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日落了，我那些弟兄们应该到了万安镇。金兄我们这便出发吧。”陈振华开口道。

    “好，我这便点齐15人，随我们出发。”金声磨拳擦掌道。

    汪先岸也不再坐着，站起身看向两人笑道：“老夫也看看热闹。”

    陈振华看了一眼，讥讽道：“山长最好别去，免得到时候闪了腰。还古书院就此倒了。…”

    金声连忙打断，向汪先岸赔礼开口道：“山长勿怪，陈兄就这性子，混脾气。”

    汪先岸瞟了一眼，淡淡道：“老夫也是看在你死去父亲的份上，不与你计较。”说完拄着拐棍，在林生的搀扶下向外离去。林生也回头不好意思看了看陈振华和金声。

    金声拉了拉已经怔住了陈振华，笑道：“陈兄，都多少年的事了，也该放下了。毕竟令尊也是先生最出色的弟子之一，那样的事也不是先生想看到的。”

    陈振华看了看已经出门一老一少的背影，捏紧拳头轻声喃道：“我只是觉得他死的不值，当日死的不该是他。”

    听闻此言，金声兄弟俩相视一眼，也不好相劝。这些年过去，有些事是分不清对错的，有些人也难分对错。有些意外也是很难让人接受，其父也是响当当的大儒，却惨死于还古书院。

    金府外，马车上，林生早已经坐板正了，这等好戏怎么少了他呢。这事毕竟还是他发现的，不带当事人，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看到林生一脸正经模样，汪先岸好笑道：“你也要去？别被吓的尿裤子了，这伙人不简单啊。也许是不少乱兵，悍匪组成的，不然也不会那般轻易逃脱巡检司的人。”

    林生讨好笑道：“学生自小胆子大，不怕。遇到大场面，相信金大人，陈巡检和山长一定能镇住。”“我就蹲后面看看热闹就行。”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林生接着捧了几句，哄的老头笑意不止。也不提让林生下马车的事。

    正当林生准备用现代的马屁好好吹吹时，马车外走进一人。

    “学生金经也想看此热闹，还望汪山长能载学生一程。”金经在马车外大声恭敬道。

    马车内，汪先岸微微凝眉，轻声道：“正平进来吧。”

    金经闻言也不犹豫，掀开车帘。朝汪先岸拱手道：“打扰先生了。”

    林生这才近距离看到此人，身穿青色儒衫，身形瘦弱，好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林生挪了屁股，让出点位置，金经也不顾林生年龄，拱手相谢。在这不大的马车中，三人相视而坐。

    没一会儿，马车便在车夫的呐喊下动了起来，给府外聚集的众人让出了道路。

    太阳落下，只留些许余霞，好在还能看的见。林生掀开车窗帘看向外面，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门口，当先的便是骑着马的金声和陈振华。其余人都是一手拿着刀或者木枪，另一手拿着火把，十多人排成两列分别站好。

    随着金声大喊一声出发，队伍便动了起来。马车也紧随其后，照顾步行的乡勇，领头的金声和陈振华也骑没多快。

    马车内，汪先岸看向一本正经端坐的金经，问道：“正平啊，以你的学识考个秀才应该不难吧，怎么会屡试不中。你兄长可是十一岁便中了秀才。”

    金经黯然笑道：“山长不知，学生才疏学浅，难登大雅之堂。哪比得过兄长才华横溢。”

    林生也有点小吃惊，金声十一岁就中秀才，也太厉害了。比如今的他还小一岁。书院之中多少人连生员都不是。

    “我看不尽然吧，你的文章我看过，别说中个秀才，就是中个举人也是行的。”汪先岸淡淡说道。

    金经微微摇头，感叹道：“蒙山长赏识。学生之拙作，怎能得此评价。”

    “呵呵，你文章是不错，可写的太过嫉世愤俗，那个考官能给你文章打高分。”汪先岸轻声笑道。

    林生看着两人对话，一时也摸不到头脑，这是指点吗，感觉也不太像。总觉得话里有话，成年人太复杂，还是个小孩多好，吃吃喝喝。可惜我的造反大业啊，没钱，没人，没兵啊！

    自然没人在意一个小孩子的心理活动。

    “正平，是你建议你兄长训练乡勇的吧。”汪先岸平静质问道。“听说这几年训练的都可堪比大明正兵了。”

    金经听完脸色一惊，心中微微一叹。表面不动声色说道：“徽州之地，盗贼颇多，也有零星乱兵，训练乡勇，也不过想护持家业，保卫乡梓。”

    听到这番解释，汪先岸老脸微微一笑，继续问道：“你随你兄长进京赶考，三年前劝你兄称病归乡的是你吧？”

    此话一出，林生和金经皆大惊失色。林生真的不知此事居然另有隐情。崇祯元年的三十一岁身负才华的进士，后来通过《廷试策》得到崇祯赏识，便当上御史，监军。只不过在北京城外抗击几次鞑子，上书几次进谏不被采纳，崇祯二年便称病归乡。细细想来可见不是那么简单。

    “堂兄急退庙堂，乃是党争所害，不愿与其同流合污，故急流勇退。非在下所指使。望山长明鉴。”金经立刻解释道。

    从林生角度看去，面色平静的金经，手指已经紧紧捏着袖口。发白色手指出现充血的红晕。

    汪先岸脸上皱纹一松，呵呵笑道：“看来是老夫想多了，你不必多虑。”“年龄大了，记性不好了。就爱多想，爱道听途说。”

    金经闻言也不搭话，只附言而笑。两人都没在意林生，谁叫他是个小屁孩。

    见到汪先岸再没开口，金经微微松口气，也不多言，拱拱手，便靠在车上闭目养神。

    林生见到两人都开始闭目养神了，也不好再开口，今天所知道的信息确实太多了。看向金经，心中难免有些猜测，这位在扮猪吃虎？我这才来多久，都没这么干，不过好歹没暴露自己。这古人远比自己想象的精明太多，也是，死掉的都是那些不太聪明的。转头看向脸上有不少老年斑的山长，这也是个老狐狸，深藏不露啊，姜还是老的辣。以后得夹着尾巴做人了。不然被发现了，不是神童就是疯子，要是被抓起来说什么鬼魂附体，搞不好都可能被沉江，想想便不寒而栗。这个社会太复杂，林生想回家了，这要是没准备贸然造反，不得被这些人抬手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