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有所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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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叶珈之死

    今晚的天气很好,月朗星稀,微风不燥,偶有几片浮云飘过天际。大片的月光洒下,落在黑绿的树影中,留下斑驳的碎片。

    路旁的灯如坚定的锡兵,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在明亮月光的映衬下,光和光交融,结合成虚实相间的画面。

    大片的绿植覆盖,处处郁郁葱葱,在这座称之为南京绿肺的山上,有群鸟栖息,有昆虫隐蔽,还有兽类出没,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夜晚的山道上人烟稀少,偶有车辆驶过,外界的嘈杂在这里不复存在,只闻风吹树叶,虫鸟低鸣。

    和叶珈似有似无的低泣及喘息声。

    形容憔悴,衣衫褴褛的女人走在这条风景宜人的路上,把美好的意境破坏殆尽。

    月亮已上中天,叶珈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久,她现在好像没有感知的人形怪物,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

    从下午到深夜,滴水未进,粒米未尝,又被打的遍体鳞伤,叶珈还能站着,还能走,说奇迹也不为过了。

    走着走着,叶珈突然就笑了,但因为嘴角有伤,笑容牵扯伤口,表情比哭也好不到哪去。

    为什么笑呢?又在笑谁呢?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笑声过后,叶珈仿佛已经耗尽了力气,缓缓蹲下身子,双手环抱,紧紧的把自己扣住,头深深的埋进臂弯,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被打的时候她没哭,被羞辱的时候她也没哭,在这寂静无人的山道上,她终是忍不住心中的屈辱与不甘,或许也为了自己的有眼无珠,更敌不过心中的悔恨,只能用眼泪发泄积攒已久的情绪。

    悲恸的情绪弥漫,叶珈的周身都带着负能量场,她哭的歇斯底里、旁若无人,哭声惊动了树上的预眠的鸟,土中沉睡的虫,还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三个叼着烟的不良青年。

    不良青年之所以不良,不在于形象,而在于行为。他们听说夏天夜爬紫金山的人很多,美女也不少,说不定能有艳遇,所以过来碰碰运气,哪知根本不识路,走岔了道,本来准备打道回府,就听到有女人的哭声,那叫一个凄厉、一个惨。他们的第一反应是闹鬼了,随后想到可能是女人遭遇了野兽或者坏人,不管是哪种情况,他们仨对视了一下眼神,都决定去看看。

    好奇是人的天性,闹鬼的可能性不大,他们想,如果是野兽或坏人,说不定还能来个英雄救美。

    虽然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但不妨碍他们有一颗“热血”的心。

    循着哭声,三人很快寻到了源头——蹲在地上,已经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叶珈。

    三人围住叶珈,只看她衣衫不整和凌乱的头发,不用脑补都能想到应该是遭到侵犯了,几乎在同一时间,三人脑中闪过同样的念头,难道山上还有同道中人?

    照在身上的光线被阻隔,叶珈才察觉有异,缓缓抬起朦胧的泪眼,发现自己已经被三个黄毛怪围住了。

    三个不良青年看到叶珈正脸的一瞬间心中也是一惊,心道,这是哪个哥们下的手啊,辣手摧花就算了,怎么能打人脸呢,真是不讲究。

    不过在看到叶珈破烂的衣衫下隐约露出的肌肤时,三人同时亮起了眼睛,这女人身材不错啊。

    叶珈看到三人的表情由探寻变为淫邪,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了,她想起身,无奈腿早蹲麻了,根本使不上力气,刚试着站起一些就因体力不支跌坐在地。

    三人露出放肆的嘲笑向叶珈走近,叶珈则只能双手撑地,不断后退,很快便退到了路边,边上是灌木,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叶珈已经感受到了绝望,她想喊叫,却发现嗓子已经沙哑,她祈求有好心人路过,却发现此处偏僻,似乎连鸟叫声都没了。

    三人似乎很享受给叶珈带来的恐惧,不断地围着她打转,像是猫在逗老鼠。

    叶珈的泪水更汹涌了,似绝决堤的河水,这一刻她想到了褚暮,那个爱她如生命的男人,可是,她终究回不去了。

    黄毛青年中领头的终于不再有耐心,伸手去拉叶珈的衣服,叶珈挣扎、反抗,但俱是徒劳,她很快便被拖过灌木丛,被拉到树林的更深处。看着渐远的灯光,叶珈从心底升起绝望。

    叶珈被扔在松软的落叶间,不良青年三人组已经在解裤子的腰带,带头的率先扑向叶珈,就要扯她的短裤。

    挣扎撕扯间,叶珈胡乱挥舞的手抓破了青年的脸庞,又在无意间摸到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仿佛是本能,也或许是最后的力气,叶珈奋力挥舞木棍,击打在施暴的男青年头上,巨大的力量让带头的男青年瞬间失去知觉,另外两人愣神的功夫,叶珈已经踉跄着爬起来,毫无章法的挥舞着手中的木棍。两人慑于状若疯癫的叶珈,也担心同伴的安危,始终不敢近身,叶珈寻隙钻出包围,用尽全身的力气跑出树林。

    能看到路灯了,马路就在眼前,跨过灌木丛,踏上柏油路,脚上不知何时被刺的千疮百孔,钻心的疼痛也顾不上了,此刻的叶珈只有一个念头。

    跑!只要没有死,就不停的跑。

    她不敢回头看有没有人追来,只有一个方向,下山。

    不知跑了多久,叶珈感受到全身酸痛无比,力量正在迅速的流失,绝望中激发的那点肾上腺素已经消耗殆尽,但她没有停下。

    前方就是路口了,只要出了路口,她就安全了。

    带着这样的信念,叶珈使出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冲向路口。

    仿佛看到了希望在向她招手,叶珈迈出的每一步都更加坚实,终于路口就在眼前。

    当叶珈跨入路口的一瞬间,身侧闪着强光的卡车呼啸而来,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巨大的撞击声后是长长的刹车声,刺耳又恐怖。

    卡车的前挡玻璃已经碎裂,因为巨大的惯性,司机在受到撞击后已经昏迷,卡车斜斜的停在路边,而此时的叶珈以怪异扭曲的姿态躺在十几米外,身下是一滩浓的看不清颜色的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凌晨三点,褚暮被噩梦惊醒。

    昨晚他睡的很早,背部不适又得强忍着不让母亲发现端倪,吃过晚饭后就借口今天带一一玩的有些累,便早早的洗漱进了房间。

    其实洗澡的时候也很不方便,抬手、弯腰都会牵动背部的伤势,疼得他龇牙咧嘴。于是匆匆冲了水,擦干身体,换上睡衣。心想,如果明天疼痛还不缓解的话,得去医院看看。

    躺在床上,褚暮只觉得什么睡姿都不对,躺着,背疼。侧着,背疼。趴着,还是背疼。

    就这么辗转反侧不知道多少个来回,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褚暮终于睡了过去。进入睡眠不久,他就被拖入了梦境中。

    这次的梦很碎片化,以至于褚暮被惊醒的时候只记得模糊的情景,在仅有的感知里,褚暮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大恐怖里,不断的有看不清也辨不出的事物在追他,好像是要置他于死地,所以他只能一直跑、不断的跑、没有尽头的跑。

    被追杀的情景是一直在变化的,有时在旷野、有时在城市、有时在森林,在梦里的褚暮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求生是他唯一的动力。

    终于,在有一个不知名场景中,一个看不清面目,也不知道是何物的东西拎着类似流星锤的武器加入追击褚暮的行列。此时的褚暮已经感觉自己的力量在慢慢耗尽,腿上像是被灌了铅,每移动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跑着跑着,不知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褚暮身形顿时一个趔趄,就这么不到一秒钟的延迟,身后的不知名东西已经追了上来,抡起的流星锤带着风声,狠狠的砸下,褚暮避无可避,惊恐在眼中无限放大。

    然后,他就被惊醒了,陡然从床上坐起,一头的冷汗。

    褚暮住的是次卧,窗户正好朝着西面,夏天天气热,西晒的威力很大。本来褚暮睡觉的时候是开着空调的,不知什么时候被关掉了,难怪燥热的感觉又回来了,可能是太热的原因,让自己发梦的吧,褚暮如是想着。

    从床头柜上摸到空调遥控器,褚暮再次把空调打开,不多时便有凉风出来。仿佛是心有余悸,褚暮此刻全无睡意,便又把手机摸出来,点亮屏幕,时间正好凌晨三点。

    褚暮没有开灯,城市的光污染很严重,尽管是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外界的灯光依然把城市装扮的美轮美奂,顺带着周边的居民区也享受到了“福利”。所以,虽然房间里的等没开,褚暮却却可以视物,因为他也没有把窗帘拉上。

    这件次卧是他成家之前一直住的房间,里面的每一样物件,每一处摆设都是原来的样子,褚暮对此了然于心。

    窗户边有张小书桌,是他从六年级开始到大学毕业一直在用的,书桌上有一盏台灯,是当初母亲花了六百多块钱买的,因为商场的营业员说是新款的护眼灯,看书写字不伤眼睛。

    桌上还有一张相框,里面是褚暮、褚加一、叶珈、石翠兰四人的合影,当初褚加一满月时候拍的,也是唯一一张全家福。

    墙角摆放了一个书柜,里面有各类书籍和一些获奖证书,还有一些褚暮以前感兴趣的小玩意,比如,汽车模型、玻璃弹珠组合、象棋、手雕等等。本来这些东西都该拿到新房子去的,但叶珈觉得幼稚,和新房的风格不符,就一直留在了老房子里。

    最后就是一张衣橱了,里面是一些常规的换洗衣服,方便褚暮偶尔在这留宿。褚暮回忆,他和叶珈毕业后第一次见面时穿的那套西服就在里面挂着,如果没记错的话,叶珈也有身职业装在橱里面,那是褚加一还不满一岁的时候,叶珈下班后到老房子这来吃饭,当时石翠兰在厨房里忙着,褚加一本来在小床里睡觉,不知怎么就哭了起来,石翠兰因为腾不开手,便让叶珈抱抱孩子,把个尿什么的,叶珈不情愿的照做了,哪知刚抱起来,小家伙的尿就洒了她一身,不得已只能换衣服了,但她在老房子里没有备换洗的衣服,于是打电话给褚暮,上褚暮给带一套过来。当时的褚暮刚下班,已经在来的路上,再回新房显然不方便,正好路过金鹰,就去买了一身叶珈平时常穿的品牌和款式,反正他是知道叶珈尺寸的。事后褚暮把叶珈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晾着,过几天再来的时候问叶珈要不要把衣服打包带回去,叶珈说就放这里吧,此后便再没穿过。

    回忆逐渐深沉,褚暮已经茫然出神。叶珈在他的世界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四年,想要放下或者忘记绝非易事,或许需要一辈子的时间。

    时间随着回忆慢慢流淌,褚暮保持斜靠的姿势已经很长时间了,他感到背部没那么疼了,或许是因为同一个姿势时间太长而麻木的原因。此时困意再次席卷而来,褚暮的上下眼皮有些要打架的趋势,正准备躺下休息,床头柜上的手机陡然震动起来。

    响铃和震动驱散了困意,也给褚暮带来了疑惑,现在不过四点左右,谁会找他?

    褚暮把手机拿到近前,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固话来电。

    现在用固话的本就少,一般是一些公司、机关单位在用,个人联系都是手机,难道现在这个点,还有哪个单位在上班?

    褚暮的第一反应是,现在的骗子好像有些太敬业了,他也没挂断,只是摁熄灭了屏幕,想让骗子知难而退。

    电话在第一遍响铃结束后,立刻再次响起,还是同样的号码,褚暮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不应该是骗子,褚暮犹豫几秒,摁下通话键。

    “你好,是褚暮吗?这里是陵园路派出所。”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褚暮明显愣住了,缓了半天,直到对面再次亮明身份,褚暮才回道,“是,我是褚暮。”

    “你认识叶珈吗?”对方问道。

    “认、认识。”对方提到叶珈,让褚暮瞬间感觉到了心慌,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叶珈,是、是我妻子。”

    听到褚暮确认,电话那头反而沉默了片刻。

    沉默让褚暮更加的心慌,“警官,我妻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对方终于不再沉默,例行公事般的话让褚暮如坠深渊。

    “褚暮先生,很抱歉的通知你,你的妻子叶珈女士于今天凌晨两点在陵园路和山阴路的交叉口出了严重的交通事故,经法医鉴定,系当场死亡。现在通知你,是请你尽快到派出所来一趟,办理遗体交接及后续事宜。”

    手还握着手机,褚暮却感觉不到自己是真实的自己,脑中只有一个信息。

    叶珈死了?叶珈死了!

    长时间的沉默,电话那头似乎也能理解褚暮的感受,没有再催促。

    不可思议之后便是来自灵魂的颤抖,褚暮像是一条脱水的鱼,又像是一只被人扼住脖子的公鸡,突然觉得呼吸困难,没有片刻便将脸和脖子憋的通红。一口气吊在嗓子眼,上不上下不下,几乎就要窒息。

    又突然,像是被解了穴的褚暮终于能呼吸了,汹涌的空气吸进去吐出来,喘的像是拉风箱,随之带来的便是剧烈的咳嗽,不停地咳,不停地咳,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肾都从身体里咳出来。

    电话那端的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急忙呼喊,“褚暮,褚暮,你平复一下情绪,身边有水吗?赶快喝点水缓一缓。”

    褚暮还在咳,撕心裂肺的咳,已经咳的满脸是泪。

    当石翠兰推开门时,看到的是自家儿子痛苦的蜷缩在床和床头柜夹角的地上,除了咳嗽,整个人的精气神全无。

    “小暮,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石翠兰慌了神,蹲在褚暮面前,摇晃着他的手臂。

    褚暮摇着头咳,泪水四溢。

    石翠兰连忙起身去客厅倒了杯水递给褚暮,褚暮端着杯子,因为咳嗽带动手臂的震动,满满一杯水洒了有一半,勉强喝下去一些,咳嗽也压下去不少,但他却哭的更汹涌了。

    看着褚暮哭,石翠兰也哭,哭着说,“小暮啊,到底是怎么了?你别吓妈妈啊。”

    褚暮抽噎着,断断续续的从牙缝里蹦出一句完整的话,“叶、叶、叶珈,死、死了。”

    突闻噩耗,石翠兰也傻了,楞坐在地半晌,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下来。

    口中喃喃,“怎、怎么就突然死、死了呢?”

    母子两人相互对视,俱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悲伤和不可思议,叶珈纵有千万般不好,那也是一家人,家人的突然离世,冲击太大了。

    褚暮作为一个男人,情绪的转换和控制要比石翠兰强一些,他想到还在通话,又拿起手机,清了清嗓子、缓了缓气,“不好意思,这事太突然了,我是现在就去你们那边吗?”

    那头的人很理解褚暮的情绪,没有责怪让他久等,“你尽快过来吧,路上注意安全,我们的地址是陵园路198号。”

    “你现在的状态不稳定,最好不要自己开车了,打车来吧,或者找个家人陪你。”电话那头的警察建议道。

    褚暮谢过对方,挂断电话。

    “妈,我要去趟派出所,你在家照顾好一一,有什么事我会联系你的。”褚暮套上长裤,拿起车钥匙就要走。

    石翠兰还没缓过劲来,无神的点头,褚暮不忍,也知道不能等了,转身出门。

    警察虽然建议他不要开车,但现在这个时间点,打车很不容易,开车是最快的方式。

    刚坐上车,褚暮看到后视镜上挂的全家福,眼泪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抬起袖子擦干眼泪,褚暮启动车子。设置好导航,车子便轰鸣着驶出小区。

    凌晨四点的街上没有交通压力,褚暮几乎是一路顶着限速在开,到陵园路派出所的时候还不到四点半。

    下了车,褚暮虚浮着脚步,走到门卫室敲了敲玻璃。

    门卫保安睡眼惺忪,看到褚暮失魂落魄的模样便知道了大概。

    “你是家属吧?”

    褚暮点头。

    “登记一下,接待大厅有人值班。”保安大叔拿出登记簿给褚暮。

    褚暮握笔的手不住颤抖,本来飘逸娟秀的字体此刻比乌龟爬好不了多少。

    签字放行,褚暮再次如游魂一般走向亮灯的接待大厅。

    值班民警有两人,看到来人双目赤红、神魂无状的样子,就知道是刚通知的褚暮到了。

    年纪稍长的警察率先站起身迎向褚暮,同时让身边的同事倒杯水来。

    年长的警察拉着褚暮的手,引导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语气沉重的把事情的经过讲给褚暮听。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晚了,叶珈会出独自出现在山路上,她不是和宋青松走了吗,怎么会衣着凌乱、赤着脚走在几无人烟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年长警官把情况说的差不多了,把水杯递给褚暮,安慰道,“褚先生,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警官,叶珈,她……现在在哪?”褚暮干涩的嗓音,颤抖的问。

    “因为人已经当初死亡,我们联系了殡仪馆接走了,通知你来就是办下认领手续,就可以去殡仪馆做交接了。”年长警察递过来一份文件。

    褚暮看了看,是遗体领认确认书,也不管具体的内容,快速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现在可以过去吗?”褚暮问。

    “还有一件事,要征询家属的意见。”年长警察拿着褚暮签好字的确认书说,“我们在勘查现场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你妻子身上有些伤痕看着不像是车祸造成的,所以需要你在司法鉴定书上签字。”

    “所以,你们怀疑我妻子死之前遭受过暴力虐待?”褚暮听完,总结道。

    “根据法医的初步鉴定,你妻子叶珈的直接死因的确是车祸,但身上的一些伤痕像是死之前留下的,至于到底是不是的,还需要法医做进一步的检验和分析。”年长警察说道。

    “具体需要做什么?”褚暮问。

    “你同意做司法鉴定,我们才会介入,可能需要做遗体解剖。”年长警察公事公办道。

    褚暮想着警察的话,脑中已经有了模糊的思路,但不确定的事,他不会乱说。听到警察说可能要对叶珈做解剖,褚暮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他的本心是拒绝的,但没有马上表示出来,只是说道,“我可以先去看看我妻子吗?”

    年长警察迟疑片刻,终于点头,“可以,但司法鉴定不能拖,我让小刘陪你过去,你想好直接签字,我们就能进行下一步。”

    褚暮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转身出门。

    这次是是年轻的警察小刘开得车,褚暮一直失神的看着窗外,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路上环卫工人、早点摊贩和晨起锻炼的人已经在各自忙碌。想到叶珈再也不能感受这世间的美好和烟火气,褚暮不自觉的再次留下泪来。

    旁边开车的警察小刘为了不让气氛显得太沉闷,变问褚暮,“褚先生,王警官让你在司法鉴定书上签字,你怎么犹豫了,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妻子在死之前有没有收到过其他的伤害吗?”

    褚暮头靠车窗,半晌没有言语,就在小刘警官要失去耐心的时候,褚暮说话了。

    “我只想让她体面的走。”轻轻的呓语,在封闭的车厢里也听的清楚。

    本来小刘的内心对褚暮是有怀疑的,如果褚暮是个暴力狂,家暴妻子也就显得很合常理了,不同意在司法鉴定书上签字也说得通。

    但从给褚暮打电话,到他走进派出所,然后送他去殡仪馆,整个过程中,褚暮的表情都是哀莫大于心死,能看出来,褚暮对妻子的感情是真挚的,就算夫妻见的偶尔矛盾,也不至于把人打成那样。

    所以,小刘其实在心底里已经相信褚暮,叶珈身上的伤痕和褚暮无关。

    到殡仪馆的时候已经过了五点半,对于夏天的天光来说,已经大亮了,褚暮下车的时候腿下一软,很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小刘警官马上从另一侧绕过来扶起褚暮。

    “褚先生,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坚强些。”面对这种事情,安慰人的话好像只剩下如此程式化的内容。

    道理褚暮都懂,但切身面对亲人横死,又有几人能做到心态不受影响呢?

    叶珈被暂时安排站遗体停放间,褚暮进来的时候,感受到了周身彻骨的冷,一部分是因为房间内的温度很低,另一部分则是心中的期待已经荡然无存。

    当工作人员拉开遗体柜,一具盖着白布的躯体出现在褚暮眼前,他颤抖着手去揭,已经快要触摸到白布又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带着莫大的勇气,褚暮缓缓揭开白布,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虽经过简单处理,褚暮还是看到了叶珈发丝中存在的血渍,面部整体苍白,又隐含着淤青,嘴角的伤口更明显,甚至已经结痂,额头上有明显的擦伤,伤口还没愈合,也不可能再愈合了。

    见到面,褚暮反而把心底的悲伤隐藏了起来,他没再继续掀白布,而是把白布重新盖好,默默站定,如一棵老松。

    褚暮低着头,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