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等的车到了。

    地铁停稳，车门缓缓打开。

    刺骨的寒气，自车厢内蔓延出来。

    林延呼吸之间，竟然吐出白气。

    “都已经到了这里，想退也没机会。”

    林延迈开步子，余光瞥了一眼身后。

    地面积累的厚厚灰尘上，一连串的羊蹄印紧跟在身后。

    而面前的地铁上，站满了神态僵直、死气沉沉的“人”。

    林延没有任何犹豫，神色坚定地迈上了车。

    ……

    车厢内。

    一男一女，抓着头顶的安全扶手，一动不动地混在“人”群中间。

    目光注视着窗户外的林延。

    “又有东西要上来了，楚北，你说这个是人还是鬼？”

    女人开口，声音纤细发颤，满脸恐惧。

    楚北透过玻璃，仔细打量林延。

    “我觉得是人，鬼不会像他一样四处观察。只有人，才会保持这样的警惕性。看来又是个被卷进来的无辜人。黄萌，你别激动，再等等看。”

    黄萌的手臂微微颤抖。

    修有精致美甲的手，抓住楚北的手臂。

    “他要上车了。”

    楚北很清楚，黄萌并非紧张，抓住自己的手臂，只是怕自己丢下她，单独跑下车。

    楚北对此毫不在意，他对外面的林延更好奇。

    “他应该已经察觉到危险，为什么还要上车？”

    黄萌急切道：“现在下车吗？再不下就来不及了！”

    楚北摸不透林延的目的，不敢贸然行动。

    眼见林延靠近车门，黄萌再也忍不住了。

    她在满车的尸体中待了太久，无法再压制恐惧和冲动，直接朝着车门狂奔。

    楚北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拉住。

    黄萌转过头，泪眼朦胧，急切地说道：“楚北，你松开我，让我下去呀！”

    不管怎么挣扎，楚北都不松手。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活人车站，但我可以告诉你，这座车站，绝对不能下去！”

    黄萌的躁动平息了一些，眼神紧张道：“为什么？”

    楚北隔着玻璃，指向林延的身后。

    “你看，这个人的身后，跟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黄萌看向林延身后。

    眼前的一幕，吓得她头皮发麻。

    灯光昏暗的候车区，一只浑身黑色的诡异山羊，笼罩在阴影下，像人一样直立行走，脸上的神情，与活人无异。

    尤其山羊的眼睛，针孔大小的眼仁，却像是深渊，令人不敢直视。

    黄萌瞬间不敢动了。

    林延迈上车。

    进入地铁的一瞬间，跟在身后的鬼山羊，突然消失不见。

    在楚北和黄萌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车门关闭。

    列车再次启动，隧道内回荡着机械轰鸣。

    林延目光打量着四周。

    地铁过道上，站满僵硬麻木的“人”。

    他们的眼睛，像是油彩描画而成，艳丽却无神，透露着诡异。

    一旦盯得时间太久，会不由得心虚、发慌。

    林延总觉得这些“蜡像”当中，有能够活动的东西，时刻盯着他。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非常不自在。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活人在，不用害怕，我叫…于涛海，来自灵调局远城分部，这次来，就是为了处理地铁灵异。”

    四周静悄悄的。

    没人回应。

    “你们可以信任我，十秒钟之后，如果没人回应，我会离开，去其他车厢寻找幸存者，你们自生自灭。”

    还是没人回应。

    林延扭头就走，前往其他车厢。

    既然这里的人不信任他，那就先找到赵磊。

    然而，转身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窃窃私语，低声沉吟。

    林延猛地回头，声音消失，一切寂静如常。

    人的动作一旦改变，很难再复刻的一模一样。

    哪怕看上去很相似，却总会有细节差别。

    林延的【过目不忘】，专门整治细节。

    他已经找到这里不对劲的人。

    “我看见你动了。”

    楚北和黄萌没有回应。

    两人的心理素质很强大。

    哪怕林延的目光，锁定他们两个。

    两人也没有心慌，始终保持平静。

    林延走到楚北面前，盯着楚北的眼睛。

    “心理素质这么强大？你也是个人才，咱们合作吧。我于涛海就欣赏你这样的人。”

    楚北还是没有反应。

    心理素质确实过硬。

    哪怕被贴脸开大，仍然稳如老狗。

    林延缓缓蹲下身。

    楚北：？

    他不敢转动眼球，只能用少到可怜的余光，观察林延的动作。

    但确实看不清。

    林延的手，摸到了楚北的裤子上……

    然后，抓住裤腿两侧，用力往下一拽！

    有风吹来，抚鸟而过。

    楚北顿时绷不住了！

    连忙弯腰，双手捂住裤子，上提，迅速拉着黄萌后退。

    黄萌此时也懵了，脸色倒是没多大变化。

    似乎见的多了，心如止水。

    两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林延站了起来，饶有兴致盯着二人。

    “何必躲藏呢，我是来帮你们的。”

    楚北很快恢复平静，手伸进宽大的风衣里，准备掏武器。

    黄萌侧身躲到楚北身后。

    双方形成对峙状态。

    楚北盯着林延，“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延道：“刚才说过了，我叫于涛海，灵调局远城分部新任负责人。”

    楚北冷声道：“胡说八道！如果你是灵调局的人，会不认识我？”

    从这句话，可以判断，楚北是灵调局的人。

    林延回忆赵西平说过的话。

    ‘组长楚北至今下落不明……’

    林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我当然认识你，你是楚北，远城分部的组长……不，是前任组长，现在的组长是我。”

    楚北一脸的不信任。

    真要认识，肯定一上车就过来打招呼。

    怎么可能说了这么多以后，才过来搭话呢？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林延无奈道：“好吧，我不是组长，但我真的叫于涛海，这个可以信。”

    楚北沉思，“这个我信。”

    短短几句话的交谈，楚北确信，林延是个扯谎高手。

    高手扯谎，半真半假。

    既然组长身份是假的，名字大概率是真的。

    双方开始友好交流，对彼此仍保持一份警惕。

    楚北自我介绍：“我叫楚北，灵调局远城分部组长，上车已经七天。这位是黄萌，民间职业者。”

    黄萌轻轻挥动手掌打招呼，另一只手捏着衣角，装作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我叫黄萌，偶然踏上这列地铁，希望多多关照。”

    两人自我介绍完毕，轮到林延。

    林延道：“我叫于涛海，也是民间职业者。我的职业是抬棺人，平常喜欢开着灵车到处跑。”

    “棺材太显眼，一般放在灵车里，坐地铁的时候，肯定不会带在身上。”

    林延话音刚落。

    身后密密麻麻的尸堆里，突然有声音呼喊他的名字。

    “林延？你怎么也在这里？”

    赵磊从身后走来。

    林延：……

    氛围一时间极其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