把可乐汽水塞到了平野悠的手中,“给你的谢礼。”

    “谢谢。”

    平野悠有些微微愣神,他没有拒绝芦田真绪的谢意接过了可乐。

    虽然有些人喜欢在这种时候推三阻四,但他绝对不是会做这种事的那种人。

    糟蹋别人的心意绝对不是好事,怀着感恩之情收下才是对对方最大的尊重。

    这绝对不是因为他突然想要喝可乐的辩解,绝对不是!

    “那我就不客气了。”

    平野悠迫不及待地举起可乐,右手紧紧地握住了瓶盖准备发力。

    “等等,还是别打开了!”芦田真绪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苍白,她急忙想要阻止平野悠的行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刻来自可口可乐公司制造的微型火山在平野悠手中喷发了,铺天盖地的黑色液体遮蔽了他的视线。

    ……

    “非常抱歉!”芦田真绪跟在平野悠身旁不住地道歉。

    “没关系,至少我还喝到了一半分量的可乐,而且这套衣服本来也是今天要换洗的,就算弄脏了也没事。”平野悠安慰道。

    “呜呜…”芦田真绪还是有些沮丧,毕竟本来是想用来答谢别人的饮料,却因为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后变成了宛如小孩子间恶作剧般的玩笑。

    “说起来,不是有那种专门这么做的人吗?有些人就喜欢用这种方式庆祝呢。”平野悠突然说道。

    “什么方式?”芦田真绪问道。

    “和开香槟是一个原理嘛,把曼妥思薄荷糖放入可乐中,然后可乐就会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能够炒热气氛就好,说不定以后大家都会喜欢上用可乐来替代香槟,毕竟可乐价格更便宜一些嘛。”

    虽然是这么说,但平野悠他也没有参加过任何派对,也没有亲自开启过香槟,更不知道派对里到底是如何炒热气氛的,不过只要知道是一群精力无处发泄的男男女女在尽情地释放他们的欲望就好了。

    经过平野悠的安慰,芦田真绪的神情显然好受了很多。

    彼此相距一米宽的距离,两个人结伴走在路上,平野悠感觉十分尴尬,尤其是在这种彼此不是很熟悉又相顾无言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于是他打算尝试找个共同的话题,还是先从家常开始吧。

    “芦田同学你平时放学回家后一般会做什么呢?”平野悠问道。

    芦田真绪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还小声地哼着歌,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没有没有听见平野悠说的话。

    好尴尬,比刚才还要尴尬一百倍。其他人在遇到这种情况都是怎么做的啊,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不行,不行,平野悠打消了这个念头,话都到嘴边了怎么能够停下来。

    还是靠近一些再说一遍吧。

    “芦田同…”

    芦田真绪突然注意到身旁的人影正在向她靠近,她如同惊弓之鸟般一下子闪躲到了一旁,双手像缝纫机一样疯狂摆动着。

    “平平平平平……平野师傅,你突然靠这么近干嘛,吓我一跳。”

    现在好了,更尴尬了,平野悠感觉他简直就像尾行女高中生被当场抓包的痴汉一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只是想问一下你平时都…”

    “不对,这么靠近也没有关系,不过希望以后能提前说一声。”芦田真绪还沉浸她自己的世界中,她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嗯,只要提前说一声就没事。”

    什么叫提前说一声就好了,别说出这种让人误解的话啊!

    平野悠突然感觉他从痴汉进化为了诱拐犯,这么想总感觉诱拐犯等级要高一些啊,不对,自己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所以平野师傅,你想说什么呢?”芦田真绪像万圣节时讨要糖果的小孩子般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平野悠。

    “我想问一下你平时放学后一般都做些什么?”平野悠很普通地问道。

    “诶诶诶诶诶!是这样的吗?!”

    “难道还有别的解释吗?!”

    芦田真绪红着脸理了理刚才因为慌乱而翘起的头发,然后说道:“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平野师傅很感兴趣吗?”

    只是想找个话题罢了。

    “稍微有些好奇。”

    “好吧,既然平野师傅想知道的话就告诉你吧,不过真的很无聊的。”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低沉,“回家以后先练习一段时间钢琴,然后吃晚饭,完成作业后可以看一会儿电视,到十点就上床睡觉了。”

    “除了看电视难道就没有别的娱乐了吗?”

    平野悠有些吃惊,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女高中生的放学生活,现役的jk不就应该是一种会和朋友一起逛街,到处拍摄美食图片发送到ins上,晚上在line上聊到半夜的生物吗?

    虽然他知道芦田真绪她有些不善于和别人交流,但没想到她居然过着这么平淡如水的生活。

    “其实看电视也算不上什么娱乐啦,客厅的氛围很尴尬的。”她摇了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悲哀的事,棕黄色的眼睛有些暗淡。

    “因为我和父母之间已经有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他们也从来没有为此过问我,也没有想过或许是女儿在闹脾气之类的呢。他们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好像在说我的一切都和他们无关。

    很可笑是吧,我之所以会出去看电视也只是觉得如果我一直坐在那里的话,说不定哪天他们突然想起了家里还有一个女儿,然后找我聊会天什么的。

    但是现在想想,这些都只是我想让家庭氛围维持表面上良好的徒劳之举罢了。

    也许我对于他们而言只是累赘而已。”

    平野悠突然觉得自己绝对是冷场的能手,本来只是想要普通地找些话题来聊会天,结果却把她的伤心事给勾出来了。

    只能说太多类似于芦田真绪的人,他们的不幸大都来源于家庭,而他们却从来没有选择家庭的权利。

    她的性格也许就是这样被长年累月的冷暴力给扭曲了的吧。

    “我有一个哥哥,但他和我不同,他很聪明,总能得到父母的夸赞,如果说有一种会被整个世界瞩目的人,那么一定指的是他这种人啊。

    虽然平野师傅你告诉我任何人都能找到幸福的,不过我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我能像他那么聪明的话,稍微能够回应父母的期待,家庭的氛围会不会好一些呢?”

    说完芦田真绪紧闭着双唇,露出苦涩而无奈的笑容,像落日的余晖撒落在充满烟尘的土地上,“呐,平野师傅,你觉得你的人生幸福吗?”

    说到被世界所瞩目的人,平野悠不禁想起了他的妹妹,她拥有着无可匹敌的天赋,同样也拥有着与之相对应的诅咒,如同太阳一般耀眼,也如同白矮星般死寂。

    她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寻找着那个她未曾拥有过,灵魂里缺少的某种东西。

    她是幸福的吗?

    平野悠不知道,没有人能够对他人的幸福下定义,除了她本人。

    自己又是幸福的吗?平野悠暂时还无法回答。

    但他可以肯定地回答,询问别人的人生是否幸福本来就是一种处于不幸之中的表现。

    无法肯定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想要从他人的身上找到答案。

    追逐光芒的飞蛾最后会死于火焰,所以不幸的人是无法从父母的期待中得到真正的幸福的。

    接下来平野悠要告诉这位少女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这个问题我无法告诉你答案。”平野悠摇了摇头说道。

    “是吗,平野师傅也不知道啊。”芦田真绪有些惊讶,她觉得像平野君这样的人一定能很轻松地告诉她答案。

    “因为幸福不是什么可以准确定义的东西,他人的幸福也有可能是你所鄙夷的东西,过去的幸福再回过头来也许再也找不回当时的心情。所以你现在渴望着的东西,不一定是你真正需要的。”

    “芦田同学,你认为父母的期待能给你带来幸福吗?”平野悠看着芦田真绪说道。

    “我,我也不知道…”芦田真绪的两只麻花辫随着微风不断地空中摇晃,如同随时可能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不对,我是知道的。在我第一次学习钢琴的时候,父母都很认真地坐在一旁,看着家庭教师教导我学习钢琴,但当他们听见老师那句没有天赋的结论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我了。

    我一个人默默地练习了很久,想要证明给他们看自己也是能行的,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啊,那点微小的进步根本就只能证明他们的话是正确的罢了。”她的语气明显有些难过,一直以来的努力只是一场泡沫而已。

    “不过平野师傅放心吧,我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个笨蛋的事实了。”她冲着平野悠勉强笑了笑。

    “你喜欢过钢琴吗?”平野悠问道。

    “要是以前的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讨厌吧,但现在,怎么说呢,感觉没有那么讨厌了。以前讨厌它是因为弹的时候总是磕磕跘跘的,感觉和它天生就合不来,越是着急就越是弹不好。现在没有了什么执着的目标,反而能弹得好些了。”

    芦田真绪望着远方的天空低声喃喃道:“毕竟只有它一直陪伴我度过了这么多年啊,无论好和坏都不重要了…”

    孤独的人会抓住任何东西来填补内心的空缺,但这样是远远不够找到幸福。

    “芦田同学!”平野悠说道。

    “什么事?平野师傅。”

    “忘记父母的期待吧,不,应该从现在开始就赶紧忘掉,没有必要为了不喜欢自己的人而强迫自己。比起这些你更应该找到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东西为之努力,无论成功与否都不会后悔的。”

    “兴趣吗…”芦田真绪在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个词语,“但是哥哥他……”

    “等等,别跑这么快!”沿路的小男孩牵着小狗飞快从他们身边跑过,听到声音的芦田真绪很自然地抬起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但紧接着眼前陌生的景色让她像是触电一般突然惊叫起来,“平野师傅!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我一直以来回家的路啊,我现在正要去坐电车,难不成…你和我不同路?”平野悠试探性地问道。

    “糟了糟了糟了,时间快不来不及了。”芦田真绪的双手捂着脑袋,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那个,不要紧吧?”

    “抱歉!平野师傅,我现在必须要立刻,马上往回赶了。”芦田真绪冲着平野悠鞠了一躬后,就急忙向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

    她脑袋两侧的麻花辫在空中如旗帜般飞扬着,头上的贝雷帽又变得歪歪斜斜的,她如同奔跑着的野鹿一头扎向了晚霞弥漫的地平线彼方。

    “明天见!”远远的可以看见芦田真绪回过头跳着向平野悠挥了挥手,然后又继续向远方赶去。

    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