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改气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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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娘们儿酒出炉

    贾琏推辞再三,奈何曲四平这等老实人执拗起来,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

    贾琏说出心里所想:

    “老曲,我原是好心帮你,如今倒好像是我憋着心思要强占你的烧锅一般。”

    曲四平老泪纵横,拉着贾琏道:

    “二爷呀,我活到这把年纪,心里不糊涂。

    我明白得很,像我们这样的外乡人,只会一把子手艺,在本地又没有靠山,守着这样一个酿酒的宝地,那就像是个三岁的孩子,捧着个金元宝上街,谁人不惦记啊?被抢是迟早的事情。

    这回若不是二爷给我们出头,别说这烧锅了,我们早晚连命都保不住。

    其实,上回二爷替我们还了苏大牙的钱,这烧锅就应该是二爷的了。

    何况二爷还救了我们两回,给酒花请大夫看病,又花了不少钱,于情于理,早都是这烧锅的主人。

    如今,还替我们家做主,收拾了项家人,给我大哥建了祠堂,将烧锅托付在二爷手里,我爹、我大哥在九泉之下也能够安心了。

    唉,我命里注定没有儿子继承家业,只有酒花一个女儿,虽然学了我的手艺,可偏偏又烧成了个废人,我们老两口还能有什么指望?

    这几十年来,就为了守住这个烧锅,我们两老一小,日夜揪心,也算是心力交瘁,实在是挺不下去了。

    项家赔了五百两银子,二爷给我,我也就厚着脸皮接了这一大笔钱。既然这银子足够我们老两口回老家买地养老,再给酒花招一个上门女婿,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贾琏想了想,用力拍了拍曲四平的肩膀:

    “老曲,我知道你是个老实人。你跟我说句心里话,买了田地,你会种么?还有,你真舍得以后不做酿酒这一行了?”

    曲四平一愣,半晌才道:

    “我这辈子,就只会酿酒。”

    “那不就得了?

    你如今手里有了五百两银子,心里也该踏实了。你愿意回老家买地也好,就在这附近买地也好,雇人种田你收租,以后都是你家的产业。

    我做了这‘福水烧锅’的东家,烧锅上下杂事都由我打理,但字号不改,伙计不换,你还是留下来,专心酿酒。咱们齐心合力,必得让它成京城第一号的大烧锅。

    以后赔了算我的,赚了钱你分三成走,伙计的工钱也算我的,你看可好?

    还有,酒花虽然是个女孩,对酿酒也是真心喜爱,不如让她也在这里做些酿酒的事情,到底比让她回老家去种地要好些。”

    曲四平连连摇头摆手:

    “没有这个道理,没有这个道理。

    我们拿了这许多银子,这烧锅东家本就应该是二爷。

    二爷不嫌弃我的手艺,雇我们父女来酿酒,给工钱就好了,行里绝没有给伙计分红三成的道理,这坏规矩啊。

    反正二爷要是雇我,我最多只拿一成分红,多了拿着烫手。”

    贾琏按住他的手:

    “老曲,你不是我雇来酿酒的,你还是这烧锅的大拿。”

    “大……拿,大拿是啥意思?”

    “就是……就是总把头。”

    “总……把头?啥叫总把头?”

    贾琏一拍自己的脑门:

    “哎哟我的老曲,你可愁死我了。

    就是这烧锅里所有酿酒的事儿,还是你说了算,该干啥就还干啥。

    买料卖酒这等跟外人打交道的事儿,交给我。

    你要是想报答我,就一门心思给我酿出好酒!”

    一说到酒,曲四平又叹气了:

    “二爷啊,我……唉,我对不住您啊,新酿出来的这批酒,味儿不对啊。”

    “味儿不对?酿成醋了?”

    贾琏心头一沉,得,又出岔子了。

    老木闷头闷脑地拎了个酒坛子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跟哄孩子似地慢慢打开酒封。

    一股淡淡的酒香飘了出来,贾琏闻了闻,不错啊,有那么点儿意思!

    曲四平却在旁连连摇头:

    “我还是觉得用糯米做酒曲不行,把烧酒的刚烈气味都给冲没了。”

    老木闷闷说了句:

    “娘们儿酒。”

    酒倒到碗里,清澈如水,酒香淡淡,柔绵悠远。

    曲四平指着老木咬牙:

    “我就说用木炭过滤两遍,结果你跟老韩俩人,分别带着人给我过滤了两遍。

    这折腾过了四遍的酒,连酒花都出不来,哪儿还有烧酒的魂儿啊?”

    贾琏倒觉得这酒的味道似乎有些熟悉,便端起来小小尝了一口。

    清澈如水晶的酒液,入口微辣,随即化为满口清香。

    随着酒液下喉,暖洋洋的温热如同一双温柔可人的小手,轻轻抚摸下来,一股熨帖之感随之流遍四肢百骸。与此同时,口中又微微返出沁人心脾的甜香,延绵不绝。

    贾琏忍不住又再端起碗。

    一口一口又一口,舒服舒服真舒服。

    直到将一碗酒都喝干了,贾琏才眯着眼长出一口气:

    “舒适——”

    睁开眼,看着瞪着眼围观自己的曲四平和老木,贾琏很是惊讶:

    “你们就没尝过这个酒?”

    曲四平皱眉摆手道:

    “不用尝就知道,这味儿一闻就不是烧酒的味儿。”

    老木瞪着眼:

    “我尝了,说烧酒不烧酒,说南酒不南酒,香不拉几的,软不拉几的。

    我还是爱喝烧刀,过瘾。”

    对了!

    贾琏一拍大腿,忽然明白为什么他觉得这个酒味有一点点似曾相识——在姑苏柔娘酒馆里尝过的冬酿,就有些这个酒的意思。

    但这酒又经过蒸馏,再加上四遍过滤,果然更加清澈清香。

    贾琏拍着曲四平的肩膀:

    “老曲啊,说到酿酒,我不如你,说到懂酒,你不如我。”

    装上五坛酒,直奔东风楼。

    春老板一见贾琏,立刻满面笑容,屁颠儿颠儿上来:

    “二爷安好,二爷吉祥,没见二爷来,我这怪想二爷的。”

    贾琏一指车上的酒坛子:

    “二爷今儿不是来喝酒的,二爷是来卖酒的。”

    春老板一愣,随即赶忙应承:

    “好的好的,这五坛子酒我都要了,二爷要多少钱?”

    “先说要,后问价,春老板是生意人,这是卖我人情,不是真心跟我说生意。”

    春老板一见贾琏通透,赶忙赔笑:

    “二爷对我们酒楼有恩,您带来的酒,小店求之不得。”

    “在商言商,咱生意上别谈恩情,否则不长久。

    这五坛子酒,我不要你买,就搁你这里寄卖。”贾琏对自己的酒,相当有信心。

    三日之后,贾琏又来到东风楼,春老板捧上二十两银子,说是此酒全都卖了。

    贾琏心中大喜:

    “我这酒结合了南米酒和北烧酒的优点,必定大受欢迎。

    我这就让烧锅再送二十坛过来。年末之前打开销路,春老板,有的你赚。”

    却见春老板面露难色,不住地搓手。

    贾琏正要问,只听身后有人大声道:

    “姓春的!你他娘的敢背着老子不知道,偷着卖别家的酒,你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