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史家胡同11号院内,满院都是一捆捆的大白菜和一摞摞的煤球了。
九十年代初期,家家户户都要生炉子,特别是冬天清早,醒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往炉子里添煤,再倒掉煤渣。
回到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炉子边烤手,不大的屋子里,因为有这个炉子而变得格外暖和。
平时烧水做饭也都靠它,偶尔还可以在炉子边烤个馒头片、烤个白薯,街坊四邻的来串门,就围在炉子旁唠唠家常,温暖又温馨极了。
院子里有个水龙头,供全院人饮水。一到冬天,可就费了事了,水龙头一冻,就得用热水浇化开。
最开始,楚之珩不知道怎么处理,还是黎曦教他如何化开水龙头。
不过水龙头被冻住还不算是冬天里最难最麻烦的事,还有一件事,比水龙头被冻住麻烦多了!那就是——上厕所。
通常一个胡同几十户人家,只有一个公厕。到想上厕所的时候,就不得不离开温暖的屋子,迎着刺骨的寒风出去上厕所。
厕所还四处漏风,蹲在里边,屁股就像被小刀剌似的。遇上晚上或者是家离厕所比较远的,更是麻烦。
幸好楚敬昇给楚之珩借的出租房内没有这两个大难题,要不然,楚之珩宁可自己去租工房住。
在京师的院子里一般会有堆得满满的大白菜,那可是费了老大的功夫才弄好的。
每年一到11月,京师人就开始大规模储存大白菜了。一买就是几百斤,还得自己用工具把它们搬运回自家的院子里。
千辛万苦搬回去了还没完事,还得先晒晒,再把白菜一颗颗整齐地码好,盖上塑料布、旧报纸,才算是储存好了。
一整个冬天的饭桌上,也全是大白菜,熬白菜、白菜丸子汤、醋溜白菜……
楚之珩看到那些老京师人的整个冬天都要吃大白菜,心里默默替他们可怜。
哎!都是没吃过好吃的!
京师冬天物质缺乏,除了要靠入冬前储存的大白菜过日子,想在逢年过节换换口味,只有腌咸菜和做西红柿酱。
所以每次在西红柿成熟季节,京师人会熬一大锅西红柿酱,密封储存。等到炒菜做饭时,挖一小勺放入菜品中,调味又增色,味道同新鲜西红柿一样鲜美。
还有冻柿子、冻梨、冻海棠等食物,几乎就是普通人家能吃到的唯一的水果了。偶尔能吃上那么一两个,虽然冻得冰凉冰凉,但是却觉得格外地甜。
楚之珩房里还有几个邻居给的冻柿子、冻梨,于是他买了一些新桥面包店的鸡腿奶油面包作为谢礼。
京师人还有一大爱好,就是泡澡,哪怕是过年也不会歇业。街头巷尾,最常见的就是澡堂子了。花不了多少钱,却能在里面消磨上整整一天。
泡澡要泡上一个小时左右才罢休,脸都红彤彤的,浑身冒着热气,是在家里洗澡感受不到的舒坦。
搓澡当然也是不能少的,京师搓澡有讲究,全身上下得搓上108下,不能让客人感到疼,轻柔地把泥儿给搓出来,感觉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
澡堂子里面从来都是聊天闲侃的好地方,泡完了澡,还可以在里面砌壶花茶,和身边人聊聊家长里短,或者打打扑克、下下棋。
作为一个南方人,楚之珩受不了泡澡堂子,但他喜欢在自己家里泡澡,这可能就是南北文化的差异。
曾经黎父要带他去澡堂子泡澡,被他果断拒绝了。开什么玩笑,难道要光着膀子和一堆大老爷们儿互看吗?
我不要面子啊?!
我不要隐私啊?!
黎曦一家去了房山爷爷家里,金允谦被儿子儿媳接过去过年了,院里租户也回老家去了,没剩几家了,一下子显得院子空荡荡、冷冷清清。
就在楚之珩想着如何一人度过整个春节之时,没想到蓝言溪来到了他家。
给蓝言溪开好门后,他便再次躺进被窝里。
“盆子里有冻柿子和冻梨,桌子上有蛋糕、面包、牛奶、火腿,还有麦乳精和乐口福,你要吃什么自己拿,想喝热的自己冲,我再睡一会儿。”
蓝言溪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哎呦喂!我的大少爷啊!这么好的天气睡什么觉啊!现在正是逛庙会最热闹的时候,起来,我们一起去逛庙会。”
“逛庙会?”楚之珩上一世还没逛过一次庙会,毕竟,逛庙会这个形式在他那个年代早已经没落了。
过去置办年货只能靠逛庙会来采购,人们还信奉神明,于是他们就会在过年前去庙里祈福。
可在后世,电商行业发达,大中小型超市遍布社区各地,人们不需要特地去很远地方就能轻松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更相信科学,也不再求佛拜神。
蓝言溪见他感兴趣,便接着蛊惑道:“庙会上可热闹了,会举行舞蹈、戏曲、花会等游行活动。路边各种摊点,好玩的、稀奇的东西应有尽有,还有售卖各种小吃的店铺,像灌肠、卤煮、扒糕、艾窝窝等等,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直叫人忍不住驻足。”
看着蓝言溪眼里冒出的绿光,感觉她的哈喇子也快流出来了。
楚之珩裹了裹被子,“不去,这些东西胡同口也能吃的到。”
蓝言溪拍了拍他,“哼!你去外面看看,商铺都关门了,商贩都回家去了。现在只剩下庙会里有这些好吃的。”
“你起不起来?”
“我不,我不起。”
“你起不起啊?”蓝言溪一手叉腰,一手拎着楚之珩的耳朵。
“疼……疼……疼疼……我……我起……你松手……”
楚之珩不得不重新从被温暖的窝里出来,蓝言溪这才松开了手。
她白了一眼楚之珩,“你要是乖乖听话,我需要这样吗?”
楚之珩揉了揉红肿的耳朵,叹了口气,孔夫子说的没错: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穿戴整齐后,楚之珩叼着一块面包和蓝言溪一起下楼。
出了11号院,二人直奔王府井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