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以上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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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镝线】招风

    镝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不远处熊熊烈火焚烧着这座房屋的情景是真实的。倘若诩和玲没有站在他的身边,他宁愿相信这是场普通的噩梦。冬日壁炉般的温度烤着他的脸颊,而在里面的,分明是他从镜国回来不久的叔叔。

    热心的人提着木桶,在河流与烈火间来回奔波,不知过了多久,火熄了。除去那简洁的轮廓,其余的像是被架空,面目全非地显露在他的面前。诩这才回过神来,用尽全身力气跑向那片废墟。镝从未见过七月的雷电划破天空,事后他这样回忆道,也许只有那时诩的速度才能与之比拟。

    “你也不想看到这幅情景,对吗?诩真是的,让你一个人去拜访……”玲知道要说些什么,话还没说完便后悔了。

    眼前发生的,是在镝拜访后的几个小时。此时已是深夜,镝强压着困倦,和玲一起站在人群当中,周围的交谈声令他喘不过气。

    “叔叔,你看谁来了!”镝带着精心准备的物件,敲响了那扇老旧的木门。

    叔叔睡眼惺忪地响应了敲门声,镝踏着门发出的“吱呀”声走了进来。他发现有扇门是虚掩的,他并没有在意,或许是叔叔没关紧吧。

    这次的拜访极为简短,叔叔不同于以往,没有向镝讲述自己在镜国的种种见闻,而是询问镝近期翼族的大事件。

    当他讲到诩主动退出教会时,出乎他的意料,叔叔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反倒连连点头以示肯定。这让镝失去了讲下去的底气,他低下头踢蹬着双腿。

    “没想到,他的秉性越来越像他的父亲了。在我们离开以前,所有人都认为,这小子会安安稳稳把主教的位置坐牢。”叔叔见状对镝说道,“他是最适合加入教会的……不仅是家族缘故,还有……总之,希望有天能见他一面啊,回来这么久也没有拜访过。”

    “叔叔要不要来我家?哥哥一定会很高兴的。”镝试探性地问道。

    “不了,现在情况紧急就不打扰了,等事态平息我再去看你们。”叔叔蹲下来笑着和镝完成了“拉钩仪式”。

    而在几小时后,在他们离开翼族的前夜,其中一方永远失约了。

    “刚刚冲进的那家伙出来了。”

    “听他说里面分明有两具尸体,另一个从体型来看像是教会的神父。”

    “对神职人员这样熟悉,难道他也是教会的人?而且头衔必定不低吧。”

    此时的诩,正被门口的人围拥着,为他们陈述着里面的一切。有那么一刻,镝与诩在距离不远的地方短暂地对望,诩迅速地将眼光避开。

    镝惊讶地发现,诩的神色极为平静,像是局外人一样平静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乃至细节,他无法听到他在说些什么,但可以肯定这些答复必定详尽得无懈可击。镝又将目光移向玲,和他一样,那种神色是其他人学不来的,在悲伤之余又怕被人看见,拼命止住。

    “厄运总是接踵而至,从来不会独自行动呢。”显然诩已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抚摸着镝的脑袋说道。

    “松开。”镝握住诩的手腕,将它推开。

    诩还没有反应过来,手滞留在半空,显得不知所措。

    “我叫你松开!”镝大喊道。

    人群在不久前已经散去,这句话在诩的耳边炸响,如此刺耳。诩站起身,有些木然。

    “对不起。”诩的声音先当平稳,像是在为了说而说那样。但事实上他的内心感到躁动,这是绝无仅有的。

    记忆中,它只在五年前,也就是父亲和叔叔一起前往镜国那天。他站在阶梯的上方,视线只允许他透过三角形的缝隙,看到从不完整的门倾洒下来的阳光。母亲的手中攥着一串项链,父亲则依依不舍地望着楼上的诩。

    他的父亲是当时比较有名的预言家,而这次的镜国之旅必定让他有去无回。他的藏身之处这样轻易地被发现,那串项链是多么昂贵,诩无神地目睹着它换去了父亲的性命。可他惊愕地体会到,心中没有半点哀伤。

    那时他十四岁,在学堂中有关旧教的一切知识都能对答如流,在望弥撒的一天,一只乌鸦落在他的近旁,教皇认为自己看到了神迹,主教的位置就这样被赐予了他。这很可笑,在其他神职人员而言,而对他,是西琴最大的恩赐。

    他的左手紧握阶梯的把手,门合上了,阳光也无处照耀,“咔哒咔哒”的声响过后,一切回归了安静。他没有任何反应,麻木地站在原地许久,无论是那看着项链的目光还是那对他依依不舍的目光,他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着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让人看不出是在难过还是在发笑,或许这不属于任意一个。

    “去镜国旅行罢了,会回来的。”他对站在后方的玲笑了笑。

    诩望着被烧得焦黑的房屋,无奈地闭上双眼,轻声说道:“会回来的,只是回来的只有一个人而已,一个人,又被烈火埋葬,至少是看得见的地方。”

    对他而言,最在意的反倒是神父的遗体,难道是叔叔?他不想再去想,教会的那封信已经容不得他把时间耗费在这儿,他也不属于翼族,至少他悠久的家族不属于这里。

    镝似乎是被诩的话唬住了,站在玲的身后不再说些什么。

    “我们走吧,天快要亮了,不然又要等到明天。”诩轻轻地拍了一下镝的后脑勺,说道。

    “现在?”玲问道,“不太合适吧……”

    诩已不能以教会的权利去干预即将举办的葬礼,其实他也想要去教堂的地底下去看叔叔,思索片刻却立即放弃了这种想法。

    “没错,就是现在。”诩简短而又肯定地回答。

    玲和镝觉得再拗下去也不会有成果,只好跟着诩向家的方向走去。

    车子已经套好,他们把收拾好的物品装上车子,诩骑上拉车的狮型魔腾兽,玲和镝坐在后面,开始风尘仆仆。

    “我们要走多长时间啊?”镝问道。

    “要先在咏风之地歇脚,不眠不休的话大概要花上一天半。”玲回答。

    镝迟疑了片刻,吞吞吐吐地说:“可是……”

    “可是什么?”

    “故事。”镝低声回答,“哥哥在前面不能给我讲,所以姐姐……你有故事可以讲吗?”

    “啊……哈哈,当然有。尤利尔与三位圣徒的故事,没听过吧?”

    “听过的,哥哥讲过。就是西琴创造了尤利尔让他教导三位圣徒,为人间播撒对应权能的种子。有戒律,有……”

    “停!那阿撒兹勒叛乱总该没听过吧。”

    “听过,最后他和卢奇菲罗创造了狄更城。给我讲讲乌鸦为什么是米卡利昂家族的象征吧,上次问哥哥,他没有回答。”

    听到这,玲顿时松了口气,开始讲述:“关于教派,有两个古老的家族,它们啊,分别是米卡利昂和塔克亚特。米卡利昂是出现最早的,也就早了那么几百年吧,当时在信仰还是一样的时候,六大板块的所有人都是旧教的信徒。”

    “后来有那么一个人,他不想再像那些信徒一样愚蠢,信奉一位‘不存在的神,他们分离出来缔造了‘塔克亚特’,他们相信的是现在镜国的高等魔腾兽,因为那里的始祖荒的魔能在,当时几乎是可以赐予他们想要的存在。”

    “在阿撒兹勒叛乱后,卢奇菲罗与一位名叫伊壁鸠鲁的炎族人达成了契约,又分割出了异教。那时新旧教的教派战争刚刚打完,谁也无暇再为这新生的异教品格你死我活,因为旧教接纳了新教的存在,新旧教凝结在一起完成小瞧了这新的势力。关于教派战争,值得一提的是,米卡利昂作为人类成为了旧教的英雄,他临危受命击退了新教的军队。”

    “另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异教以疯狂的速度在炎族蔓延并扩散到六大板块。渡鸦是没有权能的低级神,作为神的信使,主神将净化异教的艰难任务交给了他。后来主神更迭,渡鸦的契约遭到了破坏,他只能在结束生命前不断除非这项任务。被他触碰的异教灵魂都会变为乌鸦,飞到冰之一族的三途河源,被异教徒和信奉者们称为‘异教死神’,据说他并不喜欢就是了。为了记住他的贡献,米卡利昂的上代首领,在三十多年前才将乌鸦作为家族的象征。”

    玲流利地讲完后,看了看已经熟睡的镝,闭上眼睛也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被诩叫起,星斗映在天幕上显得格外耀眼,周围的清风吹过山峦发出美妙的旋律。

    “镝,快看,我们到咏风之地了。”玲揉揉疲乏的双眼说道。

    “而且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诩在玲的一旁补充说。

    镝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伸开双臂感受这无处不在的轻柔的微风,他惬意地闭上双眼,让风吹拂着他的面庞。

    “咏风之地,正是因为风吹过群山的奏出的乐章,是个很美丽的地方。可惜现在成了翼族关押囚徒的主要地点。”诩对镝说道。

    “为什么啊?这里不知道要比翼族好到哪里去了。”镝的脸上写满了好奇。

    “因为这里是翼族地势最低的地方,只有在这望不到翼族的任何建筑,种族荣誉感很强的翼族人又怎么能忍受呢?”诩笑了笑,“在这里休息片刻吧,后面能看到的只有雪和冰块了。”

    说罢,诩伸了伸懒腰,躺在草地上。由于一整天的奔波,他很快便睡着了。

    魔腾兽嗅着脚下青草的芳香在原地不停打转,渐渐的,天色明亮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