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你在开什么玩笑？”哈苏的表情，似乎是真的完全不相信。

    这就是吴凡建这么轻易就设下这个局，而且她和他都已经落在掌控里的原因。差别仅仅在于，毛小易已经知道，自己是一个无力反抗的笑话，而哈苏还在天真地相信。

    毛小易苦笑了一下：“我还真的愿意自己被当成笑话。”

    “到底你们有什么误会？”见毛小易认真了，哈苏也收起了自己关于风花雪月的八卦之心，他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这真的是哈苏和吴凡建之间的误会，也该交给他们两人自己去解开，这么漫长复杂的一个故事，从哪里开始说起呢？毛小易决定直截了当：“左莳和你签的关于摄影展的合同有问题，让吴凡建给调包了。”

    哈苏反反复复消化了好几遍这句话，仍是傻傻地、自言自语地重复着毛小易的话：“能有什么问题……怎么可能有问题……”

    但是很显然，他已经不再是刚才那副怎么都不肯相信的样子了，因为当时他印象中所有该签字的部分都签过，后来毛小易找出一页漏签，本来就是令他有一瞬间觉得奇怪。谁能想到合同被掉包了一页这么诡异的事情呢？

    他可能真的需要时间好好接受这些信息吧，毛小易觉得哈苏的反应甚至在她看来过于理智了，她当时被吴凡建这么设计，气得都恨不得摔东西打人。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毛小易手里的书只翻了一页，茶总归是凉了的，哈苏才轻轻地问出一声，小心得仿佛对面的她是用羽毛堆起来的，一吹就会散，便给不了他答案了。

    “合同是怎么回事？”

    毛小易很难过，因为她接下来要讲的话，一定会让哈苏更加难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恶人，可是现在说，总比真到了那个时候哈苏突然要去面对，要好一些，不是么。

    “关于那个摄影展。”才一开口，毛小易就觉得喉咙口干得要裂开，说话太艰难了，她把冷了的茶喝了下去，真的好涩，“他们设了一个局，你的摄影展一共四季，所以只有两个选择摆在你面前，要么就是前三季轰轰烈烈完美盛放但是没有第四季，烂尾了，要么就是，那些照片的版权，已经不在你的手里了。”

    版权？版权！这两个字一下子戳中了哈苏，他比毛小易更敏感，突然间想起左莳和他签署的好几份合同，有个最大的问题在于，主合同以外，还有很多附件。所以，完全有可能一个不小心就落在套里了。此时哈苏几乎已经相信毛小易肯定是从哪里得到了什么信息，才会和他说起版权的事情，因为原本这件事她不怎么经手的。

    左莳，吴凡建，他们……哈苏是单纯和不怎么上心工作室的事，因为放心吴凡建，但他并不傻。当毛小易告诉他这些事之后，马上反应过来，其实认识左莳也是吴凡建牵的这条线……

    他只是不懂，吴凡建图什么呢。这个小小的工作室，没什么钱可以赚，以他的能力，根本不需要在那些照片的版权上花功夫。哪怕以现在他开了摄影展有点名气的身价，也抵不上吴凡建能帮工作室赚的钱啊。

    “毛毛，他到底是为什么？”

    哈苏明明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很傻，可是这会儿如果不和毛小易说说这些废话，他已经有点快崩溃了。

    过去二十年的往事，模糊的、清晰的，一幕幕凌乱得像倒翻的拼图，一下子袭来。

    刚才听到毛小易那些话，哈苏的脑子原本轰得炸了开来，现在渐渐地平静了些，就开始思考那个反反复复在脑海中萦绕的问题，吴凡建他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什么。

    毛小易不能懂吴凡建的心情，可哈苏觉得，他也许知道。

    他恨他。

    只是他不知道，吴凡建为什么要恨他。

    原本他以为，吴凡建这样寂寞而骄傲的人，他是他唯一的朋友。

    现在哈苏闭上眼睛，想起的不是意气风发，在商场上能谈下一个又一个订单，穿着一身西装的时候看起来就像在香港中环或者美国华尔街上班的精英，穿起休闲装又相当有气质，你会以为他是不是什么被有意历练的富家子弟，哪怕一件T恤在他身上，也不觉得廉价，只是会想，穿起来一定很舒服吧。

    他想起的吴凡建，是那个瘦瘦的高高的，不太喜欢说话，也不喜欢笑的男孩。

    那时候，吴凡建在他家里，总是吃完饭就去做作业，他叫他看电视、打游戏，甚至让他一起来吃妈妈切好的水果，吴凡建总是摇着头说“不要”。也活该他成绩好，每一次考试，都是班级前三年级前十。

    哈苏一开始是很高兴自己有个伴儿的，但是发现吴凡建的出现衬托得自己贪玩，成绩还不稳定，就没有那么喜欢他了。直到有一次，他俩“共患难”。

    暑假里有一周吴凡建住在了哈苏家，因为他的家人要出差到外地去，没人照顾他。那个期末哈苏考得不错，是年级第79名，吴凡建是第2名。这是吴凡建考得最好的一次，所以他好像挺高兴的，哈苏抓着他一起看动画片《灌篮高手》，他就没说要去做作业，留哈苏一个人无趣地看完了也没人讨论。

    都还是半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没有玩心，看了几集以后，两个人就开始争论，到底是流川枫帅还是仙道彰帅，不服气了，就相约一起去操场试试彼此的招数。

    那一天，他们不但把白色校服脏成了迷彩的，还砸到了一楼大爷的鸟笼，他养的那只“聪聪”，掉了好几片羽毛，而且被吓得再也不肯说话了。

    面对“胡老师”的严厉“拷问”，哈苏只得承认是他调皮想去打篮球，没想到吴凡建居然也承认，他不服气哈苏说的，执意要球场上一决高下。结果，两个人都没逃过一顿打和10遍抄写。

    他们的友情开始得可能晚了一些，但哈苏能感觉出，吴凡建是把自己当朋友的啊。为什么，他竟会恨他，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