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晴萱扶着红豆的手，刚穿过花园，正往那片梅林走，恰好见着叶晴蕊气鼓鼓地从蓝山院的角门出来。

    叶晴蕊未等及笄，便已不住在蓝山院了。

    叶沅和太太蓝山院后面的西南角，把醉绿居收拾出来给她住，权且当做富家千金所住的绣楼了。

    叶晴萱一看见她，立马顿住脚步，悄声和红豆说道：“快，猫着点身子，咱们躲在这株花树后头，等三姐姐往那边走远了咱们再过去。”

    红豆也噤声，随着叶晴萱一道躲在高大的紫薇树下，四目相对，红豆的眼里皆是不解。

    叶晴萱一面留意着那边的动静，一面把声音压得更低，轻细如蚊呐：“今儿早上给太太请安，太太单把三姐姐留下，多半是说选秀的事儿。”

    “这会子见三姐姐神色不对，只怕是受太太训话了，咱们躲着点，别冲在她气头上才好。”

    红豆捂住嘴，用力地点点头。

    叶晴萱等着，却发觉那边的脚步声渐近。

    叶晴萱有些怪异：大晌午的，叶晴蕊不回自己的醉绿居去，怎么听着倒似是要往自己这边过来了？

    便有叶晴蕊愤愤的声音传过来：“……我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叶家嫡出的姑娘，不就是去了一趟永宁寺么，怎得母亲对棠姐儿的态度转换这么大！”

    “偏当日母亲身边只有陈嬷嬷在场，陈嬷嬷那个老货，每日只知道听母亲的话，旁的一概不问、丝毫不知道变通！竟瞒我瞒得那样紧！”

    “哼！她不说，难道别人就不说了？当日还有萱姐儿和萤姐儿在里头，等我问过她们……我就不信，棠姐儿不过一个乡下出来的土包子，难道还真能入宫当娘娘不成！”

    再就是叶晴蕊身边的怜无在劝：“……说不定太太只是做做样子罢了！选秀的规矩那么多，大姑娘不过乡下来的，哪里懂得那些！”

    “太太叫她跟着孙嬷嬷一道学规矩，也只是怕日后她失了规矩、给咱们家丢脸罢了！姑娘您不必放在心上，太太终究还是心疼姑娘的，毕竟您才是她的心头肉……”

    叶晴萱听了，不由在心里叫苦：这会子叶晴蕊正在气头上，怎么偏偏叫自己撞见了……她日后一定再也不抄近道了！

    叶晴蕊气冲冲地向这边走来，没一会子功夫，便恰经过叶晴萱身侧。

    见她正猫着腰神色专注地盯着花圃里的什么东西，叶晴蕊“哎”了一声，叫她：“五妹妹？”

    “大晌午的不在自个儿屋里待着，你鬼鬼祟祟地在这儿蹲着做什么？”叶晴蕊语气不善，“你莫不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吧？”

    叶晴萱已经打好了腹稿，她佯装被吓了一跳的样子：“三姐姐？”

    “姨娘叫我给她画些花样子，我见花园里的花儿开的正旺盛，便想着来花园里瞧瞧，也好寻些样子来画。未想在这儿碰见三姐姐，倒真是巧了。”

    叶晴蕊上下打量着她：“昨儿在永宁寺里，棠姐儿抽签的时候，你也在场吧？她抽的签文是什么，你说给我听听！”

    叶晴萱心里发苦，轻声道：“三姐姐，妹妹实在不知道。”

    叶晴蕊眼风一撩，哼声道：“你会不知道？我可不信。棠姐儿在我之前抽的签，老和尚当时必定会解签文的！你们怎么会不知道。”

    叶晴萱低了低头，道：

    “当时太太派周嬷嬷来寻我们，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殿里面还有旁的人在，太太说……毕竟女儿家的生辰八字得隐秘些，不好当着旁人的面儿说道，便当时没说。”

    “这件事儿，连三姐姐都不知道，我不过一个庶出的姑娘，又怎么会知道呢？三姐姐，您说是不是？”

    叶晴蕊盯着叶晴萱打量了片刻，才轻轻哼了一声：“也罢，说到底，你不过是人微言轻些，不知道也寻常。”

    她经过叶晴萱身边时，语气隐含威胁之意，“当时在场的除了你，还有萤姐儿，等我问过萤姐儿……若叫我知道你有话故意瞒着我，你可仔细些！”

    叶晴萱矮了矮身子：“三姐姐说的是。”

    等叶晴蕊的身影走过去，红豆扶着叶晴萱站起来，很是不满：“三姑娘也忒跋扈了些。”

    “她一直都这个样子，我都习惯了。”叶晴萱侧过头，往叶晴蕊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道，“瞧着，倒像是往闲云居的方向去了。”

    “这会子，三姐姐不回醉绿居，往大姐姐那儿去做什么？”瞧着叶晴蕊气鼓鼓的样子，若真是去了闲云居，只怕必定要吵闹起来。

    不过，就算吵闹起来，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从前，叶晴蕊也是经常和叶晚棠吵架拌嘴的，偶尔还动手推搡过，叶晚棠瞧着体虚多病、病恹恹的，真动起手来，倒还真没吃亏过。

    尤其是她身边那个阿月，真不愧是和乡下丫头厮混长起来的，帮着叶晚棠动手打架时甚是彪悍，三四个小丫鬟都抵不过她一个。

    记得年前刚入冬那会儿，叶晚棠也是刚进叶府，正是人生地不熟的时候，有一回叶晴蕊去闲云居挑衅，因着一两句口角的小事儿，叶晴蕊便推了叶晚棠一下。

    阿月当即便恼了，上前就要干仗。

    叶晚棠也不多话，挽起袖子便去拽叶晴蕊的头发，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最后，叶晚棠和叶晴蕊两个人皆是蓬头垢面、衣衫撕破，仪态全失。

    这也罢了，叶晴蕊身边的怜无，被阿月结结实实地甩了几个大耳光，脸肿的老高，话都说不利索，只知道哭了。

    叶晴蕊没了帮手，气焰瞬间消下去，灰溜溜地走了。

    虽然那一次，叶晚棠和叶晴蕊都受了太太责罚，每人跪三日的祠堂。

    可据叶晴萱所知，阿月直接抱了一床极厚的被子去了祠堂，把来看管的婆子骂得不敢回嘴。而后叶晚棠又及时地发了一回高热，跪祠堂的事儿最终也不了了之。

    当日的叶晚棠，只是个刚从江州过来投奔的病西施，便能叫叶晴蕊占不了便宜。

    这会子，叶晚棠又有永宁寺老和尚的签文傍身，叶家还指望着此番选秀能出一位宫妃呢，已然开始对她格外优待起来了，叶晴蕊若是这时候过去闹事，只怕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