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疯了，人们都疯了。

    乌泱乌泱地人群一会踩踏着往城南冲，一会吼叫着又往城北边跑，只是无论怎么横冲直撞，人堆里的血肉残肢只会像绞肉机喷溅一样越来越多。

    这里是白界城，如今终黎国抢占的地盘。

    四面城门前把守着一群红袍赤面的僧人，他们似笑非笑地看着城内拿着屠刀肆意屠戮百姓的密宗教众，有人冲出包围往这边来时，他们才会出手，将跳出渔网的鱼儿重新甩回网里去。

    整座城就像个大号的笼子，待宰的羔羊们走投无路只能伸长脖子认命受死。

    整整十五万人啊，流血漂橹，直杀的天都黑了，兵器都卷了刃。大片大片殷红的鲜血覆盖在这片土地上，染的屋子红了，树也红了，城墙边都是堆满的人。

    哭喊声，叫骂声从一开始的人声鼎沸变得弱了下去，城中的抵抗力量早在第一时间就被打垮，如今只能在城主府里负隅顽抗。

    摇着金铃，一身裘皮包衣的喇嘛穿行在横七竖八躺着的尸堆之中，口中诵着阿弥陀佛，手里却跟弟子一样转着小刀将一些还没咽气的普通百姓强行送入往生轮回。他身边跟着几个相貌奇特的怪人，一脸漠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么多血气应该足够了。”其中一个绿发男子开口，他看着赤面僧笑道：“十五万人，这回定有冗余。”

    “的确，不过有备无患不是么......”赤面佛陀开口，他的声音古怪，每一个字都是跳着念的，仿佛并不熟悉这片土地上的语言。

    “那就还请佛陀出手，将血气化为灵力供我等使用。”喇嘛笑着摆出了一个请的动作，可就在他放下戒备的一瞬，脚边一片尸山里雷芒大作，尸块飞溅，一道雷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穿过一众魔头直奔喇嘛面门袭来。

    雷电咆哮，速度快到常人根本反应不过来，那喇嘛只来得及抬起胳膊，身躯便被雷光笼罩，连同脚下大片土地在一瞬间轰然炸裂。

    “什么？！”几人这才反应过来，惊疑不定间齐刷刷望向街道堆成小山样的尸骨肉山，那里顶部站着一名老者，须发皆白，一身道袍破破烂烂染了许多红血。

    他浑浊的双眼看着不断向他聚拢的密宗教众，双指夹起犹自冒着白烟的金色符箓，继续念起咒法。

    “万帝雷印！？这家伙是青城道正，速速制服他！”额生双角的魔尊开口，情报有误，这城内居然还有个逼近洞虚的道士。勃然大怒，一根血色长矛随着他一指便向那老人刺去。

    老人重重一哼，手指掐诀，手中雷光大作，一声震颤天地的雷鸣竟引动八方乌云汇聚，天登时便阴了下来。

    “大乘符箓，天都雷符！”其他几人也坐不住了，纷纷使出法术攻向老人。这雷符杀伤力极大，尤其是当对方存有死志，更是引全身气血催动，挨上一下在场几人没一个吃得消的。

    灵力狂潮在城中爆开，雷芒与各色灵力撞在一起，近些的密宗修士纷纷被波及当即化为飞灰就此不见。而天空的乌云此时压的更低了。

    一招未成，那老者眼中带着几分不满，纵身跃到一户屋檐上，低头看了看掌中裂纹密布的雷符，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可随着视角内城中无数的死尸惨景充斥视野，他目光坚定地再次举起雷符，看样子是要鱼死网破：“你们这些魔头，带一个走就是给天下苍生除了大祸害！”

    雷符在催动下瞬间崩碎，而天空中似乎也有两道持着法器的光影若隐若现，青蓝的雷电游龙汇聚成了一道光柱就向着几人射来！

    “真是个疯子！”一众怪人面色阴晴不定，纷纷催动法宝秘术避开可怖雷电的攻击范围，但在那老者耗费寿元的不断催动下，整座城都开始随着每一声雷击而颤抖，一道落雷更是将北门城墙连带着其下二十几位赤面僧劈成粉末。

    老道人的长袍节节崩碎，本就苍白的头发随着一道道雷击渐渐松脱，印堂上死气越来越重，他知道自己透支殆尽了。

    “那密教喇嘛已被我杀死，只要再拼得一人......”老人这么想着，眼神却无意瞧见远处城墙上正有一人盯着自己看。

    天空闪电仍然逼向众人，趁着一束闪电划亮夜空，老道人顿时遍体生寒，因为站在城墙上的，居然是那个早已被自己劈死的密宗喇嘛！

    “真是个固执的小老头啊......”喇嘛取出一个法轮，慢悠悠遥遥冲着老道一点，一瞬间战局场内众人心神恍惚，灵魂都像要被抽出身体一样产生剧痛。

    而处于范围正中心的老道更是双膝跪地，天空雷眼崩碎，化成灵力漩涡不再具有威胁。

    瞧得喇嘛无事，血佛陀不易察觉的抽了抽嘴角，但也没多说什么，他半生护佑大秦，若是喇嘛死了，大秦境内的密宗自然也就作鸟兽散，可惜了。

    各怀鬼胎，众人慢慢向那栋小屋靠拢。

    雷电许多都劈在尸山上，大股浓郁的焦臭味逸散在空气中。几人凌空浮到老道身前，那老人此时已经蜷缩在碎裂的砖瓦间，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忠贞之士，道友得罪了！”血佛抬起左手，迟则有变，他喜欢把威胁提前消除，手掌冲着老者灵台就要拍下。

    恰在此时，变故又生，血佛陀头顶在他拍下的瞬间也显现出一枚青芒掌印来，一击之下将血佛的脑袋拍了个稀烂，大团红的白的就这么溅洒在旁人身上，恶心的几位魔头一脸厌恶地纷纷闪躲。

    喇嘛抬起头，第一次神色变得紧张，他看着天空某处说道：“弥勒佛，你还真敢把手伸进下界来，真不怕断了自己的手？”对面没回答，喇嘛气得摇起金铃，城内血气开始汇集在血佛头顶，渐渐又生出一个脑袋来。

    血佛陀脸色很不好看，要不是喇嘛的独门法术自己元神此刻就回不来了。他目光第一次露出杀意，那股儒雅温和的气质也荡然无存，只剩下凶狠。

    “真是遗憾哪，遗憾......”飘渺的声音自天边传来，却似乎隔着什么听不真切。

    “两界剥离，居然还能把手伸进这里来......好好好，那你也接我一掌！”不顾众人的阻拦，血佛三结法印，城中所有尸骸纷纷化作枯骨，大片的血雾凝聚成一个六臂血佛法相，百丈身躯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一掌，这一掌可谓用尽了城中十五万人的血气，加上血佛洞虚实力，几人都相信能对弥勒造成不小的麻烦。

    掌印打穿了云层，劈开了虚空，威力崩碎了空间久久不能愈合。

    “呵呵呵。”片刻后还是那道声音传来，笑眯眯的：“嘛，不疼......欸嘿嘿，不痛不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