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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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梦与镜中姬

    血肉、骨骸,背景是恍若从中裂开的天,与龟裂的地。

    血红色的天空中,飞石流星仿佛静止,眼中的一切都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明明天边的陨石都看得见,可为什么低处这些人们的面部是那么模糊?

    他们...在呼喊什么?

    这混乱的场景慢慢动了起来,像是那只看不见的手又按下了“continue”。

    那些与自己距离并不远的人们有些裹着兽皮,有些穿着麻布衣,用自己听不懂的语言仰着头高呼着什么,更远处还有乌泱泱的人群朝这里聚拢,高处看去就像是黑色的蚁潮。

    大地猛地震动,有空中的陨石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蚁潮”被砸出了一个小缺口,又马上被新的小黑点填补上。

    大概死了很多人吧,少年只能看见人们趔趄跌倒后又爬起身,接着朝自己所在的高台呼喝。

    那些人们恐慌而又虔诚,如同请神。

    你们...不怕死吗。

    你们到底在喊什么?

    他茫然的站在那里,面对着世界末日般的景象,无助的站在原地。可忽然他看懂了,那些人膜拜的对象似乎并不是他。

    他竭力扭过身子,要去看看那人们在天灾下也不四散逃亡、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呼喊的人。

    但他的头颅不能移动分毫,他就像个固定住的摄像机机位,被生生安在这个躯壳内。

    他什么都做不到,只有眼角的余光能瞥见身畔的白衣一角。

    那些裹兽皮布匹的家伙......是在渴求神明的帮助吗?

    眼前的景象如同接触不良的老旧电视机,反复闪回几次之后归于黑暗。

    最后一个画面里陨石迎面而来,即将坠落大地。

    “你醒啦,尊上。”

    并不算得上明净的窗玻璃中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不规则散开的裙摆像是阳光下盛开的玫瑰,猩红而高贵。

    少年坐起身,扭头看着窗户嘀咕道:“从哪学的宫廷礼...”

    无人应答,晨风卷着阳光的味道弥散在卧室里。

    少年也不在意,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双袜子穿上,把棉毛裤的裤脚裹在袜子里,又起身在床边的衣柜里抽出条深蓝近黑的制式校裤,再套了件毛衣,这才感觉暖和些。

    沪城的三月份,早上很冷。

    他穿好校裤,一屁股坐回床上,拿起枕边的手机。

    六点二十,洗漱完要去学校了。周一早自习是数学,迟到怕是要挨训。

    等会,今天是周一吧?

    手比脑子动的更快,它从校裤裤兜里拿出了刚放进去的手机,点亮屏幕给眼睛确认日期。

    它忽然僵住了,来自神经中枢的指令让它默默把手机放回枕头边上,少年躺倒。

    他闭着眼睛,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骂人,但又闭上了。

    可似乎这口气还是顺不来,他躺在床上高喊出声:“苏鹤你就是个傻鸟!”

    耳边有轻笑声响起,名叫苏鹤的少年不奇怪她的存在,眼也不睁:“贞子姐姐你怎么不提醒我今天周日?枉我起这么早。”

    “尊上醒都醒了,提醒尊上今日不用早起,不是徒增尊上的懊恼吗?”

    女子语调温婉轻柔,可苏鹤只觉得是只狐狸看着他的失态捂着嘴嗤笑。

    他睁开眼,窗玻璃忽然清晰的仿佛能倒映全世界,面容精致的红裙女子跪坐在镜中倒映出的窗台上看着他,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苏鹤忽然开口:“我又做那个梦了。”

    女子温柔的看着他:“是‘那个’梦吗?”

    “是。”苏鹤侧卧着与她对视,“天灾、凡民,可我看不到神灵。”

    “尊上不必担心。”

    女子浅笑着道:“如果这个梦影响到尊上的睡眠质量...我也不是不可以哄着尊上睡哦?”

    苏鹤翻了个身,脸朝墙,屁股对着窗户,表明了鲜明态度。

    不多时轻缓的呼吸声响起,穿红裙的女子垂眸,轻声自语:“长大了也还是很可爱,只是不愿意和小时候一样被我哄着睡觉了......”

    镜中人的低语并未传到镜外,女子看着睡姿随便的少年笑着摇头。

    窗户渐渐透视出窗外的高楼大厦,窗中倒映出的世界正缓缓淡去。

    最后一缕尾音传出镜面,随着清冷的微风从窗缝中飘来,但又温暖的不似风中的寒意:“以后不准喊我贞子姐姐呐,只准叫姐姐,真名迟早有一天会告诉你的,尊上......”

    卧室内呼吸声一滞,少年睁眼挠挠头,轻轻咳嗽两声,开始睡真正的回笼觉。

    风和日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