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华医院要兼并四医院的事很快就有了明确答复。

    老杨非常赞成这件事。

    支持景华医院发展，那是头等大事，顺便还解决了四医院这个老大难问题，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老杨把这个问题拿出来讨论，参加会议的人，几乎不需要思考，迅速就有了答案。

    “这是好事！”

    “一举三得。景华医院有了发展的地盘，四医院这个困难户摆脱了困境，附近的贫民窟也可以得到安顿，解决了那片城市改造问题。真的是大好事。”

    “中间拉一条路，刚好为这座大型医院配套建设大量的服务产业，形成一条商业街，光是这商业价值就不得了。”

    “我建议这条路由市府负责。这样，两边的商铺，也就是市府的资源。”

    “这不是贪景华医院的便宜吗？”

    “景华医院的便宜不贪，贪谁的？”

    他们在讨论两个院区之间的这一条路谁开发的问题。因为，这条路拉伸之后，就等于是医院内部了，路的两旁肯定是商业门店，绝对的旺铺，买这些商品就是一大批收入。

    当然是谁投入谁受益。

    这500米的商业街，价值绝对超过20亿，。

    作为市府的主管们，都流口水了。

    钟秋月是抓经济的，她当然想要。

    但是，她不能忘本。

    她知道自己的根基在哪里，也知道之所以有今天，谁是贵人，谁是恩人。

    秦堪，刘华龙，温文彬，老杨，这四个人，是她的贵人，恩人。

    她没有表态。

    老杨也没有表态。

    等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他才说：“暂时讨论到这里。至于这条路怎么处理，其实，谁开发，市府都有一笔收益的。只是到底是景华医院开发，还是市府开发，我们还要征求一下医院的意见。我们也不能一味地考虑自己。”

    接着他又分析，说：“景华医院一系列的动作，直接带来的资金就是几十个亿，间接产生的GDP，那就是上百亿了。这样的单位，我们也要感恩才行。”

    也是的，这1年多来，景华医院从上面争取来的资金，加上自己创收，加起来几十个亿，这还不算充爷那边的千亿投资，光是医院就产生了大量的GDP，可以说，景华市最活跃的单位就是这个景华医院了。

    钟秋月和温文彬等人商量，这条路谁修？

    温文彬早已经考虑成熟，“还是给你们修吧。不过，我有一条建议，那就是修路的速度一定要快，二是这条路的设计，一定要专业。”

    钟秋月很感激，说：“温院长，你们这也是成就我，市里的官员也在看我。你们给市府修这条路，市府至少也能从中获得3、4亿的经济收入，我的名声又会提高一个等级。感谢。感谢你们。”

    温文彬笑着说：“讲真，我们考虑了你的因素，也考虑了老杨的因素。我们也要维护你们两个的权威。”

    钟秋月真的很感激。

    温文彬说：“这条路的商业店铺设计，希望你们考虑成熟点。宾馆、超市、酒楼等等，要从高品味上考虑。”

    钟秋月又说：“刘华龙主任的茶馆也是拆迁之列，他不会有意见吧？”

    温文彬说：“刘华龙是有格局的人，他不会为难你。”

    四医院合并的事提到了日程。

    四医院现在有8个副院长，加上院长，总共有9个班子成员。他们如果全部去景华医院，人数上，超过景华医院的领导班子成员，那就不是景华医院兼并他们了，而是他们兼并景华医院。

    景华医院真正的领导班子，也就是院长副院长总共5名，人数上就处在弱势。

    四医院领导班子成员的去留问题就成了大问题。现在能够确定的就是熊院长，他将降级使用，做一个普通的副院长，保留处级。

    他没有任何异议，他很高兴，这也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当然，他的工资级别不会变，还是处级。

    在四医院，他处级，工资加绩效本来是有9000多，但是，工资7折，绩效为零，实际到手只有5000多一点，到景华医院则成倍增加，他的工资按孙韬这个级别，估计一年下来不会少于60万。

    关键是景华医院的绩效，太丰厚了，基础工资只是零头的零头，可以忽略不计。

    熊院长自己表态，我自愿去景华医院，别说做副职，即便是做普通的医生，我也愿意！

    8个副院长，其中有3个愿意保留级别，降级使用，在景华医院做科室级别的干部使用。

    温文彬答应了。

    另外4个则选择去其他单位做副职，因为他们年纪来了，也干不动了。

    只有钱仕在犹豫。

    他是非专业人员，学兽医的，农学院毕业。

    他不想降级使用，他想做副院长。

    于是，又开始了活动。

    老杨不见他。

    钟秋月也不见他。他只好找其他人。

    “你是想要权，还是想要钱？”有的领导问得很直接。

    “我，我，我……”

    这是一道死题。

    即便是钱仕这样二百五的人，也没有贸然答这道题。

    最后，还是有人跟他讲直话了，说：“钱仕院长，跟你说直话，你不要把景华医院当成市里的普普通通的医院。这所医院的级别虽然是处级，但是，他事实上的级别，比处级高了很多，再过几年，市里的头头都任命不了这个医院的院长副院长了。如果，你想赚点钱，你就降级使用，如果你想保留现在的级别，那你就要求组织另外安排你的工作。这就是你目前面临的实际处境。”

    钱仕明白了。

    他想去景华医院，但是，想想刘华龙，他就害怕。他想去别的单位，组织上给他选择的单位比四医院好不了多少，而且连油水星沫子都没有，最后一咬牙，去景华医院算了。

    温文彬看着这个人就恶心，他决定找他聊一下。

    你想来，我还不一定会同意！除非你夹着尾巴做人。

    钱仕被叫到了办公室，温文彬亲自和他谈话。

    “想听听你的想法。”

    温文彬直截了当，这厮前些日子丑化温文彬，刘华龙和秦堪三个人非常不要脸，温文彬觉得没有必要给他好脸色。

    “我想继续在班子里头，我会全力以赴支持你的工作的……”钱仕说。

    “这个，不可能。”不等他讲完，温文彬就制止了他。

    “或者，保留级别，任科长也行。”钱仕赶紧退守，守住一个有油水的科长有时候不比一个副院长差。

    “嗯？说说，你希望是什么科长？”

    温文彬想听听。如果你不是很贪的话，一个科长也不是不可以，给人一条路走，温文彬也不想不给人路走。

    “譬如，药剂科长，或者财务科长，设备科长，人事科长都可以……”一口气，他把可以腐败的地方全部说了一遍。

    温文彬摇了摇头，说：“这些都是专业性很强的科室，你干不了，真的，这些职位，比当副院长的难度还大。你干不了。”

    钱仕的最后防线暴露了，说：“那，纪检监察也行，工会也可以！”

    温文彬摇头，“这些，我已经有人选了。”

    四医院这么多的副处级，这几个位置，温文彬优先考虑给了人品比较好的。哪里轮得到钱仕？

    “现在，还有两个科长位置，你可以选择一个。”温文彬抛出了他的底线，如果你钱仕这两个职位不接受，那就只能是你走人了。

    “哪两个？”钱仕的眼睛交织着失望与哀求。

    “老干科和医疗纠纷调解办。”温文彬说。

    非常意外。温文彬惊讶地看着钱仕，他根本没有想到，钱仕竟然会说：“这两个岗位，我都愿意。”

    这是绝望的人捞到了一根稻草。

    看着这个可怜巴巴的样子，温文彬心软了，回想自己当年落魄的样子，就说：“这样吧，老干科比较清闲，管着那群退休的职工，没什么事，但是，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工资薪金会比较少。如果你愿意到医疗纠纷调解办，工作就会累，每天有做不完的事，但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工资薪金会比较高。你是局里的老领导，我尊重你，你自己选择一个吧。”

    钱仕还没说话，两行眼泪就下来了。

    接着说：“我还是选择医疗纠纷调解办吧。我上有80岁老娘，下有两个儿子都没有成家，还没有工作，在家啃老，一家人靠我一个人的工资……”

    他满脸辛酸泪，哭得是风中梨花。

    温文彬差点又心软了，咬了咬牙，说：“好吧，你下个星期去纠纷调解办，工作可是要出成效的哟，工作做得好，不比一个副院长拿的绩效差，还可能会好一些。今后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钱仕赶紧表态，一定会努力工作，最后还弱弱问了一声，“具体能拿到多少？”

    温文彬说：“现在纠纷处理办主任是拿4到5万，你去的是纠纷调解办，工作性质差不多，如果工作满意的话，也大约是这个数字。”

    钱仕微微颤抖了一下。

    4、5万的月薪，拼命也行啊！

    “好！我一定好好干了。”

    这个工薪超过了钱仕的期望，他答应了。

    温文彬微微笑了笑。

    工资确实是不错，但是，工作累，那不是一般的累。

    医院最麻烦的科室，第一就是处理纠纷的办公室，每天有事做，并且还可能几起纠纷重叠在一起，心态不好的人，根本做不了这件事。

    钱仕选择了这个科室，他以为做过行政领导，处理问题是他的专长。

    温文彬冷笑几声，心想，要是你坚持下来了，我敬你是好汉！如果你坚持不下来，那我就没必要同情你了。

    钱仕去上班了，上一任科长被提拔到了行政部做助理，相当于副主任，他是哭着去上任的。

    他不是舍不得这个岗位，而是激动，终于脱离苦海了，这岗位，3年多时间了，天天和人闹纠纷，什么苦没吃过？

    这个岗位不是人干的。

    景华医院进步很快，技术快速提升，但是，并不会因此而减少纠纷，甚至还可以说，随着业务的增加，纠纷越来越多，这很正常。

    大医院都有纠纷，协和，湘雅，华山，瑞金，华西，等等，都设立了派出所，干警直接参与纠纷调解。

    纠纷是医院的常态，前些年的医院，有过一段痛苦期，几乎到了医护人员要戴头盔上班的程度，伤医事件层出不穷。

    那个时候，媒体是助长纠纷的主要推手，他们整天报道医院的负面消息，以及医院败诉的案例，赔偿多少是他们检验媒体业绩的标准。

    所以，那个时代的院长能扛过5年以上的，那都是人才。

    近年来，国家整顿了医疗秩序，恶性纠纷明显减少了，但是，纠纷肯定是存在的，只是没过去那样嚣张了。

    过去医疗纠纷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每个城市都有专职的医闹。现在，这群人没了。也是减少纠纷的根本原因之一。

    钱仕并不了解医院，他第一天上班就遇到了3起纠纷，他每一起都亲自上阵，到中午时分，他就已经精疲力竭了，由于没经验，最后连午饭都没有吃成。

    纠纷不好处理。医疗纠纷更不好处理。

    普通纠纷你还能分清楚谁是谁非，但医疗纠纷，真的你说你的，他说他的，谁都有理，对方就是听不懂。

    常识对专业，一条无法沟通的鸿沟。

    “我家病人活着进来的，现在死了，不是医疗事故是什么？就是你们一针打死的。”

    “病情越来越重，你们医生不负责任，只有越来越好，怎么会越来越差呢？”

    “手术伤口化脓了，别人的伤口都是好好的，就我们的化脓，这还不是医疗事故吗？”

    “你们用药，病人现在一身的皮疹，给我们一个说法。”

    都是这样那样的问题。

    你说，一个兽医出身的人，怎么解答人家的质疑？

    他搞错了，他立功心切，亲自下场处理，他忘记了，他还有两个副手，都是专业人才，向患者家属解释，那是专业人员的事。

    终于熬到了下班。

    他散了架，躺在凳子上喘粗气。

    “哎哎哎，科长，吃点东西，你这样搞下去，你会废了的。不行，明天开始，我们还得按过去的方式，轮流上场，你做红脸，我做白脸，处理纠纷一定要有策略。”

    30岁的科员胡俊生送了一个盒饭过来，“吃完了饭再回去。这样走低血糖会头晕出车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