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喂，二舅，对，是我啊，云杉，你上次不是说那三万块就包在你身上吗……喂，喂……”

    手机中传出刺耳的忙音，云杉尴尬地按断通话，脸上挤出一丝苦笑，看向沙发上稳坐的债主李二胖。

    “咳咳，刚才那个是我妈的二哥，以前他困难的时候找我借过钱，没想到我困难的时候他反而……”

    李二胖挥手示意云杉不必多言，让他继续联络筹钱。

    云杉只得咬牙再次拨打下一个电话。

    “喂，大姨啊，是我啊。您以前不是说，等我有困难随时找你吗，我现在刚好缺……”

    电话那端再度传来无情的盲音，云杉颓丧地放下手机，苦涩地笑了。

    那三年萧条时期，他经营困难导致负债累累，面对债主上门他变卖了一切值钱的物件，仍然无法还清所有的债务。

    原以为他在富裕时帮助过的亲戚，会在他穷困时也同样帮助他，没想到他们却像躲瘟神一样躲着自己。

    此时，债主李二胖瞥了一眼茶几上堆满的彩票，不由得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教道：

    “人呐，一到绝境就想着靠野路子来钱，我从不买彩票，不信。”

    云杉被说得哑口无言。

    事实上，为了能翻身，这段时间他在彩票上投入上万元。而在此之前，他对此类投机行为可是深恶痛绝的。

    正应了一句话，越穷越买。

    “你不是有辆宝马水鸟吗，拿它抵债我没意见。”李二胖打了个响指，透露出真正来意。

    “我知道你凑不到钱，所以今天拉着拖车来的。”

    他说的那辆摩托车是云杉几年前在生日时买的，落地20多万的宝马R1200gs。

    云杉曾梦想骑着它环游全国，可是一直抽不出时间，于是闲置在车库里吃灰许久。

    如今负债累累的他已经把所有汽车都变卖了，留着水鸟也没什么意义。

    “好吧，我去给你拿绿本。”云杉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完税证明和登记证，以及车钥匙交到对方手上。

    李二胖核实后，终于喜笑颜开。

    那是当然的，水鸟的残值至少10万，而云杉欠他的不过五六万。

    “别怪哥们不仗义，咱们都是一个机车群的，车子价格我还是懂的。喏……这就算补差价了，到时候过户还得麻烦你跟我去一趟车管所。”

    李二胖嘴里叼着烟，又从口袋里数了一千块钱，“你有钱了随时找我赎回去，毕竟没过户前咱们的账不能算消。”

    云杉木然回应，目光呆滞地望着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彩票开奖回顾，嘴角勾勒出一丝空洞的微笑。

    李二胖则理解为他在经历人生大起大落后的精神恍惚，便不再多加理会，转身离去处理车辆事宜。

    ……

    “最新消息，本地一家彩票站诞生了一位超级幸运儿，仅凭随意购买的一张彩票就独揽500万大奖……”

    “鬼扯。”小卖部老板嗤笑一声，埋头继续吃泡面。

    “吴哥，这些多少钱。”云杉穿着保安服，将一大袋子零食抱上收银台。

    “云杉，今天这么早下班？”

    “嗨，咱们小区的后门太闲了，一天也没几个业主从那走，我坐在门岗玩手机快困死了，我叫老刘替我一下。”

    “你这么年轻，不适合当保安。”老板熟练地扫码计算价格。

    “不当保安当什么。月薪4300，做一休一，还有五险一金。多适合躺平啊。”

    云杉淡然回应，一边与老板闲聊，一边留意电视里的新闻播报。

    电视上仍然播放着新闻。

    “……然而领奖人依旧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似乎在我国中奖是某种见不得光的事情……”

    “云杉，你要中了500万打算怎么花？”老板突然好奇发问。

    “我啊？”

    云杉轻笑道：“继续当保安啊，500万而已，又不是2.2亿。”

    “哈，你真幽默。”老板将东西装袋，说道：“一共76.8。”

    “扫过去了，你看下。”

    “好嘞，慢走。”

    回家的路上，云杉打开手机银行，看着七位数的现金躺在账户里，他仍然有种恍然的感觉。

    没错，他就是那位神秘大奖得主，扣税及公益捐款后，实际到账三百八十余万。

    也许对以前的云杉来说，300多万只能算是一比意外之财，还谈不上巨款，毕竟那时候他的几家餐饮店年利润也有两三百万。

    可是对现在的他来说，300万足以让他从泥淖中挣脱出来，甚至剩下的钱存进银行里，光吃利息就能月入过万了。

    但是人一旦体会过来钱快的途径，就很难静下心来，本本分分地过日子了。

    他尝试购买各种乐透彩票，结果令他大惊失色。

    所有彩票他逢买必中，就连学校门口骗小学生的盲盒也是次次大奖。

    他开始害怕了，甚至不敢去领奖。

    毕竟一次可以说巧合，次次中奖根本解释不清啊，搞不好还得接受调查。

    云杉百思不得其解，联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怪事，似乎又有了些眉目。

    最近他的眼角余光总能瞥见一串数字。

    一开始他以为是飞蚊症，但是检查了好几次，医生都说没问题。

    更古怪的是，这个数字会一直变化。

    只要他一中奖，数字就会降低，下降的幅度刚好是奖金的数额。

    “难道？”云杉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该不会自己能看到自己的奖池吧？

    他瞥向那串数字，如今只剩下108500，也就是说，以后只剩下这么点奖金可以中了。

    不过，他清楚的记得昨天的数字是9开头的5位数，今天是1开头的6位数。

    既然是奖池，有消耗就有补充。

    一定存在某种累积奖池的手段，只是他还没发现罢了。

    回到家，云杉换下保安服，痛快地洗漱一番，然后躺在沙发上进行“例行公事”。

    他先发了条卖惨的朋友圈。

    一张自己送外卖的自拍，然后附上励志文案：加油新一天，努力拼搏上岸。

    紧接着他开始爆通信录，挨个找人借钱。

    “喂，是我啊，云杉，老同学你都不记得了？对，好久不见了，最近资金紧迫想找你借点钱……喂，喂……”

    “好……这个是郑建南。”云杉把号码拉黑，然后提笔在记事本上画去名字，备注上：直接拒绝。

    其实像这种平时没什么来往，向他开口借钱就直接拒绝的人，云杉一点也不讨厌。

    至少这种人不误事。

    他最讨厌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曾经受过云杉恩惠，但是在他落难时却忘恩负义的人。

    另一种是信誓旦旦答应了，但是一天拖一天，每天打电话过去他总说：明天一定有。故意让云杉体会希望到破灭的绝望感。

    “喂，小莉啊，是我啊，以前经常帮你冲业绩的云总啊。什么？你回乡下了？

    好吧，先说正事，以前你说父赌母病弟读书，家里还有两个女儿要养，所以我借了你三万呢……喂，喂……”

    云杉又划掉了一个名字。

    通讯录越来越干净，以前发达时以为积累的“人脉”，没想到这么脆弱。

    那些酒肉朋友自从得知云杉落魄了，就再也没联系他了，真是现实啊。

    云杉犹豫了一下，又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