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川村，玉子家。

    木制餐桌旁，几人围坐在一起。

    “呵，这武井证还真是不知廉耻，讲谎话还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真不知道他是吃什么长大的。”

    阿卜婆婆啃着瓜子，开口骂骂咧咧道。

    “好了好了，阿卜婆婆，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生气伤到身体就不好了。”

    玉子轻轻地拍了拍阿卜婆婆的右手，柔声细语地劝道。

    “哼，我哪有生气，我只是看不惯他们老是欺负玉子你罢了。”

    阿卜婆婆愤愤不平地说道，手里嗑瓜子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哎呀........”

    玉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知如何作答。

    玉子只得垂下眼帘，双手环绕着阿卜婆婆的右臂，脑袋斜倚靠着阿卜婆婆，旋即从口中缓缓吐出一团白雾，用细若蚊吟的音量说道。

    “为什么会这样啊........”

    “可能......”李柳凝这时候插嘴道。

    “是你们触摸到了他们的利益吧......”

    李柳凝托着下巴，纤纤葱指在桌面划圈。

    “利益......”听闻此言，玉子眼神变得迷茫起来，接着脸上染上一层疲倦。

    “大人们都是这样子吗？”玉子莫名其妙地说道。

    “什么？”

    对于玉子一句平白无故的话，李柳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

    “就是.......”

    玉子抽出脑后的簪子，青黑发丝便洒落飘逸满天。

    “我明明......在尽力完成自己的责任，可为什么.......”

    “他们都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而去否定别人的努力呢？”

    “是我在向神明祈祷保佑村子.......”

    “是我在向神明祈祷保佑他们，我做的，都是为了村子，都是为了村民啊.......”

    “可他们......为什么认为.....是我污染了河流的呢？”

    “难道一件事我没有做成......那错的就是我吗？”

    玉子眼神变得浑浊起来，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粘稠、沉重起来。

    四周一片寂静，众人屏息敛声，压抑的气氛逐渐向四周蔓延开来。

    初夏坐在一边的榻榻米上，脏兮兮的面庞，遮住了他那双有神的眼睛。

    “不是的......”李柳凝肯定地摇着头，如拨浪鼓一般。

    “玉子你没有错。”

    “错的只是他们罢了，你只是被牵扯到其中的替罪羊、可怜人罢了。”李柳凝淡淡地说道。

    听闻此言，北野心里一紧，急忙在桌底下踢了李柳凝一脚，只可惜为时已晚，李柳凝早已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北野知道，就凭玉子现在这个状态，这几句话会带来不可预料的后果。

    北野微微扭过头，面露担忧之色，先前玉子那开心的表情，原来是装的吗？

    一切就仿佛回到了几个小时前，玉子与北野在山腰采摘白山果，坐在大树下的场景。

    或许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玉子才会真正表现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北野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始至终，玉子都是十分信任北野两人的。

    当初在神殿前，李柳凝所说的游客身份，其实只要认真想一想，这个结论便能土崩瓦解。

    毕竟大晚上的，就算是游客，北野两人依旧还是挺可疑的。

    可玉子依旧没有揭穿两人的身份，甚至还款待两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玉子与北野两人一样，都属于这个村子的“外人”。

    “替罪羊，可怜人.......”

    玉子嘴里不断重复着这两个词。

    李柳凝的话似乎触碰到了玉子心底的一根弦，在后者脑海里荡起来回的涟漪。

    半晌过后，玉子眼睛闪烁着，只见她缓缓扭过头，望向初夏，好似喃喃自语般说道。

    “那么，神明为什么没有赐下祝福呢？”

    玉子问道，但很快自己便给出了回答。

    “不......”玉子嘴唇阖张，娇躯在阿卜婆婆怀里微微颤抖着。

    “难道神明.......是假的？”

    “阿卜婆婆.......”玉子连忙抬起头，看向阿卜婆婆，眼神里似乎在诉说，急于让后者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

    “你说.......”玉子喑哑着嗓子说道

    阿卜婆婆面色复杂，低头看着怀里玉子雪白的脸，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玉子都对神明信仰产生了动摇，那这个村子里，还有人真正敬仰神明吗？

    怕不是都嗤之以鼻吧。

    玉子的一切努力，在村民眼中，就是一个原地打转的愚人，在做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玉子......你不要这么想......神明......神明会保佑我们的.......”

    阿卜婆婆脸上强行撑起一道笑容，时续时断地说道。

    “相信自己吧，玉子.......”

    阿卜婆婆眼神闪躲开来，面露颓色。

    “噗嗤。”玉子捂着嘴，发出了一声轻笑。

    “哎呀，阿卜婆婆你怎么这么窘迫啊，玉子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啊。”

    玉子嬉闹般地捶了捶阿卜婆婆的肩膀。

    阿卜婆婆苦笑一声，没有再多的表示。

    “嘿嘿，哥哥姐姐，玉子的演技是不是很厉害啊？”玉子轻快地说道，甩动着脑后的秀发。

    “嗯，当然了，玉子真是的，我还以为你真的哭了，差点把我吓坏了呢。”李柳凝笑着回应道。

    “真的吗，那北野哥哥觉得怎么样。”

    玉子说着，便转过头，看向北野。

    北野坐在玉子对面，静静地看着玉子，向后者肯定地点了点头。

    北野看得出来，玉子先前是真的伤神了。

    所谓的表演，只是玉子不想让其他人担忧的借口罢了。

    换句话说，玉子是很在意【圣女】这个身份的。

    【圣女】，对于玉子，这已然不是一个荣誉，更多的，是一道枷锁。

    因为村民，使得这道枷锁已经猥亵了名字当中的“圣”字。

    北野眉目颦蹙，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看来得要调查出，到底是什么，污染了河流......”

    “只是玉子，要如何才能挣脱这个.......”

    “根深蒂固的枷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