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便快到中秋节了。书院也开始组织放假，本来只有一日假期，可耐不住众人求情，路途遥远，来回就得一天，没办法和家人团圆。山长也只好放假三日，让众学子能好好过个团圆节。

    书院食堂也在放假前准备了月饼，不过这月饼着实吓了林生一跳。一个月饼跟个脸盆一样，还厚。得用刀切成小块，能装一大碗，好在用料不省，有很多馅也不怎么甜。没有前世的添加剂和糖精，其实这种手工月饼非常好吃。这月饼最重要的便是扛饿，一小块能顶一天，在这学院寒门子弟谁没饿过，林生记忆中便有那么几年收成不好时，饿的头晕眼花，都不想动，什么都想啃一口，至今家中房门上便有林生咬的十多个牙印。

    书院门口，陆陆续续不断有人走出，也停有少量的马车，这次放假日数较多。书院中大部分人都选择回家。一般都是选择步行，不是每个人都能雇的起马车，哪怕几人同路合雇也是很难出的起钱财。停靠在门前的自然也不是被人雇来的，而是富家子弟私车。

    看到如此场景，不由得想起前世大学时期有人豪车美女，有人自行车代步。贫寒与富贵向来都是这么泾渭分明。

    “林生，你什么时候走？”李鑫问道。

    见不答话，几人摇了摇才把林生思绪打断。

    “你们先走，我等会还有点事，晚点再走。”林生歉意的笑了笑。

    “那行，兄弟们几日后再见。”黄立开口道，说罢，背着小包裹向众人告别。

    目送几人离开，林铁牛站在门口，没有丝毫动弹。

    “你不回去吗？”林生好奇问道。

    林铁牛看着一个个远去的背影，苦笑说道：“回去几天，还得吃家里粮食。在这吃饭不要钱。”

    看着这失落模样，林生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也只好拍了拍林铁牛肩膀。月是故乡明，谁人不思乡。

    ……

    “山长，您不知道，我家真的快穷死了。一年都吃不上一次肉。”林生哭腔声传遍了整个院落。

    汪先岸老神在在，捧起茶慢悠悠喝了一口，静静看着林生哀求。

    那斜看的眼神仿佛在说，接着表演，你继续。

    汪先岸又喝了一口，说道：“你家有牛，这哪家穷苦人家能有。”喝完茶，便用手淘淘耳屎。

    “山长，您答应过我的，说给我5两交给我孝敬父母。”林生忍不住开口道。

    “有吗？我好像是说过交于你父母。”汪先岸眨巴眨巴眼睛，好像老眼昏花。

    林生重重点头，终于想起来了，从上午说到快中午了，嘴皮都快起泡了。看到那茶水，林生感觉能喝一缸。只是不太好意思，毕竟还得尊师重道。

    “可是，我记得是说交给你父母，没说交给你吧。”汪先岸靠在椅子上，喝口茶，砸吧砸吧。

    林生微微一怔，说道：“有吗？”

    汪先岸得意洋洋露出笑容：“你看，你忘了吧，赶紧回家吧。不送。”

    林生见状，叹息一声，：“唉，家里穷啊，都掀不开锅了。我那个妹妹都瘦的皮包骨了，哥哥都瘦脱了相，还有我那可怜的母亲……”，眼泪硬是被林生给挤了几滴下来。

    可无论林生说啥，好像都能被自动屏蔽，小茶碗里的水好像是琼浆玉液。而这一顿说的汪先岸都快睡着了。

    眼见要失败了，林生也不再带有哭腔了，拱手凝重说道：“小子不才，没啥学识。还是不拜师学艺了，请山长归还赏银40两。”

    汪先岸睁开眼，一激灵，开口道：“嗨，你这孩子，咋能要钱呢…不对，咋能不拜师呢。”

    “小子家穷，还是留着钱，给家里人买些吃用的东西。”林生低声道。

    汪先岸脸上表情僵住，干笑两声，继续道：“算了，你把钱交于父母也是一样。”说完在口袋中，掏了半天，才有5两碎银子出来。

    林生也不在意，立马收了起来。见到汪先岸眼神还盯着，急忙捂住口袋。

    “行了，钱拿到了，赶紧滚蛋，耽误老夫喝茶。”汪先岸见林生还捂着口袋，生怕别人抢了，不耐烦道。

    “那学生告退。”林生喜上眉梢。

    等林生走后，汪先岸表情一凝，没了笑容。缓缓开口道：“你说，这孩子，跟金小子学，是好事，还是坏事？之前我觉得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想留在书院。你也知道书院这种教学可以培养很多普通才子，却难以培养真正的有才华之人。只有老师手把手教因材施教，才能真正发挥他的潜力，这也是我想推荐他拜师的原因。可这孩子只看见艺却忽略术，也是我不太想让他去的原因。”

    一阵阵脚步从书架后走到堂前，那人也没客气，坐在空椅上自顾自端起茶喝起来。

    “我觉得挺好，这小子机灵的很。”说话之人正是陈宗旺。

    汪先岸闻言也没开口，好像还在沉思。

    陈宗旺接着问道：“你还担心什么？”

    “这孩子有点妖，他见到官毫无敬畏之心。说起神佛，天地，也没有一丝敬重，好像都是虚妄。”汪先岸郑重说道。

    “那有什么，不敬天地咋了，我也不敬啊。”陈宗旺不以为然。

    “呵呵，与你不同。一地人头，血流成河，他好像没有一丝害怕。你觉得他像是个十多岁孩子吗？”汪先岸目光落在远处。

    陈宗旺愕然，随即失笑，摇头道：“他胆子大呗，反正我像他那么大，见不得那场景。”

    那一晚，林生的表现深深印在脑海中，能在众人面前不卑不亢的出主意，甚至在那匪首灭口时也毫无波澜。有些事，事后想来还是让人微微吃惊。神童？还是有人在后面教的？

    陈宗旺摇头笑道：“管他呢，让他去祸害别人去，别来祸害我们就行。”

    汪先岸目光复杂，也不多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拍了拍脑袋，陈宗旺笑道：“你还是快点把这小子送走吧。”

    汪先岸有些不解？

    “这小子，想找那书就算了。还发明那个什么斗土匪的牌，搞的现在学院乌烟瘴气，那些个生员都开始玩，日夜不停。他那屋里有个混小子居然天天跑到别人宿舍去教学打牌。”陈宗旺气道，恨不得打死林生。

    接着继续道，“还有这小子屋子外面那两棵树也变成了人棍。”

    “人棍？”汪先岸倒是知道是什么，怎么跟树扯上了。

    陈宗旺只好解释道：“听说那两棵树上有不少蝉打扰那小子睡觉，于是就伙同屋子里同学，把树给削成棍了，连一片树叶都没了。”

    “最可气的是，这小子把砍下来的树枝冒充山上伐下来的，居然拉到食堂去卖钱。”陈宗旺想想都气的牙痒痒，“要不是被其他屋子里学子举告，那群小崽子就拿到钱了。”

    “呵呵呵，最后好像还被孙胖子提着刀追了半个书院。”陈宗旺想起林生被追的惨样便乐出了声。

    汪先岸有些头痛，这书院一草一木都是他几十年前与开辟书院前人一起种的。要不是树没死，也不会被陈宗旺轻轻放过。揉了揉额头，轻声叹道：“才来两个月吧，说实话我惜才也得有命啊，老夫也老了。”

    两人相顾无言，心中已经打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