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人生真如好了歌
(1987)10月31日星期六阴
下午进行珠算定级。
前次定级,我卷子都没交,因为拨得不准,估计过不了,所以也就懒得出丑。
这次,我给牛明好换了一张和我相同的卷子,计时一到,我还有四道除法题没拨完;因为监考老师年龄偏大,乘她不注意,便偷偷抄了牛明好的。
如果牛明好拨打算盘算出的除法准确,那么我定级就没问题。
晚上,学校放录像,看不到彩色电视,我只得和牛明好走一段路去党校看电视。
今天的电视节目主要是播放十三大的新闻和长沙重阳节晚会。
从党校回来,学校大门已关,我俩找到一处学生经常翻墙的地方进去。
(1987)11月1日星期日阴
把明年上半年的《诗刊》、《星星》、《诗歌报》、《文萃》订阅以后,我就身无分文了。
本来打算上街买一副绑腿沙袋练习弹跳力,只好往后推一段时间。
早饭后,到教室看了一会儿《工业会计》,随后去了阅览室。
从阅览室呆了一阵出来,加入班上几个在操场打篮球的队伍,直至中饭吃过了,我不得不和一起打球的牛明好去外面馆子解决。
晚饭,刘三水、梁怀波邀约我去外面小店吃面条,我便到109室找古小洁借了十元钱。
今天很奇怪,周末居然中午和晚上两次在小店子,都没有看到曹慧平。
生活似乎趋向了平淡和无聊,近十天不会有多大改观,因为期中考试差不多又要到了,总得应付一下。
(1987)11月2日星期一阴
仿佛是一夜之间,天气骤然变冷,灰色的云幕严严地罩住大地,不间断地飘落密密细雨;校园的梧桐在秋风中颤抖,一片片枯叶被抖落下来。
不管站在三楼教室的过道或者三楼寝室的走廊,看着清冷萧瑟景象,恰如其分地对应起早上刚背诵的柳永《八声甘州》: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实际上,抑郁的情绪不仅仅是思乡所引起,确切地说,事业与爱情的双重打击才是根源。
首先,汪娅琴的拒绝,时时刻刻如同一团阴影笼罩在心头;上课时,一小半注意力在黑板,更多的心思在她身上,让我无法平静。
而曹慧平,更多的是一种柏拉图式的精神慰籍。
其次,事业上毫无起色,无数稿件石沉大海,磨损我的斗志,怎不让人触景生情,愁如泉涌!
(1987)11月3日星期二阴
一大早起来,外面还是风紧霜凄,满目肃凉,唉!今年HY的秋天怎么和去年如此不一样了呢?
下午不上课,在学校的图书室无意中翻阅到《红楼梦》诗词《好了歌》和《好了歌注》,一下子就被震撼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两首诗词,第一首把人的全部生活理想,生存意义,如功名、金银、姣妻、儿孙都直接点明,如此看来,我正在前三项上作弱挣扎。
第二首则进行无情解读,形象地刻画了人情冷暖,世事无常。
曹雪芹太厉害了,仅仅用这么两首诗词,就让世事全部洞明,如果领悟进去,就会觉得人生一点意义都没有。
期中考试结束,我一定要把《红楼梦》的诗词背诵一大半。
(1987)11月4日星期三晴
久阴见晴和久旱逢雨的心情是一样的,难得太阳露脸出来,我和几个室友中午懒得休息,反正下午是自习,索性坐在操场旁边看打球,同时享受日光浴。
过了一会儿,梁怀波心急火燎地赶过来,问我们看到他放在寝室桌子上的发言稿没有,实际上我在喝水时不小心打湿了,便拿到楼顶上正晒着。
我叫梁怀波坐下来,开玩笑说星期五的会议,重新写有的是时间,先晒太阳,听我摆一个故事再说。
梁怀波看了我的表情,估计在我手里,于是便坐了下来看我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因为天气把心情弄得有点舒畅,我想起老家听到的一个笑话,便不紧不慢开始道出来:
“集体化时期,我们村有一个耳背的劳动积极分子被推荐去公社参加表彰会,并做先进事迹发言。
由于是第一次登台,他实在紧张不安,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到了第二天开会,主持人带他上台,他腿都有点发软。
好不容易站稳,他开始取口袋的发言稿,可是左摸右摸就是找不着,这下急了,平常口头语不断涌出:‘我要日他娘,到那里去了!......’
这下就麻烦了,因为公社刚刚安装了扩音器,而且恰逢那天赶集,连续回响的‘我要日他娘,到那里去了!’顿时让会场内外笑声震天。
主持人一看不妙,忙把他拉了下去,最后,他不仅丢失了先进,还反被批斗。”
这个笑话在幽默中带点沉重,但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幽默大于沉重,所以梁怀波首先控制不住自己边大笑边骂我讽刺他。
稍后,我也有点抑制不住,忙风趣地对梁怀波说道:“我负责找到你发言稿,你负责做那事!”
这时,旁边的几个室友才真正前仰后翻放肆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