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海唯唯诺诺的走到夏小禾身旁，大荒地上那么多人瞧着自己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

    夏小禾还未等张北海站稳，便一把揽住他的肩头。

    “这是我们这边最狠最凶的嘴炮。”

    张北海直害羞，对着眼前一片体校新生直点头，就差作揖行礼了。

    然而体校大哥和身旁的体校新生们也只是呆呆望着两人，似乎搞不清楚这两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不光体校这边看不明白，就连张北海自己都不清楚夏小禾把自己喊过来的意义在哪里。

    夏小禾却一脸的严肃，顺便又偷瞄了一眼旧厂房方向，老大爷怎么还没出来，难道不知道报警电话的号码，怎么可能呢，扭过头，紧紧抓住张北海的双肩，义正言辞的嘱托起来。

    “张北海，你现在可是代表着身背后所有九九届的新生们才站到这里来的。”

    一头雾水的张北海除了不停点头，也不会别的了。

    于是夏小禾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来，秀一段掰透，给他们好好示范一下。”

    “啥是掰透呀......”

    张北海说得是真心话。

    夏小禾却是一脸的鄙视，抬起胳膊将对面体校第一排的新生们挨个指了一个遍。

    “你就站在这里对着他们骂，怎么难听怎么来，骂不够十分钟不算完！”

    张北海想跑，却被夏小禾死死抓住了肩膀。

    夏小禾心里快急死了，直接喊了起来。

    “你平时的那些能耐呢？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不是见你嘴挺碎的嘛！怎么一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就开始往后缩啦？不是光让你骂他们，一会儿你骂完了，人家还要骂咱们呐！站好喽，像个人似的，你身后所有九九届的兄弟们可都在看着你呐！”

    很多时候，鼓励还是很有必要的，经过夏小禾的一番打气，张北海最终还是站直了身子，面对着眼前一片人山人海的体校生，虽然自己哆哆嗦嗦的打算张嘴骂上两句，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夏小禾见张北海只是瞪着两个大眼珠子，光张嘴不说话，便又催促了起来。

    “你快一点儿好不好！活活让你急死，你这样，你就想你遇到的最不开心的事情，然后愤怒的骂出来就好了！”

    “我遇到的最不开心的事情......”

    “对，好好想想。”

    “那就是遇到你了！”

    夏小禾气得差点儿没躺在地上。

    “我就这么招你讨厌嘛？”

    “谁叫你把那一大吉他袋的兵刃都扔进运河里去了？不然的话，我们至于这么被动嘛？”

    “也行，那你就骂吧！来，准备了！”

    “你这个大傻......”

    没等张北海把嘴里的词喊出来，夏小禾便一把死死捂住了他的嘴，自己都快疯了。

    “你是不是有病？不是让你对着我骂，是对着他们骂！”

    夏小禾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又重新将体校这边第一排的人挨个指了一遍。

    已经颓废到极点的张北海真是想去死的心都有了，这叫什么玩意儿？没有办法，往回跑是不大可能了，横竖都是个死，于是歪着头，缓缓的扭过身子，瞧着对面的体校新生们，自己也是真的豁出去了。

    “你们......你们就是一群大傻子！就是一群没长毛的母猩猩，母狒狒！”

    张北海才趾高气昂的喊了两句便停了下来，扭头瞧着夏小禾，自己直发愁。

    “是这么骂吧？这么骂没问题吧？这样可以吗？”

    “可以的，继续！”

    “真的，我已经看出来了，一会儿我绝对得让他们打死！”

    夏小禾已经全然顾不上张北海的死活了，此时正远眺旧厂房的方向，心里已经急不可耐，那位老大爷怎么还没出来，这样下去的话，一会儿自己也得被打死。

    而一旁的张北海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自己就这样咒骂对面的体校新生，那些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很新奇的样子，于是张北海似乎找到了感觉，正了正身子，决定将自己的嘴炮火力开到最大。

    “你们这群大傻子还敢跟我们美校约架？都是怎么想的，不长脑子光长肉吗？九一路的那家药店里面有个大称，你们没去称过吗？噢，对了！不会就是你们给人家踩踏的吧！一个个杵在那边假装自己是海尔兄弟，那你得有人家海尔兄弟的大裤衩子呀！我最看不惯的就是那根方天画戟，当自己是吕布吗？那么多人，只用一把叉子，是不是都穷疯啦！”

    张北海连损带骂的渐入佳境，整个人已经彻底半疯。

    一旁的夏小禾都开始有些后悔了，可又没办法制止张北海，自己也是实在想不出来第二个拖延时间的办法。

    身背后所有的美校新生们都看傻了，而体校这边的人也被张北海彻底骂糊涂了，很多人竟然真的扭过头去看那柄三米多长的方天画戟，并且同时表示很疑惑，这玩意儿立在人群当中是不是真的有些尴尬呢，这到底是谁扛过来的呀？

    就在这时，一直低着头默默无语的体校大哥终于还是说话了。

    “停吧，你先歇会儿......”

    正在兴头上的张北海戛然而止。

    大荒地上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体校大哥烦得都想扶着球棍睡过去了，一个劲儿的直叹气。

    “你这是什么玩意儿啊，这也叫掰透吗？”

    夏小禾自然也是很尴尬，在这个年代，能找出像张北海这样的嘴炮已经算是个奇迹了，还想怎样？

    然而体校大哥很明显不是个门外汉，又是哀叹了一声。

    “人家正常的掰透是不是起码还要压个韵吧？你听听他刚才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乱八七糟的玩意儿，没板没眼，最重要的旁边是不是应该还得有个专门记时间的人啊？你这个连时间限制都没有啊，你就敢让他站在这不停的骂大街？听得人倒没什么，你就不怕他活活累死在这吗？你看看他还有个人模样吗？”

    夏小禾直翻白眼，觉得这位体校大哥说得不仅很对，而且还很在理。

    “行，你厉害，这局算你赢了，这总行了吧，咱们继续来第二局。”

    “还来？你是不是疯啦？”

    那位体校大哥恨不得将手里的球棍直接扔过来。

    一旁的张北海见这势头干脆蹲在了地上。

    “不能再来了，我的嗓子都哑了。”

    其实夏小禾更为难。

    “你再坚持坚持......”

    正当夏小禾苦心竭虑的给张北海做思想工作的时候，那位体校大哥已经举着球棍开始舒展腰身了，一边挥舞着球棍，嘴里还振振有词。

    “我也是看出来了，你纯粹就是来瞎搅和的，什么也不说了，大家都干点正事吧......”

    体校大哥的这番话仿佛是对着空中发出的一颗信号弹，体校的新生们又一次进入了紧张的战备状态，跑鞋下早已尘土飞扬，只等体校大哥一挥球棍全员出击了，而夏小禾身后的美校新生们却都还呆若木鸡的傻愣在原地，完全没有从刚才的掰透环节中跳脱出来。

    夏小禾彻底绝望了，这一次所有九九届的新生们都将毁在自己手里，仰望苍天，真想怒吼上一声，那位老大爷你是否可还健在！

    然而苍天竟真的有了反应，就在这时，夏小禾仿佛听见一个天使般的声音，从天而降。

    “小伙子！我的那瓶酒呢？”

    神秘诡异的老天使穿着人字拖，从不远处啪嗒啪嗒小跑了过来。

    夏小禾扭过身子，双眼隐含着莹莹泪光，激动得差点儿没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场，真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还是把您老人家给盼来了啊！

    老大爷看起来似乎也很兴奋，可能是喝过酒的缘故，一边小跑着又喊了起来。

    “那瓶酒你没给我扔吧？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妥啦，刚才已经打过报警电话啦！”

    “确实妥了......”

    夏小禾微微点点头，竟然笑了，那极其不自然的笑容中不知为何透出了一丝绝望和无奈。

    整片大荒地上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静的可怕。

    啪的一声脆响，众人齐扭头，去找寻那声音的出去。

    就连小跑过来的老大爷也随着这声音呆呆愣在了原地。

    原来是夏小禾硬塞到程远手里的那瓶烈酒，此时被程远摔了一个粉粉碎，刺鼻的酒味伴随着一阵热风弥漫进人群之中，怒火中烧的程远双拳已经开始抖个不停。

    “夏小禾，你竟然报警......”

    然而对面的那位体校大哥也清晰的听到了这一切，瞧着站在人群正中央的夏小禾也只是发出一声表示同情的哀叹。

    就连蹲坐在地上的张北城，都在用沙哑的声音提醒着夏小禾。

    “我早就告诉过你，你这次绝对死定了......”

    最伤心的还是老大爷，见自己的酒瓶已经碎在了地上，好一通埋怨。

    “怎么到最后还是给我摔了呀，不是说好的嘛，只要我去打报警电话就把酒瓶还给我，我这都打完电话了，可你这，早知道不打了......”

    夏小禾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在希望与绝望之间玩起了过山车，此时又跌进了绝望的深渊。

    “老大爷，您就少说两句吧......”

    瞬间，整片大荒地上杀声震天，狼烟四起。

    体校大哥挥舞着球棍，引领着众人狂已经奔向了夏小禾。

    而程远与美校的新生们更是蜂拥而至。

    站在人群正中央的夏小禾发现自己竟然被汹涌的人潮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自己甚至看见，一个瘦巴巴的体校新生竟然真的扛起那柄方天画戟朝自己冲了过来，这些人是不是疯了？还是本来就是一群疯子，此时的夏小禾除了绝望只剩下了无尽的悔恨，悔恨自己为什么要重生回这个没天理的年代！

    希望与绝望之间的那辆过山车似乎已经开足了马力。

    就在夏小禾紧紧闭上双眼，准备赴死的一瞬间，不远处，一阵警笛声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