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沿着横水，过了万安镇，再向西6里，远远便看见了城郭。快到城前便从土路变成青石路，等到休宁县城映入眼帘，城墙也不过三丈多高。土黄色的门洞人来人往，贩夫走卒络绎不绝，也有不少挑着担子的农夫。

    马车穿城，自东向西而过，街道上更是热闹，林生趴在车上看着周围人从车前纷纷躲开。不到两刻功夫，便从城东来了城西。城西不远处，青山环绕。马车未停留半分，直奔山腰而去。

    不久，马车便停靠在一座宅院前。林生先跳下马车，宅院门匾上赫然写书写两个大字：金宅。

    林生一时想起来之前听谁说起来过，金声，崇祯元年进士，因为崇祯二年，鞑子犯境。上书建议破格用人御敌，未被采纳，于是托病辞职返乡。也是族老推崇之人。如今好像也才三十四岁。

    “看什么，还不扶老夫下来。”汪先岸的拐杖轻敲了林生后背说道。

    等下了马车，汪先岸整理好衣冠，右手撑好拐杖。对林生说道：“去，叫门。”

    林生没说二话，几个健步上前，敲响门环。不一会，门便开出一缝。门子露出一头，看到林生疑问道：“小孩干啥的，找谁。”

    林生眼神视向身后，说道：“还古书院山长，拜见金进士。烦请通报。”

    门子张眼一望，见一老者立于门前台阶下，身后便有一辆精致马车，倒也不敢怠慢，说道：“容我禀报，稍后。”

    门子入门不久，大门两侧大开，从中走出两人，正中便是气宇轩昂的金声，身后便是金声之弟金经。金声高大魁梧，身着普通便服，也能感受到其身材结实，不似现如今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旁边明显矮了一头的青年便是其弟，瘦瘦弱弱倒是书生模样。

    林生立马拱手行礼，金声也点头示意。

    金声很快几大跨步便来到门下，看向老者笑着说道：“山长怎么有空来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汪先岸看向金声，也笑着说道：“正希啊，看来这几年你没颓废，老夫也就放心了。”

    金声闻言略显失落感叹道：“朝廷之上，大人们明争暗斗，只管党争，哪管国家危亡。关外鞑子虎视眈眈，湖广陕西匪患猖獗。一腔热血难报国啊！”

    汪先岸也没在说，在林生搀扶下，走入正院，才轻声对金声问道：“正希，这大明还有救吗？”

    金声身下一颤，瞳孔一震，不可思议的看向身旁的老者，连林生心中也微微一惊。

    见到身旁之人，抿嘴不语，汪先岸自顾自笑道：“人老了，都古稀了。就爱多想。”

    金声靠近一步，小声说道：“虽然大明内忧外患，但是皇上一心为民，勤勉节俭，算是一代明君。只不过朝中奸臣作祟，蒙蔽陛下。”

    接着，继续道：“大明之患不在内，而在外。鞑子才是大明真正的大敌，可惜朝中无一人重视啊！山长不必太过担忧。”说完重重叹一口气。

    汪先岸暗自摇摇头，径直走向大厅。

    边说边走，也到了正厅，汪先岸坐在客座上首。上茶后，也没再谈起大明局势。开门见山指着林生对金声说道：“这孩子看到一点不法之事，求到我这老头子这来了。”“我这老头子，脑子不灵活，腿脚也不利索，想想还是来找你来了。”

    “山长，您说，一定鼎力相助。”金声郑重说道。

    林生见到山长看来，也不扭捏，向着堂上恭手道：“小子见过金大人。”接着便将所遇之事一一说明。

    金声见林生不卑不亢，也暗自点头。听到孩童之事时，眼中泛起怒意。

    “休宁乃是我等乡梓，居然有此等事，那黄县令是干什么吃的。”金声怒骂道。说完起身便要去县衙。

    林生连忙阻止，金经见状也劝起来，如此大张旗鼓去县衙，岂不是给了人伢子可乘之机。

    “正希啊，你现在是何官职啊，去大闹县衙。”汪先岸说完，淡淡品尝起茶来。

    此话一出，金声闻言止步，也不自笑道：“如今我无官无职，也是一身轻松啊。”

    “正希你啊！还是太冲动了，当年在朝堂之上如此，归乡这几年还是没改。戒骄戒躁，才能修身养性。”汪先岸看向金声说道，说完顺手放下茶碗。

    “多谢先生指点。晚生也不愿如此。”金声说完，躬身行礼。

    “你不是认识那个太厦巡检司的人吗，让他们来，你这里也派几个乡勇一起去。”汪先岸一脸淡然道。

    金声哈哈笑道：“好主意，抓贼抓脏。”“那我们就等陈巡检来。”

    说完，叫来宅院中人，嘱咐好诸多事项，骑快马送信到太厦巡检司。

    “虽说早已经过了午饭，不至于让我这老头子一直吃茶吧。”汪先岸看向金声佯怒说道。

    金声看着满头灰白的山长说笑，也不禁失笑。

    一旁金经连忙拱手道：“还请山长稍后，我派人立马送些糕点来。”说完便离开正厅。

    没一会，便有下人送来糕点，林生也没客气，没吃过这种糕点，大口吃起来。看到山长慢慢品味，应该是牙齿不多了。

    “正希，听说你在这西山训练乡勇，所图为何啊。”汪先岸头也没抬，边吃边问道。

    “匪患猖獗，休宁算是徽州田地最多之县，最富饶之县。训练乡勇保卫乡梓也是学生本分。”金声回答道。

    “呵呵，你那点心思，我岂能不知。”汪先岸摸摸下巴胡须，“恐怕这大明让你失望了吧，正希。”

    接着继续说道：“你训练这点人，防谁？土匪？那些反贼？”说完顿了一下，思考片刻：“你难道在防鞑子？”说完不可思议看向金声。

    林生听的心中一颤，这才崇祯五年，这也太早了吧，这老头咋想到这点来了。还有这金声未雨绸缪也有点早吧。

    堂上金声和金经兄弟二人脸色复杂无比，都呆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汪先岸，厅中气氛一时凝滞。

    还是金声打破沉寂，说道：“先生多虑了，大明江山稳固，一些宵小之徒怎敢犯徽州之地。”金经也在一旁打起哈哈。

    汪先岸见此也知道问不出什么，训练几十乡勇而已，也不多言。伸手拿向盘子中糕点，拿了个空。

    再看向时，林生往自己衣服篼子装了不少，嘴上还在吃。两个盘子都空了。心中骂道：小兔崽子，老夫才吃几块就没了。

    感受到怒意的目光，林生笑呵呵从怀中，拿出两块早已经变形的糕点来。汪先岸也没嫌弃，拿起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