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以上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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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间】祈祷声中陨落

    “先生,您的左眼……”

    “是义眼,很久以前就看不见东西了。”渡鸦平静地回答,“我们还是先关心这杯茶的问题吧,时间是茶最大的敌人,泡得很差。”

    “这些茶叶是从落泪谷里长途运送来的……啊,也许是店员的缘故,我让他给您换一杯。”站在一边的店主有些惊慌失措。

    渡鸦挥了挥手,拦住了他:“不用了,来酒馆里喝茶的可能也只有我一个。还真是,在酒肆里总会有恶魔为伴呢。”

    “您的玩笑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是啊,可阁下的头上正盘旋着一只乌鸦。渡鸦想着,对这杯茶的不满也随着那意味不明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经文远比将要发生的无趣得多,他索性把这些抄本放在一旁。

    “先生在柜台前挂着的壁画是……”渡鸦对此感到好奇。

    店主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的女儿,精通乐器,算得上是一位导师吧。大概在今晚会从不远的镇子回来。”

    “唔,这样啊。话说回来,您是否听过‘昼渊’这个名字?”

    “苍那个时代的教皇吧,大概在五十年前就在与炎族的战争中去世了。他这样引人注意吗?您一位外乡人……”店主觉得有丝不妥,把话收了回去。

    渡鸦看上去很是失望,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很久没见的友人罢了。”

    他以为渡鸦是在说笑,毕竟在他眼前的这位常客只有十六岁光景,乌黑的头发充满了生气,血红色的右眼也极为好看,只是那只左眼黯然无光地嵌在上面却又不破坏整体的美感,单从脸部来看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这样的少年怎么会与昼渊是故交呢?当然这种让人摸不清头脑的话渡鸦对他说过很多。

    渡鸦本不想再说些什么,可店主偏偏觉得他说话的方式很像一位健谈又有故事的人,不知不觉地谈到关于酒馆、女儿和上周的趣事。

    当说到这位店主因为对自己依仗权利吞吃了许多冰晶想要忏悔,而他却相信卢奇菲罗的鬼话,收买了神父让他为自己的罪恶祈祷。讲到这老板得意地笑出了声,渡鸦端着茶杯回应了一个只是嘴角上扬的微笑。

    “现在的神父真是什么生意都收啊!”渡鸦假意感慨道,“卢奇菲罗用金钱抓住人们身心的法子真是屡见不鲜,连神父都中了魔。”

    “小子,你是从镜国来的吧,听说那里的货币可比冰晶值钱多了。”提到钱,店主立即露出图谋不轨的神色。

    渡鸦微微点头:“是啊,冰之一族的这些根本不能看,那些高等魔腾兽没有能力生产出这种仙露琼浆,有机会你一定要去熟悉,这是一个好财路。”

    店主哈哈大笑,称他为“会挣钱的好小子”并夸赞他将来必定是位好商人。渡鸦见天色已晚,便与店主辞别了。真是一个让人感到不爽的人,对渡鸦而言。身上被迫沾上了酒臭味,就连茶香都刷不掉,埃涅索一定会很生气吧。当然,对一个快要死掉的人也没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

    很快黑夜便笼罩了大地,渡鸦翻上二楼的木窗,迈着方步走了进去。只见几小时前还快活地讲述自己财路的店主,现在正面部着地的躺在地上,很显然已经停止了呼吸。

    “死于抢劫吗……还真是讽刺。在死之前看到最爱惜的东西被人夺走,一定相当难受吧。”渡鸦抓起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提了起来,又轻轻放下,“狄更城的第七环会为您预留位置。”

    说完,他用魔能凝结成一把小刀,迅速地剖开了店主的尸体。只见一只黑影从中飞出,很快便升腾到空中,它渐渐有了形体,鸟喙、翅膀,那分明是一只乌鸦,发出声声撕心裂肺的鸣叫。

    “在盛典之后,开启属于你的旅行吧。”渡鸦轻声说道,“眷属们从不会偏离轨道。小姐,不必躲在门后了。”

    “……您是?”

    “愿您的灵魂长期指引您的肉体,如您所见,我放飞了属于您父亲的乌鸦。”渡鸦像她行了较为简洁的礼。

    “我将来也会去往狄更城吗?”

    “如果是现在,那是必然。”

    一阵魔能波动袭来,渡鸦本能的抬起手臂构造出一层薄弱的屏障,屏障不出所料地在波动将要结束时支离破碎。他踏着余波轻盈地落在圆桌上。随着波动的平息,冰锥在他的脚下凝结,固定住了他的行动。

    “再不跑可就没机会了。”渡鸦回过头对店主的女儿说道。

    她听后三步并作两步,慌张地跑向狭长而又阴暗的走廊。可惜还是太迟了,一把匕首在她惊慌失措地在阶梯前犹豫之际飞来,刺穿了她的喉咙。

    “渡鸦阁下亲自解放灵魂会让我们冥界很苦恼的。”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西琴的指令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不可行呢。”

    渡鸦轻易将冰锥击碎,掸了掸身上残余的魔能气息:“啊呀啊呀,顾戍居然也会亲自来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呢。这个酒馆的茶确实不错,可惜现在喝不到了。”

    “你这家伙真的连魔腾兽都不如,随便一个人都要往狄更城里送,我们冥界作为中转站,空间已经严重匮乏了。酒馆里喝茶的怪事也只有你能干得出来!”顾戍似乎失去了耐心,对站在不远处的渡鸦怒斥道。

    渡鸦装模作样地用双手捂住耳朵,满不在乎地说:“这种事还是要去找西琴·阿瓦德嘛。”

    “身为异教徒的摆渡人,怎么能直称主神大人之名呢!你好歹也是自教派战争存在至今的下等神,怎么能把最基本的礼节忘掉!”

    “哦,坐在天空交椅上的小鬼……”

    “够了!”顾戍向两具尸体注入少量魔能,两具尸体响应了冥王的号召磕磕绊绊地站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渡鸦竭力忍住笑意,唤来近处的几只乌鸦:“亡灵对垒吗?看上去还蛮有意思的。”

    顾戍不想再对眼前这个不正经的家伙浪费话语,向它们做了“进攻”的手势。渡鸦也丝毫不留情面,使用增幅术将力量集中在左手,摁住其中一具的脑袋狠狠地砸在墙上。趁着渡鸦还处在收手反应的阶段,顾戍快速吟唱最基础的碎岩术。只见渡鸦四周的土地略有松动,他很快明白了顾戍正在结印的魔技轻松回避。他不给顾戍来得及喘息的机会,利用空间迁跃绕道后方,凝结成的小刀正要刺入顾戍的脖颈,果不其然被轻松击飞。

    “用主要攻击手段来分散我的注意力吗?”看到小刀掉落在地因失去魔能供给而消失的渡鸦笑着说。

    顾戍以风刃回应渡鸦的赞许,渡鸦立即召唤出名叫“月蚀之泪”的长剑把气流斩断,气流在被斩断的一瞬间由于魔能的切割形成强大的冲击。双方立即凝结成屏障挡住,又同时向对方发动进攻,索性顾戍先一步被迫放弃距离优势。一只乌鸦飞到渡鸦的身旁,他从这只乌鸦的体内取出一部分魔能,魔能在半空中变作足有几十把光矛集中在顾戍上方落了下来。

    当尘土消散后,顾戍的人影倒在了地上。渡鸦没有放松警惕,像是看到了将要发生的一般挡住了绕到上方进攻的顾戍,以还没结束的增幅强行与他拉开距离,示意乌鸦们撤到他的身后。

    他重新构造出月蚀之泪从正面冲去,顾戍快速反应立即将魔能凝结成与之媲美的剑挡住。可赝品终究敌不过自己的原形,在剑刃间的摩擦中折断,顾戍的手也因此本能地收了回去。渡鸦借此机会将剑刃指向他的颈部。

    “是我赢了。”渡鸦收回长剑,伸出手打算将顾戍扶起。

    顾戍不服气地把他的手推开:“总之,想办法把亡灵分开送到冥界。”

    说完,他便运用跃迁先行离开了。

    渡鸦环顾着周围的烂摊子:“该死,死灵法术会作用到异教徒的身上,是在已知的情况下夺走了我对其灵魂的支配权吗?还是说,他拥有埃涅索那样的权利,能够随时在一定条件下夺去一个人的生命?”

    渡鸦由于没有从阿撒兹勒那里习得结界类魔技,无法将这里追溯到顾戍突然到访前的模样,只得依靠着记忆一步一步地收拾。可残破的书籍,已经被魔能震碎的吊灯,以及这具意料之外的尸体……他思索着,决定将这里销毁,真是可怜了那位残忍的盗贼。

    “冥王肆意了结一位尚能存活许久的人,应该不是违反准则的。”埃涅索慵懒地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生命线都无法被轻易割断的人,在还没有开始赎罪的时候便死于一场意外,这不论对谁都是件不合常理的事。”

    “人类可以不在乎准则伤害同类,我们却不能做出基于本能的任何事,这难道不是更加不合常理吗?”埃涅索不以为然,一心摆弄着手中的绞线,“你不是从顾戍来之前就知道她将要死去的结局了吗?而这些不过是必要的情节,不需要过分地重溯自己的疏忽。”

    渡鸦想要反驳可又竭力遏制住,抬起来的手也无力地放了下去。

    “好了,不就是复原吗?交给我吧。”埃涅索释放些许魔能,它们解读着周围的魔能的纠缠与残留,很快形成一个结界场把它复原成店主死后的模样。

    阶梯口由于慌于逃跑摔下去的店主女儿和因为劫掠死去的店主。埃涅索构造了这样一个假象后,便带着渡鸦离开了。

    “真是的,那位主教不过是救了你的眷属罢了,怎么连你的灵魂都染上了不该有的东西。”

    “也许这东西从前就有的吧……。”

    埃涅索忽然停住脚步,却又不想让渡鸦看出端倪,强迫自己重新迈动沉重的双腿。

    “也许吧。”她说着,拽住渡鸦的衣角,“西琴还等待着你协调好顾戍刚刚提到的问题。”

    “由他去吧,一位的增添无用的灵魂迟早会把三途河源与狄更城压垮的。上界永远都是这样,不会触碰它们就会感到无事一身轻。乌鸦们正在被磨损,他们的灵魂被洗涤后又要去到新的个体,这样反复多次,迟早会不堪重负。”

    “你是在怀疑西琴根本没在处理这项简单的职责?放宽心,只是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处理……”

    “但愿如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