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武魂尽管修炼困难，但依然是各大宗门趋之若鹜的人才，千寻疾隐瞒了比比东的双生武魂，只告知学院的老师她是变异的蜘蛛武魂，按照平常学生对待就好。

    由月关带路，比比东什么都不用准备，只需要人到场。

    “紧张了？”注意到她脸上的青色，月关打趣道。

    “有一点。”比比东顺势道。

    看着她可爱地用手势比划出一丁点的长度，月关笑了。

    新生入学第一步无非是简单的自我介绍，随后便是找个位置坐下，后续开始上课，认识同学是个缓慢而复杂的过程，比比东更关心自己在这里能学到什么，所以她对同学的态度就稍显冷漠了些。

    理论学习、体质强化和拟态训练，不仅聪明还刻苦努力，比比东像海绵一样吸收周围她能吸收的所有知识，成功在两个月内成为各科老师的新宠儿。

    而继她又一次在课堂上出尽风头后，看不惯的人也出现了。

    “新来的小丫头，你最近很风光啊……”天斗城主殿白金主教的小儿子诺亚斯，最喜欢在学院里拉帮结派，理论成绩一般但实战很强，武魂炽火猴，15岁，32级强攻系战魂尊。

    比比东正在看书，刚好有一篇是关于魂力的介绍，她发现自己吸收三个魂环后等级还是没有任何变化，问老师只说每个人情况不同，所以她就想着自己找资料看能不能找到答案，现在她满脑子都是书里的文字，压根没空搭理外人的挑衅。

    半天没有回应，诺亚斯怒了，他大力地拍打起比比东的桌子，“喂！新来的，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

    “臭猴子，你又在欺负同学了。”

    比比东这次有反应了，她先是抬头看了眼诺亚斯，然后又转过头，望着走过来的一男一女，看气场同样不是善茬，但怎么看都比眼前这个顺眼。

    “邪羽，胡莹莹，谈你们的恋爱去，少管老子的闲事！”诺亚斯看到这两人就心烦，一个抢了他的初恋，一个拒绝他的告白，实力还都偏偏比他强，真是气死他了！

    邪羽，15岁，武魂月刃，37强攻系器魂尊。

    胡莹莹，15岁，武魂妖狐，36级控制系战魂尊。

    胡莹莹闻言大步一迈，人挡在比比东前面，手一伸就将诺亚斯推后了好几步，娇声道：“欺负人家小姑娘还有理了？我告诉你，今天这闲事我们管定了！”

    比比东因为觉醒得晚，又风餐露宿了好几年，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再者魂师发育本身就早，她看着就更显小了。治愈系魂师也检查过，说她这个身体至少要精心养上三四年才能恢复到正常魂师的生长水平，因此入学当天介绍时很多人都不信她有12岁，直到说出等级才被相信。

    为避免引起骚动，也是保护武魂殿的私有资产，千道流提前给她下了禁制压低10级，第三魂环也隐藏了，所以她现在对外宣称是25级，但即使是这种水平，她的年龄等级匹配在大陆上依然出类拔萃。

    “不好意思，我要去还资料了。”比比东绕过处于对峙中的二人。

    胡莹莹一愣，这孩子怎么这么冷淡？

    “喂，我让你走……”看着空荡荡的右手，诺亚斯也是一怔。

    好快的身法！邪羽星目微眯。

    比比东习惯避开麻烦，但如果麻烦主动找上她，她也不介意正面冲突，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同学间的小打小闹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就揍一顿好了。

    没过几天，揍人的机会就送上门了。

    比比东的第一次单人对练，诺亚斯指名要跟她打，扬言自己不欺负小孩子，只用第一魂技就能赢她。

    “你确定？”

    望过来的红眸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身材娇小的女孩亮出武魂，第二魂环的黄色中隐隐透出淡淡的紫，同时彰显出魂师本身超出常人的水准。

    诺亚斯咽起口水，但男性的好面子还是逼着他梗起脖子嘴硬道：“确、确定！”

    一炷香后，比比东在老师的指示下把人从蛛丝中放开。

    “你，你给我等着！”

    诺亚斯不单输了，还被狠虐一顿，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

    “那孩子真的好厉害……”胡莹莹全程目瞪口呆，比比东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像是只有25级的实力，“邪羽，你说我们能赢她吗？”

    “不知道，但我觉得很难。”邪羽也认为比比东的身手绝不止大魂师的境界，甚至连他这个魂尊都比不上。

    通过这场对练展示出过硬的实力，比比东又在学院里平静地度过了一个月，直到这天傍晚，大麻烦出现了。

    “就是她！”诺亚斯带着一帮人拦住她。

    “就是你欺负我表弟？”为首的男生盛气凌人，虽然态度嚣张，但人高马大的模样也能隐约让人感觉到他的等级不低。

    “我是光明正大打败他的。”比比东泰然自若地纠正，心底却直翻白眼。这跟小时候村口一言不合就打群架的熊孩子有什么区别？看来武魂殿学院也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样高大上，以多欺少这种事果然哪里都有。

    “臭丫头，有本事再打一场！”诺亚斯不信自己输给一个大魂师，上次一定是他大意！

    “没问题。”比比东没有拒绝。

    诺亚斯的表哥也就是切尔斯不屑地摆摆手，其他人自觉让出位置。

    比比东捏响指骨，开武魂放魂技一气呵成，下手快准狠，这次只用了半炷香，诺亚斯直接就被打昏过去了。

    “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我让你走了么！”

    “慢着……”另一名年长的男性魂师——马克拦住切尔斯。

    来之前他特意调查过，比比东只是个没有靠山的孤女，武魂殿的挂名弟子，就算今天真把人伤了也不会有事，但所有的前提都要建立在她并非是一名很有潜力的魂师，武魂殿有多看重魂师他是知道的，万一踢到的是铁板，那他们今天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一个父母死绝的野丫头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切尔斯口无遮拦。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刚想离开的比比东猛地停下，她转过头，红眸死死盯着切尔斯，语气凶狠。

    一股莫名的杀气围绕在身旁，众人顿感事态不妙。

    “邪羽，你看那边！”胡莹莹指着远处，她这几天一直在堵比比东，一方面是好奇，一方面也有点想交朋友的意思。

    “我们也过去！”看到那么多人围着比比东，邪羽直觉有危险，拉着胡莹莹就奔过去。

    蛛丝像龙卷风将所有人困在中心。

    “你的武魂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你父母是什么玩……唔！”喉咙突然被用力勒住，蛛丝的另一头紧紧缠绕在一只骨节分明的小手上。

    “你、找、死。”比比东扯紧蛛丝，一字一顿。

    切尔斯怒喝一声，挣脱束缚，三黄一紫，四环魂宗！

    比比东不为所动，四周的蛛丝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变换，很快一个巨大的蛛丝囚笼罩住头顶的视线。

    “哼，第一……”还不等切尔斯释放魂技，比比东五指成拳，“砰！”液体炸裂开来，透明且细如毛发，箭雨般从四面八方射向众人。

    怕事情闹大，有两个胆小的已经忍不住想逃了，可双脚却不听使唤地打起哆嗦，想动都动不了，导致他们当场中招，“有、有毒……”说完，这两个魂力等级最低的就倒了。

    此时的马克庆幸自己没有插手，这个女孩绝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能招惹的！

    “切尔……”

    “第四魂技，狂暴之怒！”身后的狂暴狒狒怒吼着，切尔斯使出自身增幅技能，全身好似肌肉暴涨，他奋力挥出这一拳！

    魂力凝聚成的铁拳迎面冲来，比比东侧身闪过，脸颊多出一道红痕，抬手之间，右臂挡住攻击，左手擒住切尔斯的手臂，一瞬间两只手同时用力，径直将人甩出去，蛛丝也趁机在半空中捆住他的四肢。

    “该死的野丫头，老子要宰了你！”魂力挣开蛛丝，切尔斯再次朝比比东冲过去。

    马克见状拦住其他人。

    “住手！”邪羽和胡莹莹也冲过来帮忙。

    原计划的群殴因为这三人演变成混乱的群架。

    魂尊与魂宗之间还有着不小的魂力差距，更别提比比东还被压制了等级，一时不慎，胸口被正面击中，她当场就喷出一口血，摔倒在地。

    “去死吧！”切尔斯面目狰狞，身上也满是血腥，在拳头挥近的一刹那，那只垂落的手忽然抬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

    “该死的是你才对！”红光闪过眼眸。

    心脏仿佛停了一瞬，切尔斯发现魂力凭空消失了，怎么都调动不了，心底突然生出一丝害怕，他不由地挣扎起来，但依旧挣脱不了来自那只手的钳制，他惊恐地看向手的主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结果下一秒，人被重重踹倒，“你不是很狂么，继续狂啊，狂啊！”拳脚交加，刚才还似乎无力反抗的女孩此刻双眸充血，暴雨般的攻击发狠似地向他砸过来！

    “够了，你会打死他的！”好不容易解决掉其他人，马克才有空注意比比东那边，不想切尔斯已经被打个半死了。

    刚踏出一步，就有数道蛛丝划出十字门，将他挡在三米之外。

    “滚，不想跟他一起死的话……”直到将那张讨厌的脸打得血肉模糊，比比东才放手起身，一脚踢开切尔斯，暴怒中，第三魂环冲破禁制，直接震飞马克！

    “她、她是……”

    “魂尊。”

    比比东脸上挂着彩，嘴角却勾着笑，因为躺在她周围的那些惹事者更加惨不忍睹，要不是还能感觉到他们微弱的魂力，恐怕会以为都是尸体！

    胡莹莹犹豫着想上前查看情况，她感觉比比东不太对劲……

    邪羽却将她拉住护在身后，现在这种情况太容易被误伤了！

    另一边，千道流察觉到禁制被破开，他迅速飞出天使神殿，搜寻到比比东的位置，看到这一幕，眉间一紧，“这是怎么回事？”

    “大供奉！”差一步后赶到的月关和鬼魅急忙行礼。

    “没什么，他们找我打架打输了。”恢复理智的比比东擦掉嘴边的血，满不在乎道。

    昏过去的无一不是重伤，千道流眉头紧锁，现在的小孩子气性都这么大吗，打起架来冲着要人命去的？

    他没怎么带过小孩子，唯二的千寻疾从小就自律，剩下的光翎虽然有些贪玩，但大事上也属于非常拎得清的那种，即便打架也很有分寸，还是说这是双生邪武魂的关系？

    跟前这个拉着脸，明显一副气还没消的架势。

    千道流见状轻叹一声，吩咐鬼菊将这些孩子带下去疗伤。

    “比比东，你跟我回去。”

    垂着头，比比东小跑着追向眨眼间就已经走远的千道流。

    “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你们应该很清楚。”看着还呆愣在原地的邪羽和胡莹莹，月光发出警告。

    “是！”被那股威压压得冷汗直冒，二人将头埋得低低的，心底的好奇顿时被驱赶得一干二净。

    天使神殿内，比比东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听千道流训话。

    “一旦他们出事，你清楚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武魂殿再强，也不会平白无故包庇一个罪犯。”

    “是他们三番两次先挑衅的，我只是反击。”比比东置若罔闻，反正人又没死。

    “你需要学会控制情绪。”

    “那如果有人侮辱天……”

    “放肆！”

    金光砸在头上，血再次顺着脸颊留下，比比东咬牙捂住额角。

    光翎那天肯定将她的话禀告给了千道流，封印魂力不止是对她身份的保密，也是一种变相的管束。想要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大陆上安稳生活，她不但要提高自己作为魂师的能力，还要拥有与这些势力周旋的手段，今天这场架是冲动了，可她不后悔。

    其他的无所谓，但父母是她的底线，她无论如何都要表明态度。

    “你还是不服？”千道流负手背立。

    “对你，我服气，对他们，不可能。”比比东昂着头，血染红了半张脸，上半身跪得笔直。

    在这件事上妥协，她死也办不到。

    千道流这次没有生气，在他眼里，比比东终究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他不反感对方用武力解决问题，弱肉强食本就是大陆的生存方式，只是手段上还是容易给人留把柄，不够圆滑，更不够稳妥。

    “而且我也算间接帮了武魂殿的忙……”

    “哦？”千道流注视着比比东，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武魂殿依次由圣殿、主殿、子殿和分殿构成，魂师补贴来自两大帝国拨款，由武魂总殿签收代发，一层接一层，大供奉你很清楚这里肯定有猫腻，包括帝国的那边拨款，这些亏空都避免不了。”

    自古利动人心，更何况久居上位，由底层阶级爬上来的魂师甚至会比贵族更看重利益，她自己就是很好的例子。

    “而今天我遇到的这三个魂师，正好让我有机会认识到那些殿主的情况。”

    千道流面上不显，心里却思考在一个问题：对应冲突的过程中还留有心思去考察对方，这真是一个12岁的小孩子能有的城府？

    “那个叫马克的我很看好，他很聪明，行事也很有分寸，这样有实力又有谋略的魂师正是武魂殿所需要的。”当时那种情况明明可以先跑却选择留下来帮她，而在最后又为了切尔斯故意撞上她的攻击，说这当中没有算计她是万万不信的。

    “至于那个一直找我麻烦的诺亚斯就算了，笨蛋一个，没什么可查的，不过他的那个表哥切尔斯很有问题……”近身交手中几次偷袭她不说，如果不是被下毒封住魂力，她很有可能就被杀了！

    “你如何判断他有问题？”

    “两个结果。一，明天学院风平浪静，马克说服了切尔斯，而这更能证明马克的价值，二，他们撇开马克，变本加厉地找我麻烦，直到他们得知我背后真正的靠山是你们，然后兢兢战战地来赔罪，最后大事化小。”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千道流已经猜到答案，但他并没有顺着比比东的意思回答。

    “那是因为武魂殿还对他们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猫腻可以有，无法控制的猫腻却不能存在，这件事无非就两个结果，她、或者切尔斯那一方怀恨在心，但这两个结果都会最终导致武魂殿权力的分散。权力不稳，难保不会阴沟里翻船，就像有一天，若武魂殿的力量掌控不了她，她也确定不了自己会不会按照对方要求的路继续走下去……

    “这些都是你从书里看到的？”

    从其他供奉口中得知，比比东不仅身手了得，书阁也是她经常去的地方，千道流有些意外，努力修炼的魂师很多，能静下心阅读的却少之又少，尤其是那些从平民阶层爬上来的魂师，无一不是埋头苦练升级。

    “不全是，毕竟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人会以史为鉴，却从不会为此停留。”

    人，都是向前走的动物。

    武魂殿想统一大陆，就需要大量的平民支持。

    武魂殿本身是教会创立，因为拯救大众免于邪魂兽之苦才有机会发展到今天，大陆上亿人口，魂师的占比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封号斗罗更是屈指可数，这不是几倍的差距，邪魂兽消失万年，可武魂殿才存在千年，以往的恩情还有多少人能记得？

    对待邪魂师亦是如此，比起整日剥削自己的地方恶霸，邪魂师这种几年甚至几十年才会出现一次的危机，平民不会放在心上，他们在意的是眼前的生活，能不能吃饱穿暖活下去才最重要。

    她做过六年普通人，这里没人比她更熟悉那种生活，武魂殿能走到今天，信仰很重要，一旦跟平民积怨过深，再加上两大帝国的正统面貌深入人心，武魂殿就更没有统一大陆的可能。

    帝国皇族是正统没错，但正统不一定正确，在最合适的时间点找到最合适的理由，同样可以变非正统为正确。

    站在这个世界顶端的人是魂师，可这从来不代表魂师可以离开平民独自存活，跟不能滥杀魂兽是一个道理，衣食住行，这些都离不开魂师眼中柔弱的平民，应该说没有这些任劳任怨的平民，整个大陆正常运行都是问题。

    因此，想要名正言顺地推翻两大帝国统治，武魂殿就必须对在平民中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哪怕是假象。

    大部分主教以权谋私是铁板钉钉的事，如何牵制、合理利用这些胃口日益渐大的殿主才是武魂殿当前最应该考虑的问题。

    “你想让我提拔那个叫马克的魂师还有他背后的殿主？”从裁决长老升到神的大供奉，千道流极少过问武魂殿的内部事宜。

    “这只是建议。”比比东眸光澄澈。

    “你只是个孩子，还不到考虑这些事的时候。”

    比比东却摇起头，“我的经历和身份都注定我做不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千道流压下心中的震惊，这样复杂细腻的心思确实不是一个孩子能拥有的。

    比起一统大业，千道流更想成为那个独一无二的神，只是大供奉的身份让他注定不能踏进那个领域，他的儿子千寻疾同样没有那个资格，统一大陆是千家统治武魂殿以来的夙愿，也是他们目前唯一可能成功的目标。

    不过……

    千道流目光如炬，“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听取你的建议？”

    “那就取决于天使一族图的是一朝一夕还是万古长存了……”比比东直言不讳，视线定格在那座神圣庄严的天使神像上，那是只有千家才有资格继承的六翼天使武魂，真正的武魂殿受益核心。

    “你的胆子的确很大，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跟我讲话了……”千道流语气平和，双目幽深。

    “既然决定留下，我自然要全心全意为自己的未来谋划。”虚虚实实，半真半假。比比东毫不畏惧，坦然迎视。

    与虎谋皮，搏的就是命，而这世间能属于她的，也只有这条命！

    “你的建议我会考虑，天色不早了，先回去吧。”

    “多谢大供奉。”临走前，比比东深深鞠了一躬。

    目视着人离去后，千道流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神像始终面向着天空，从觉醒那天起，神念又陷入沉寂，不再有任何反应。

    他收回目光，长叹一口气，或许从明天开始，他该真正踏出这座神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