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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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群英汇

    苏煜和黎良前脚刚离开梦玲珑,老仆人后脚便进来公主闺房,此时的当子夫姑娘已变回了公主身份。

    “启禀殿下,大王和王后想念殿下日甚一日,正派人四处找寻殿下下落。”

    “知道了,我也想念父王和母后,时下还未到相见之时。”

    “公主,您这万金之躯不能长久屈身在这烟花之地,恕老万多嘴,大王已回国多时,您也该回去了。”

    “万伯,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也是知道我的心思的呀,父王的困境一日未解,我就一日不回。”

    “唉!公子航留恋权位居心不良,可还有公子锐不是么?公主身为女子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万伯莫要再说了,我自有主张,倒是苏公子和黎公子此去莫作山,恐有不顺,应暗中派人适时相助为好。”

    “喏……”

    “母后,大哥当政,王叔又不近人情,儿臣虽说是独立开府,可是却被管束的连个自由都没有,真是憋屈。”惠仪宫内,公子勾锐双手轻轻的揉捏着王后的肩膀。

    “锐儿,如今越国处处受制于吴,你父王虽然已经回国,但身体有恙无力管理朝政。国家百废待兴,压在你大哥身上的担子实有千斤重,你也应该务些正事了,身为王子整日只顾着花天酒地,成何体统。”王后拉着勾锐的手在身旁坐下,眼里尽是母亲的慈爱。

    “儿臣自小就对权利没有欲望,只想做个自由随心的普通人,能够陪在母后和父王身边,一家人欢欢乐乐的过日子就已经足够了。”

    “普通人,一家人,锐儿啊!身在帝王家,身为王子,又怎么能普通的了呢?”

    王后生的两个儿子,身边这个最疼爱的小儿子勾锐有着让人难以琢磨的两面性,天资聪慧却甘愿自敛锋芒隐入尘烟,一心只想做一个自在欢乐的普通人。另一方面却又重情重义嫉恶如仇,性情刚毅正直不喜阴谋权斗,如此真性情在眼前错综复杂的局势下又焉能独善其身。大儿子勾航资历平平却独好权术,性格与勾锐正好相反,喜露锋芒,拼了命的想要证明自己有多么的强大,殊不知,好权术空权谋又如何能成为明君。

    “母后,莲子羹要凉了,让孩儿伺候您吃吧。”公子锐从侍女手中接过一碗莲子羹,手拿羹勺轻搅着羹汤。

    “你这孩子,总是让人生不起气来。”看着双手端碗乖乖的站在面前的公子锐,王后双眸满是柔光,“把羹汤先放在边上,待会饿了再喝,坐下来陪母亲说会话。”

    一会跑去后花园亲自为母亲浇花,一会又叫来侍女询问母亲的睡眠食量,公子锐在母后的惠仪宫里人缘极佳,上到宫中总管,下到宫仆侍女都能打成一片,见侍女端来莲子羹来便自告奋勇的要亲自服侍母后,待服侍母后喝完再到四处逛逛便打道回府了,未曾想却被母后叫住陪说话,无疑是“自投罗网”了。见母后神色有些威仪,一直以来都刻意逃避权利纷争和朝中琐事的公子锐已不得不严肃起来,“母亲是担忧朝中之事吧?,”一语中的。

    随口一句话又让王后眉舒颜开,“你啊!说你不懂事了呢,又总是出人意料,说你懂事呢,又玩世不恭,母亲也是拿你没有办法了。”

    “该就寝时就安心入寝,该用膳时就好好用膳,母后何须多虑。”公子锐看着母亲,眼中闪现出一丝从未显露过的狡黠,随之又恢复平静清澈,“母后应该放宽心,有父王在,躲在暗处的那些奸人迟早会现出原形的,有父王在天不会塌。”

    王后怔怔的看着儿子,一时之间眼神出现多种变化,心里喜忧参半,“看来确是母后多虑了,锐儿失去了最真实的本心,但愿不是坏事。”

    “母后,大浪淘沙适者生存,儿子不是不懂,只是志不在此,不屑与宵小之辈同流合污罢了。”

    公子锐此次入宫见母后还有一个目的,求王后下达懿旨,准许南下照顾父王,顺便见一见好兄弟苏煜。

    下堡村,广阔的田坝一望无际,田野上种满庄稼长势喜人。田坝边上盖着一排军营,军营四周所有与军队有关的装备全都隐藏起来了,一百多老卒个个化身农民挽起裤脚在庄稼地上捉虫除草。

    “叶公子快下来,爬这么高若是失足摔了下来,我可担当不起啊。”

    “浦大叔,是子淳嘴馋想吃金栗儿了,我不听劝告自个偷偷跑来爬树摘果吃,摔下来是死是活都不关任何人的事,这样总行了吧。”叶子淳爬在四丈高的金栗树尖,看着站在地上干着急瞪眼的浦利道。

    “叶子淳,你这小子怎么到哪都不让人省心啊,不想挨板子那就快点给我滚下来。”山坡上传来浑厚又让小霸王难以违抗的声音。

    浦利闻声大喜,快步迎接上去,叶子淳半溜半摔的从四丈高的金栗树上滑下,三步并成两步奔了过去。

    “浦利见过少将军。”

    “子淳见过苏煜哥哥。”

    “浦将军,不是说要全员静默的吗,你怎么还叫少将军。”苏煜转向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叶子淳,“子淳,叫你来军营不是捣蛋来的,下次再淘气就滚回你父亲那里去,我可教导不了你。”

    “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想哄便哄,想骂又骂。”叶子淳斜眼看着田坝上正在忙碌的农卒们,嘴里叫叫嚷嚷着。

    “子淳,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苏煜一把拎起叶子淳丢在黎良身旁,“让这位夷州来的天煞星杀杀你这个小霸王的锐气。”

    黎良心里骂娘,好你个苏煜也忒不地道了,初来龙泉便把我说成天煞星,第一印象搞的那么差,将来怕是要花十倍的心思去改变在他人眼里的形象了。黎良瞪了苏煜一眼,蹲下身来去扶起叶子淳,“莫要听你苏煜哥哥胡扯,我可是一等一的好人。”

    叶子淳条件反射般的甩开黎良的手,一骨碌爬到苏煜身后,扶着苏煜的后背慢慢的站了起来,伸出脑袋望着黎良,“这位天煞星,我可惹不起,你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那种笑里藏刀之人吧!”说完全身抖了起来,模样甚是好笑。

    黎良双手一摊,尬笑道:“完了,心里有阴影了。”

    苏煜甩开叶子淳那双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好了,不要闹了。”转身向着浦利一笑,“浦将军莫要见怪,我们平常都是这样嬉闹着玩的。”

    “少将军见外了,浦利见到你们几位年轻人如此欢乐的玩闹着,便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瞬间感觉年少了。”

    “下山去吧,召集老卒们集合,有些事项要做交待。”

    安抚好下堡村军营的老卒们之后,下一站去往黄南村军营……

    司空大人峥荣见过县大人叶不机后便回京城去了,号称官场常青树的峥荣虽然位居一品,给人的印象是没有一点架子,也从不摆官谱。

    连日来,越王一直深居欧府不曾外出,剑池湖边,越王在七星井旁来回转悠,每到一口井都趴下身来朝井中仔细观望,“欧先生,孤没记错的话,这七星中间的这口井是叫天权吧,这井里的水位怎么比其他的井里要高出许多。”

    欧解仲心中一惊,暗自佩服越王观事物之心细,“大王目光如炬一眼便望出了端倪,这口井下足足沉浸着六十六把新铸的宝剑。”

    “哦,这些剑已经成品可用了吗?”

    “剑胚已成,只是还未开锋,只能算是半成品。”

    “孤曾闻要使刀剑锋利乃需寻的上好的寒石研磨之。”

    “大王博学多广,解仲惭愧,至今还未寻得那上好的寒石,是以才把新铸的剑暂时先浸泡在这天权井里。”

    “不急,不急,上大夫文超谋略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十年怕是等不及了,不过事急从缓欲速则不达,三年五载的充足准备还是要有的。”

    越王便范兵使了一个眼色,范兵心领神会,前去厢房取来一个黄色包裹,从中取出一把剑交到越王手上。越王左手握住剑鞘右手轻轻拔剑出三分,随即又插剑入鞘,随着剑出三分的那道厉气寒光稍纵即逝,“欧先生,今日孤便借花谢佛,把这把当年令父精心铸就的“工布剑”赐于孤的御前侍卫如何?”说完把剑递向严业。

    欧解仲拉起严业的双手接过“工布剑”,“好马配好鞍,物得其所。”

    严业被欧解仲拉起双手接过“工布剑”,嘴里嘟囔囔道,“我又不使剑,赐给我干嘛呢?”

    吴国姑苏城,东林街上人来人往,商业繁华地段从来最不缺的就是热闹。“亦龙鸟”鞋庄掌柜陈飞海忙碌了一天关门打烊了,独自坐在柜台前数着黄通通的铜币笑颜逐开。“咚,咚,咚。”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小店已打烊,购物白日再来。”陈飞海伸头趴在门边道。

    “陈飞海……是我……黄霖……快开门……”门外传来的女声比敲门声还要急促。

    “咔吱”一声,木门开出一扇,陈飞海探出头来一望,黄霖孤零零的站在门口,发丝凌乱,风尘仆仆。又听“咔吱”一声,又打开一扇木门,“黄霖姑娘真的是你啊,快快请进。”

    后院,陈飞海亲自端来温水,拿来上好的丝巾让黄霖先行洗漱,便又去唤醒从老家龙泉带来的厨子煮膳食去了。

    待陈飞海端来一碗冒着热气香喷喷的老家特产黄粿时,黄霖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看着满身灰尘,累着不成样子的姑娘,陈飞海几次来到黄霖身边又返回稍远处坐下,于心不忍啊!

    “陈飞海,对不起啊……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黄霖从桌上起身,望着坐在稍远处打盹的骚胖,眼中含泪声音哽咽。

    黄霖一声叫,陈飞海打了一个哆嗦,睁开双眼,看着站在眼前显得异常疲惫憔悴的黄霖,心头一热,躲过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神,端起桌上已经凉透了的黄粿,“黄霖姑娘能来找我,那是我的荣幸,你先坐着等一会,我去热一下膳食,先填饱肚子再说。”

    此时的陈飞海已经今非昔比,生意上日进斗金,腰缠万贯财大气粗,人际上长期与官家夫人小姐打交道变得更加圆滑。饶是如此还是被黄霖的深夜造访打了个措手不及,脑海里想了很多种可能性,还是不能确定到底因何缘由。

    “你慢着吃,不够还有。”陈飞海看着黄霖狼吞虎咽,全然不顾形象的吃相,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饭后,陈飞海又端来一壶茶,斟满一杯递给黄霖,空气有了片刻的凝固,终于,黄霖开口了……

    “陈飞海,西施姐姐被人送给吴王了……”黄霖还是没有忍住悲伤,大声哭了起来。

    “黄霖,莫哭了,莫哭了……”陈飞海想了一百种可能,偏是没想到出了这么一茬,在龙泉西街时,虽然时日不长,但陈飞海与隔壁药房的西施和黄霖两位姑娘已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此时听到西施入吴的消息,心里又是一阵刺痛,却又不知如何劝导黄霖,只是傻傻的站在一边,急得咬牙切齿。

    良久,“对不起啦,刚才没忍住,让你见笑了。”黄霖拿起丝帕拭去泪水。

    “欧公子,飞海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若是黄霖姑娘找到这里,飞海定会先稳住她,再派人来通知你接她回去。”两日后的晌午,欧龙阳找到“亦龙鸟”鞋庄,事情经过大致和黄霖说的一样,只是隐去了苏煜无故责怪黄霖这一节。那晚听黄霖说了整件事的经过后便料到家里会有人追过来,在征得黄霖同意后,陈飞海撒了个谎。

    “如此便有劳飞海兄了,西施一事家里肯定不会撒手不管的,待我回去向家父禀报之后再做定夺,黄霖姑娘一定要设法找到,不惜一切力量确保她的安全,家里还有事等着我回去办理,先行告辞了。”欧龙阳起身告辞,从欧府出来的时候,苏煜刚离家不久,此时的欧龙阳完全不知家里的情况,是以一心想着尽快赶回去帮父亲分担一些。

    黄霖躲在二楼窗户后面看着欧龙阳进来又离去,心里更是难过。明明是苏煜不讲理,自己不来道歉,却派龙阳哥哥前来,“难道在你心里真的就认定了是黄霖的错了吗?”

    龙泉城里,公子锐身边寸步不离的跟着老仆覃伯,主仆二人穿过主街区,来到流沙桥边,过了流沙桥就要到欧府了。一想到马上就要与儿时玩伴,少时死党苏煜相见了,公子锐兴奋不已。

    就在这时,桥头一侧的溪石后突然钻出一个老乞丐,衣衫褴褛满脸皱褶,身上散发出一股馊臭味。老乞丐在距离主仆二人六尺远处走向侧边,在二人堪堪经过时身边时,伸出满是污垢的手抢走了覃伯身上的包裹,手法快如闪电。覃伯也是身怀一流武功的高手,对突如其来的快手待到察觉时,已然慢了半拍。老乞丐抢走包裹后一个纵越身形便已是在五丈开外,覃伯一个箭步追了上去,二人很快就消失在公子锐的视线中。

    公子锐只知道包裹里面装着一些盘缠,至于是否还有其他贵重物品,也没有过问。一路来覃伯寸步不离的跟在左右,公子锐烦闷不堪,也不管是追贼人去了,盘缠丢了便丢了,只要甩开覃伯就好。想到此,公子锐便欲独自过桥前往欧府。

    突然,那个抢包裹的老乞丐又像幽灵似的窜回桥头来了,而覃伯却不见踪影,“大王在欧府,明日去往凤阳山上,到时公子设法支开身边的老仆,独自一人上山,路上有人暗中保护公子的安全。”话音像是从老乞丐身上传出来的,却又未嘴巴动。

    公子锐看着老乞丐身影一闪又不见了踪影,形同鬼魅。

    次日已时,凤阳山还有云雾遮林海,仙气飘飘,立于凤阳湖边仿佛置身于九天仙宫之上。

    凤阳湖畔,一代宗师欧冶子墓前,越王站立于第一排居中位置,左侧欧解仲、公子锐,右侧范兵、叶不机。第二排从左至右分别是浦利、贺向、苏煜、欧龙阳、严业、叶子淳。众人手举三香在越王的带领下向墓冢低头三鞠躬,祭拜一代宗师,华夏剑祖欧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