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水南没想到密地的主战场竟是在后山，一路看着这个给她带来快乐和痛苦的学院变得满目疮痍，心中无限悲凉，她默默提升速度向后山赶去。魔域的传信应该已经到了顾行言手中，南冥想着便发出信号提示他们。

    顾行言看到南冥的信号知道时机来了，此时王路被父亲和南耀灵逼得无路可退，手段尽出；他与林安、王平、张泽一起困住了赵潇、李杜、韩宇和独孤峄；胡同明、王曦颜和于飞等人则主要负责消灭黑衣人。南冥和慕水南赶到时，只有顾行言的战场还在胶着，其他两方大局已定，胜利只是迟早的事情。

    顾行言最先发现南冥和慕水南，他的眼睛看着慕水南，浅棕色的眸子里藏满了悲伤，我们终究是要错过，我决心斩断情缘，她却在此时回来了……。慕水南则并未注意顾行言，她的全部心神都在南冥身上，南冥却发现了顾行言的目光，他微微侧身挡住顾行言的视线，同时拉住水南的手，水南不明所以却也全然信任地由他拉着。

    她眼中再也没有我了，顾行言心如刀绞，他捂住心口，突然明白了父亲，即使当时成全，若无法放下，心终究避免不了疼，那个疤常在常新，日日折磨着他。王曦颜看着脸色苍白的顾行言，心疼不已，她悄然来到他身边，替他问出心中所想，“水南，你回来了。”

    慕水南点点头，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释然，“我回来了。”再次面对顾行言，那些情愫、心动，甚至小小的意难平统统远去，只余夹杂着陌生的熟悉感。王曦颜暗暗叹口气，她们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李杜看着深不可测的南冥和慕水南，知道他们已经突破至九阶了。他绝望地闭了闭眼，也罢，死在自己学生的手上，也算无憾了。

    王平与李杜的关系最好，他忍不住劝道：“李杜，你这是何苦呢？你并未参与他们的丑事，如今何必为他卖命。”

    李杜摇摇头，“我出身微末，是师傅一手将我养大，教我修炼，给我安身之所，我别无所长，只有这一条性命报答于他。”

    “他已入邪道，残害无辜，你还要助纣为虐吗？”王平反问道。

    “不管他做了什么，他始终都是我的师傅。”李杜有些执拗地说。

    “身为弟子，师傅做错了应及时指出，帮他改正，而不是一味逢迎，这样岂不是让他一错再错？你这样，我没看出来孝义，倒看出了胆小、懦弱。”张泽冷冷地说。

    李杜还没答话，赵潇却接话道：“我没你们那么多弯弯绕。我只知道我的功法、法器皆出于密地，没有密地就没有我，现在它有难，需要我献出这一切，我必不偷生！”说完他将手中的虎符放于身前，准备战斗。

    韩宇看着李杜和赵潇，感动的眼睛发热，“好兄弟，何其有幸能与你们并肩作战。”

    独孤峄没有说话，心中却暗暗叫苦，他倒是想投诚于仙宗，只怕自己后山看守的名头在那儿，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

    “老师不愧是老师，歪理也能让您说得这样慷慨激昂。”慕水南冷冷地讽刺道，“你们的兄弟情义，师生情义，大得过天理吗？你们的情义是情义，别人的情义就不是情义了吗？因为密地，多少青年学子被做成了傀儡，兄弟离散，姐妹俱亡，他们何其无辜，还未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就被他们敬重的师长害了。这罪孽我们不该替他们讨回来吗？王路做下这一切，不该受到惩罚吗？”

    李杜和赵潇被慕水南质问得哑口无言，满脸羞愧。韩宇见此率先攻向慕水南，“只会逞口舌之利的丫头，噬天兽族都该死！”

    李杜和赵潇对视一眼便一同跟上。顾行言向林安点点头示意这里交给他，让他与胡同明汇合，自己则迎上李杜。南冥截去赵潇的去路；王平和张泽围住独孤峄。

    韩宇的木龙刚劲霸道，水南不打算与他正面抗衡，突破九阶后她的速度优势更加明显，月落飞起轻巧地打在木龙的连接点，冰凌趁机攻向他的胸口。韩宇不得不后退，却露出了更多的破绽，一柄弯刀从他背后偷袭而来，在他身上带起一串血珠。韩宇有些无力地看着水南，这就是八阶与九阶的差距吗？慕水南不仅剑法出色，冰凌在她手里更是变化多端，神出鬼没。

    慕水南却没想多少，战斗中的她眼中只有敌人。她主动攻向韩宇，就在韩宇暗喜想拖住她近战的时候，慕水南发动了自己的天赋技能迟缓，短短的一瞬间，惊愕还留在韩宇脸上，月落已经划过他的脖子，战斗结束了。

    “这是什么？”韩宇死前的疑问留在眼睛里。

    “这就是你们害怕噬天兽的原因。”慕水南面无表情地说完，收起月落，便不再理会他。

    南冥一手持寒霜剑一手拿融冰，同时出手，虎符的操控性再强，也抵不过他出神入化的打法。“原来你是用双手剑的，这一手一变化确实罕见。那时我就觉得魔域少主实力不俗，没想到你竟隐藏得这样深。”赵潇有些绝望又有些欣慰地说。

    南冥没有说话，他的快与水南不同，他的快是变化的快，力量十足的融冰招招打在虎符的关节之处，寒霜剑则迅速切断赵潇与虎符的联系，一手重击一手灵巧，两种不同的打法竟同时出现在一人身上。

    “败给你一点也不冤。”寒霜剑刺穿赵潇的胸膛前，他想好歹我也算是死在了绝世天才之手。

    李杜的竹文还未出手，顾行言已手持秉德压制而上，失去先手优势的李杜，仓皇间画出的符文被顾行言用短剑思成轻易破解。转瞬间顾行言已经近身，几回合交锋后，竹文已经出现裂痕。李杜沮丧地想，可惜我的竹文竟被当成棍棒来用，若是老师知道了，怕会伤心吧。他忍不住偷看王路一眼，弟子不孝，要先走一步了。他拼着受伤，画出最后一个符文，便扑向王路的战场，妄图用自己的身体阻止顾圣哲的攻势让老师逃走，却被顾圣哲挑落剑下。

    王路见李杜惨死，忍不住老泪纵横，也罢，成王败寇，无外乎一死，今天就拉上一个垫背的。他疯狂地攻向顾圣哲，在伤了他之后被南耀灵杀死，一代枭雄就此落幕。南耀灵收起幽光，将王路的遗体整理好，同顾圣哲一起将他净化。顾圣哲捡起王路的法器怀信，感慨道：“这法器名为怀信，现今听起来竟有些讽刺的味道。曾经的我们也是如这些小辈一般心怀天下，信义为上，可谁料随着这时间的流逝，一次次的选择让我们与自己的初衷渐行渐远，再也回不到起始的原点。”

    南耀灵心里也有些发堵，“当年我给我的法器取名为幽光，本意是在幽冥之中也能窥得天光，现在这光是越来越暗，幽冥之意倒突显了出来，可见世事无常。”

    顾圣哲苦笑着说：“那也比我强一些，我的法器取名为逍遥才是对我最大的嘲讽。我时常想若当年我豁达一些，逍遥一些，时局也不会变成这样，他们说不定都还好好活着，阿言也不必走我的老路。”

    他们二人感怀时，密地之战也接近了尾声。独孤峄半跪在地上，法器临渊掉在一旁，勾魂穿透他的心脏，他眼望后山，自己汲汲营营，如履薄冰这二十几年，饶是他再小心也避免不了坠入深渊的结局，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接下那任务，临渊而居早晚会遭反噬，不过幸好他们会将我净化，至少死后不用再浑浑噩噩被别人利用。

    于飞站在众人之后神色复杂地看着慕水南，这个人曾经在冰域救过他，也曾在仙宗杀了哥哥，可她竟是无辜的，仙宗的那场围捕，现在看起来就是个笑话，哥哥的死真不值。

    慕水南并未注意这些，南冥却异常敏感，他看向于飞，不动声色地将水南护在身后。

    战争已经结束，仙宗的长老们忙着清扫战场，南冥借着机会将近些日子以来的发现告诉了南耀灵。南耀灵看着越来越沉稳有担当的儿子，心中甚慰，他问道：“南冥，你的建议是什么？”

    南冥略思考了一下说：“我建议趁机直捣魂族老巢永绝后患。”

    南耀灵点点头说：“怕是顾圣哲那个家伙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待会儿要多费些口舌。”说完南耀灵看着不远处的慕水南问：“这个姑娘就是慕水南吗？”

    南冥点点头，看向慕水南的眼眸中溢满温柔。慕水南站在一棵古松下面，一袭白衣在青松掩映下清爽出尘，浓密的黑发随风而动为她平添些妩媚的气息，象牙般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闪光晕，高挺的鼻梁，樱色的双唇，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却有些疏离淡漠，可她转头望向南冥时，黑色的眼睛里闪过星光，淡色的双唇微微翘起，整个人瞬间灵动了起来。南耀灵从未见过有人有这样的一双眼睛，不笑时淡漠清冷，轻笑时星河璀璨、繁花似锦。他转头看向儿子，心中了然，也许正是因为她面前站的是南冥吧。这就是爱情吗？原来爱上一个人竟是这样的，文茵……，如果一切能重新来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