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德接过折旧信件，看到上面歪歪斜斜的熟悉字迹，确认了是福克神父的亲笔：

    【亲爱的老朋友卡萨斯：

    今日又有痛苦的村民寻求治愈，但我能治愈他们的身体，却无法治愈他们的精神。我能感觉到，那种东西正在逐步侵蚀他们的理智。

    是我错了吗？卡萨斯，通向神明的道路为何如此黑暗？

    还记得上次我跟你提到的那个青年吗？

    不知为何，从雪山上发掘出他的第一眼，我脑中就不受控制地诞生出疯狂的想法——将他杀死。

    可能是冥冥中神明的指示，一股不可名状的预言扎根于我的理智：

    亵渎神明！覆灭教会！毁灭世人！

    这邪恶恐怖的念头一直在我耳畔嗡鸣，不停地嘶吼着：

    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

    哪怕我痛苦地跪倒在地上，紧紧地捂住耳朵，都无济于事。

    直到某一刻，所有的声音在顷刻间如潮水般褪去，等我回过神时，

    才发现是那个青年睁开了眼晴，正一动不动地望着我。

    是他救了我吗？我至今也不敢确定。

    不过在那之后，我让他做了我的助手。

    是的，我最终没有杀死他，尽管那些恐怖的预言仍每晚出现在我的噩梦里。

    我不会再犯下你的错误。

    品食了圣餐，我的时日已经不多，如果疫病暴发，我会尽可能保全他的生命。

    我已为他起名：洛德·威廉，若你有机会见到他，请务必让他远离教会。】

    信件到此戛然而止，讲述的是福克神父初见洛德的片段。

    其中透露出的信息与洛德先前的猜测大致吻合——福克神父确实清楚疫病的来源，且与之有关。

    但同时，又牵扯出更多的问题：

    疫病源头的‘那种东西’是什么？圣餐又为何？

    洛德对折好信件，还给了卡萨斯，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感变化，道：

    “福克神父，有些夸大其词了。”

    这段记忆洛德也有，他当时正从一种久远的，近似思维凝滞的状态中苏醒，脑中一片空白。

    故而呆愣地凝视了福克神父一会，但并没有听到诸如呓语、疯狂预言等声音。

    更没有从什么邪恶低语中‘救出福克神父’之类的行为。

    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而已。

    “可能寒冷腐蚀了他的心智，诱发了心理作用。”洛德补充道。

    “你说是就是吧。”卡萨斯揣好了信件，没有反驳，反问道：

    “所以，你怎么来到了教会？他说过你没有学习奇迹的天赋，一连祈祷了365天，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而且，你为什么会来教会？平淡地过完一生，我想对于你而言并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门前，洛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前者事关笔记本，他不可能说；而后者他的确回答不上来。

    最初前往雪城是因为雪村因疫病覆灭，他试图找到疫病的原因，但现在细想，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又没有染上疫病。

    他的心态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喵。”

    沉思间，肩上的黑猫用长尾扫了扫他的脸颊，催促着他快离开这昏暗的储物房。

    洛德侧头，对上了尤娜那双深蓝色的兽瞳，如同冰蓝的水晶。

    冰冷的雪地、蜷缩的少女、持刀的男人，温柔的亲吻，刺入心脏的利刃。

    一切恍若昨日，让洛德微微怔神。

    良久，洛德抬头，目光又恢复了平静，随意道：

    “也许，我只是想世界上绝望的人再少一些。”

    卡萨斯垂首，融入阴影的脸庞看不出半点表情，只在沉默了半晌后沉声道：

    “那你应该躺在教会深处的墓地，而不是和我们待在一起。”

    洛德听懂了他的话，道了声谢，转身准备离去。

    在开出半条门缝之时，只听见卡萨斯一声无奈的叹息，随后便抛过来了什么东西，被洛德反手接在手心。

    “这可是你自己一意孤行哈，可别死后在福克那告我的状。”

    洛德低头看向手中的硬物，是一枚天蓝色的戒指。

    轻点头算作谢意，洛德一路走出储物室，在前往住所的路上翻开了笔记本。

    【守护戒指】

    【汲取空间中游离的魔法元素，在佩戴者濒死时释放，形成护盾。

    一生钻研元素的法师，在成功的当日前往友人的住所，却从此再也没有出现。

    在戒指的内环刻有微小的字迹——赠送卡萨斯的守护之戒。】

    ……

    【上城·居住区·一街13号】

    洛德掏出全新的铁钥匙，打开了雕饰有金丝花纹的铁门。

    一入门，强烈的奢华感迎面扑来。

    广阔明亮的空间，各类烦琐装饰品，各式上等的家居用品，各种不同功能的房间，一应俱全，无所不有。

    不过，如今的洛德已经可以做到对此熟视无睹，唯有尤娜兴致冲冲地在房中踱步，时而警惕地伸出爪子，触碰着她从未见过的事物。

    坐在红檀木椅上，洛德取出一本黑皮小册子，这是从教会分配的房间中得到的，里面详细记载了身为圣职应作的职务。

    册子中将圣职划分为两种身份，一为圣职骑士，二为神职修士，目前他们全体新圣职就处于这一阶段。

    圣职骑士向上可晋升为教堂骑士；再上为主教骑士，能力优异者可加入主教骑士团，成为副团长或大团长；再上为枢机骑士，也分副团长或大团长；最终则为守护格罗瑞娅教城的教宗骑士。

    神职修士向上可晋升为修士；再上便是神父，可挑选部分教堂骑士管理村庄或小镇；再上为主教，可组建主教骑士团，管理一座城市；再上为枢机主教，可组建枢机骑士团，协调统领相邻的几座城市；最终便是教皇。

    “喵。”

    不知何时，尤娜跃到了洛德右肩，低垂着脑袋，一副仔细观看小册子的模样。

    洛德一时无言，向左歪了半个头，给尤娜提供良好的视野，但他并不认为野兽能够识字。

    册子中，神职修士的任务主要有两类，一为学习，二为修行。

    除去最基本的教会教义、神学课程，学习主要分七门：数学、辩证法、修辞学以及算术、几何学、天文学、音乐。

    而修行便是福音所内部的任务。

    只有精通七门课程，修行成果优秀的修士才初步具备成为‘神父’的资格。

    噗，书页合上的声音。

    洛德闭眼一声长叹，未来的日子，并不会比狩猎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