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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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另类测试

    谢纬随长城公主往杨府走,路上谢纬疑惑地问:“女郎,为何要女扮男装参加武试?”

    公主没有止步,边走边回答:“谢谢你没有揭穿我!你可能是今日校场唯一一个知道我女郎身的,我觉得儿郎能做的事情女郎一样能做!我想上战场杀敌,我想天南海北去闯荡,我想在户外享受自由的阳光,我想拥有一片自己的天地,不想把光阴锁在闺房里。你去过武当山,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京郊,你不觉得很可怜吗?”

    谢纬看着眼前这个勇敢的女郎,敬佩之意油然而生,同时也更加疑惑,“以后你嫁人了怎么办?”

    公主继续昂首阔步,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可以陪未来的夫君一起到战场杀敌。”

    谢纬笑了笑继续问:“如果你未来的夫君不允许你到战场杀敌怎么办?”

    公主突然放慢脚步,斩钉截铁说道:“我便休了他!”

    谢纬停下脚步,震惊地看着公主,公主同样停下脚步,睁大眼睛望着谢纬,“小道士在想什么?你难道不喜欢这样吗?”

    迟疑了片刻,谢纬才回答:“我喜欢,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今日收获太大了!”

    公主呵呵笑道:“是啊!祝贺你摘得武试桂冠!”

    “同样祝贺你勇夺亚军!”谢纬拱手相祝后接着说,“不过我并不在意什么武试冠军,人生短短数十载,何必在意一些虚名,我欣喜的是得知了你的姓名,杨长城!但这也不是最重要的。”

    公主慢慢迈开脚步,“人生区区数十载,难道这个姓名很重要吗?你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姓名很重要,知道了姓名才好登门提亲,不过最重要的是我想赢得一颗真心!”谢纬也跟着往前走,说话时观察着公主的表情。

    公主继续前行,眼睛直视前方,丝毫没有在意谢纬的表情,“少女的心扉不难打开,但是要遇到那把钥匙;得到一个人的真心也不难,但是要付出真心!这就要看你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了。”

    “谢谢你,我懂了!”谢纬看到路边一个台阶,便邀请公主一起坐下,“不如我们坐下来说。”

    两人在路边一个台阶坐下,公主看了看谢纬,感叹道:“这个世上,有人靠父母锦衣玉食,有人靠家族扶摇而上。我不知你是否真正懂得,光靠自己能行吗?很多人不得不承认要靠父母、靠家族,像高祖武皇帝一样出身苦寒、父母早亡、幼年曾打柴糊口而夺得天下之人又有几何?”

    “他在天上,是一颗明亮的星!”谢纬仰起头看了看天空感叹道,“高祖武皇帝刘裕战功显赫,军事才能卓越,使‘却月阵’成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战术,以步制骑,用两千精锐步兵大破北魏三万之众的精锐骑兵。高祖充分利用水、步、骑三个兵种协同作战的优势,善于抓住机会排兵布阵,更擅长利用心理战术,示弱纵敌,还能够十分巧妙地利用地形选择战场,灵活机动,是一个军事天才。我更钦佩的是高祖孝道廉杰、开明大度、生活简朴、崇尚节俭、不爱珍宝、不喜豪华。而且国家治理有方,颇有建树,尤其是实行‘土断’,抑制豪强兼并,禁止封锢山泽、乱收租税,让民众可以任意樵采捕捞。高祖武皇帝是时势造就的英雄,千古奇才!他一直是我最敬佩的人!是众多儿郎心中的偶像!”

    公主紧盯谢纬,密切关注着谢纬的表情,“我刚才说过,很多人不得不承认要靠父母,媒妁之命难违,我问你,假如你喜欢的女郎是一介庶民,你会同意吗?”

    “会!”公主话音刚落,谢纬便毫不犹豫地说。

    公主继续目不转睛地紧盯谢纬,问道:“你难道不介意门户?”

    谢纬未加思索便说道:“不介意!”

    “为什么?”公主好像提前知道了谢纬的答案,谢纬刚说完,公主便提问。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谢纬反问道。

    公主追问:“你不介意,令母会不会介意?”

    谢纬很自信地回答:“阿母饱读诗书,知书达理,也不会介意,大嫂就不是门阀士族出身,阿母也从未反对。”

    公主把脸侧转过去,长舒一口气,“如果说我出身苦寒,你会不会相信?”

    谢纬未做任何考虑马上回答:“我相信!”

    公主又把脸转过来,紧盯着谢纬问:“为什么相信?”

    谢纬注视公主的双眸,缓缓说道:“你清澈明亮的眼睛告诉我,你没有说谎!即使说谎也没有恶意!你不会无故问我这些话,必有你的意图。任何事都一样,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我从一开始就相信你,日后便没有失望。感谢你的坦诚,我并不在意出身。”

    公主继续问:“如果庶民女子嫁给你,你入仕后有可能被弹劾免官,你不觉得可惜吗?你还愿意吗?”

    谢纬侃侃而谈:“老子曾入仕为官任守藏史,庄子曾任漆园吏,亦承认千金为重利、卿相为尊位。老子曾说,‘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是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说出了过分追求声名和利益,必然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所以懂得满足,就不会受到屈辱;懂得适可而止,就不会遇见危险,这样才可以得到长久的平安。《史记》记载,‘楚威王闻庄周贤,使使厚币迎之,许以为相’,庄周笑着对楚使者说,‘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养食之数岁,衣以文绣,以入太庙,当是之时,虽欲为孤豚,岂可得乎?子亟去,无污我!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老庄圣言我会铭记在心,假如有朝一日入仕又被弹劾罢官,我还是我,不会有所不快,如果是因为获得真爱和幸福,更是在所不惜!我宁可不去入仕!”

    听完谢纬的话,公主笑了,看来这小道士还是个痴情男子!心质亮直,其仪劲固。按照计划,今日还要考察其胸怀!其他的以后再慢慢观察。

    谢纬暗自思忖,眼前的女郎笑里埋藏了什么?有什么深意?莫非是耻笑我吗?不会!她的笑里像是赞许!

    片刻沉默后,公主撇嘴看他一眼,嫣然一笑道:“《礼记·礼运》有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自古以来,花容月貌、如花似玉,一直是饮食男女的心头欲望。魏晋及今,崇尚容颜风气盛行,竹林七贤之阮籍曾为素不相识的美女痛快流泪,你如何看待?荀粲曾说‘妇人德不足称,当以色为主。’妻子病亡荀令神伤,你又如何看待?”

    “食、色,性也。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阮籍哭丧,看似是为从未谋面之早逝红颜痛哭流涕,实则是个人理想破灭后的一场凄风泪雨,酣畅淋漓大哭后,悲情顿释,尽哀而还。荀令伤神是为追思美丽亡妻,痛悼不能已已,岁余亦亡,乃生命之祭、为心中的美丽殉情。

    我以为,色,是人世间的风景。百媚千红,风情万种。美丽,无处不在。每个女郎都是人间绝美的一道风景,只要心中充满阳光,总会照到欣赏自己的那一个。所以,人要自信、俊逸的生活,为钟情自己的那个人尽情绽放,才能使自己散发最美丽的光泽。”

    公主又笑问:“《礼记·礼运》又云,死亡贫苦,人之大恶存焉。汉末以来,豪门世族富可敌国,庶民百姓饥寒交迫,贫富悬殊两百多年一直未变,你又如何看待?”

    谢纬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家认为,为富不仁者好比是钻进粟仓中的老鼠,不能因为老鼠自己呆在粟仓里,就认定此大仓之粟皆为老鼠所有。正如《太平经》所说,‘此家但遇得其聚处,比若仓中之鼠,常独具足,此大仓之粟,本非独鼠有也。’财富不应一人独占,衣食应为天下人所共有,‘少内之钱财,本非独以给一人也;其有不足者,悉当从其取也。愚人无知,以为终古独当有之,不知乃万户之委输,皆当得衣食于是也。’

    豪门世族不应该做那些‘不肯以力周穷救急,令万家乏绝,春无以种,秋无以收,其冤结悉仰呼天,天为之感,地为之动。’之为富不仁者。

    不管是豪门世族还是王公新贵都应该做有善心之人,‘是善人之心行自善,有益于人。见人穷厄,假贷与之,不责费息,人得其恩,必不负之,小有先偿,酒肉相谢,两相得恩。’人有善心才会有善举,才能济贫善施、扶困帮穷。富人和穷人福祸相依,没有穷人富人也不会得到财富,离开穷人富人只剩下灾祸,富人在救济穷人、挽救穷人生命的过程中也在挽救自己、避免大厦倾覆从而导致自身灭亡!”

    公主点点头,继续问道:“当今皇帝清理户籍、减免税赋、劝课农桑、奖掖儒学,特别是压抑豪强兼并,而你又出身豪强,你心中是否有所不满?”

    谢纬从容回答:“道家明确指出‘民之利用厚生,非财不立’,因而希望社会财富越多越好。‘此财物乃天地中和所有,以共养人也。’道家认为,社会上的财富乃是社会共有,故而每个人都有权享用社会财物,不容多数庶民极端贫困而少数富人占有大量财富的不公平现象。你刚才所说压抑豪强兼并,我没有怨言,当今天子修内治、息民怨,勤政为治、广惠庶民,实为承平良主,是一代明君!”

    公主脸上露出笑容,“我再问你,你如何看待这次武试?”

    谢纬娓娓而谈:“晋时担任中正者一般是二品,而获得二品者全部是门阀世族,从朝廷到州、郡的大权一直掌握在王、谢、庾、桓几大家族手中,故门阀世族完全把持了官员的选拔任用。在中正品第过程中,才德标准逐渐被门阀世族有意忽视,门阀家世成为品第的主要依据,到西晋时形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局面,选出的高官很多都是无才低能之人。高祖武皇帝非常重用出身寒微的有才之人,如檀道济、王镇恶、赵伦之等。而这次武试大中正只是三品,且资历不深,说明当今皇上想延续高祖武皇帝的做法,以公平的竞争来选拔人才,我估计这只是个尝试,今后可能会逐步改进选拔方式。”

    公主突然高兴地大喊:“小道士,你中科了!”

    谢纬满脸疑惑,“什么?中科了?”

    公主开心笑道:“我刚才在考你!吃水引时,你考我,先给我满分,后来又给了我零分,我也要考考你。”

    谢纬无语。

    公主站起身,说道:“我们继续走吧!”

    谢纬仍坐在那里回味,公主说的“中科”是什么意思?孝廉秀才的诏定考试过关才是中科,这究竟是什么考试?

    “不想陪我吗?你不走,我可要走了!”公主再次提醒。

    “走,走!不管白天黑夜,只要给我机会,就不能让你一个人走!”谢纬站起身,抖落身上的灰土,又不无忧虑地说,“还有一件事,我替你担心,今日你瞒过去了,如果日后查出女郎身,是有欺君之罪的!”

    公主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怕!我并未欺君,我报名的时候,没有人问我的性别,我提前想好了,如果他们问我性别,我就直说,他们是否允许我比武由他们定,但三个负责报名登记的官吏没一个人问我,这岂是欺君之罪?而且比武以来,未曾有任何人问我是不是男人,我也从未说过自己是男人。”

    谢纬点点头,“有道理!但你一直这样瞒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哈哈!你还挺关心我!”公主笑着说,“放心吧!将来我还要出嫁,不可能一直瞒下去。”

    两人边说边走,到了杨府门口附近,公主又改变了主意,“到了,小道士,抱歉!今日清谈时间有点长,现在天色已晚,又感觉很疲乏,要不后日下午我陪你喝酒?”

    “好的,去哪个酒家?”谢纬问。

    长城公主思索片刻后回答:“聚仙楼可以吗?”

    “好吧,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谢纬想去牵公主的手,没想到公主把手缩了回去,指了指大门道:“小道士,还有事吗?”

    “我还有一事相求,明日能否陪我去一趟皇宫?”

    一听到去皇宫,长城公主便觉得不自在,“我不想去,哪里都可以陪你去,唯独不想去皇宫。”

    谢纬听到这句话有些失望,内心激烈斗争:她不想去怎么办?不想去也得骗她去,明天太重要了!我一定要带她去求皇上赐婚!

    谢纬暗下决心,对公主说:“明日辰时我来接你,我带你去一个你从未去过的地方。今日劳累了,早点休息!告辞!”

    “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