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色黄昏
商九休息了一阵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深知此处不可久留,血腥味很容易招来附近的掠食性动物。
从周围找来了一些没有完全干枯的藤蔓,将鼍龙尸体的前半部分简单固定在了背上,半背半拖,走上了回程的路。
烈日当空。
鼍龙的体重几乎两倍于商九,饥荒蔓延的这些日子里商九就从没吃过一顿饱的,今天更是只有半枚沙果入腹,体竭力乏之下每走一步都异常的艰难。
在行进了一段路程后,商九不得不放弃直接回村落的想法,得找个相对安全且阴凉的地方,好好享受一顿鼍龙肉后才有力气把它弄回去。
“啊……”
正寻觅间,商九忽听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妇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遁声辨位,赫然正是从一众流放人员所栖身的河谷中传来的。略作思量,商九决定前去一看究竟。
拐进了河谷,远远的就能看到那里已经围了一圈的人,人声嘈杂,似乎在争吵着什么。
商九将背上的鼍龙卸了下来,稍微隐藏了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向着人群靠了过去。
在场的人注意力都被场中的几个人吸引着,并没有注意到商九的到来。
场地的中间有一棵歪脖子树,歪脖子树下站着一名精壮的男子,男子体型比商九还要壮实一些。
曾经,他是上河部落里最强壮的勇士之一,很不幸的在一次与其它部落的战斗中受了很重的伤,最后人虽然艰难地活了下来,但他的右腿却落下了残废,所以他才会出现在流放人员的名单中。
男子低着头,站在场地的最中央,站在他面前的是那个领头的一脸怒容的小巫。
小巫的身边站着几个在一众流放人员里相对比较强壮的男子。在他们的身后蹲坐着几名年长的妇人,其中一人左臂上一片血肉模糊。
“我只是想活下去。”男子低着的头慢慢抬了起来,脸上沾满了鲜血,狰狞着道。
说完一拳挥出,狠狠地击中了小巫腹部,小巫登时闷声倒地。
一时间惊叫声四起。
原本站在小巫身后的几名男子一涌而上,奈何他们也或多或少带有伤残,战斗力实在有限,三两下全被那名男子甩飞了出去。
外圈的众人战斗力更是不如,被那男子怒目一瞪,一时间均犯起了踌躇。
整个场地除了倒地的几名男子偶尔低沉的痛呼声外竟再无半点声响。
寂静间,男子背后的人群中突然有一个身影冲了出来,一脚飞出,正中背心,把他踹飞了出去。
男子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才踉跄着站起身来,不想又是一拳飞来,轰在他的面门上,再次把他打倒在地。
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了爬起来的力气。两眼金星直冒,右眼眉骨处裂开了一道口子,血液模糊了他的视线,努力地睁开双眼,却连来人的面容都看不清楚,最后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商九面无表情地看着脚边晕过去的男子,周围的人也在看着商九,只是谁也不说话。
有会,商九才去取来几条藤蔓,将男子以靠坐的姿势绑在了那棵歪脖子树上。然后转身走了出去,背起那鼍龙的尸体走了回来,放在了场地的中央。
小巫不久后慢慢醒转,拿着一块烤熟了的鼍龙肉脸上挂满了泪水。
几十个人,两百来斤的鼍龙所剩也是不多。
日才刚过了中天,离天黑还很早。
商九换了根骨矛就又踏上了征途,干涸的河床依旧是主战场。
只是幸运之神这一次并没有再次眷顾,向着河的上游搜寻了挺长一段路程,却依旧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收获。
日向西。
正当商九放弃搜寻转身准备回程的时候,却惊骇地发现远处有一双眼睛正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他,那是一个棕褐色庞大的身影,人立着,高度有商九身高的近两倍,体重更是有近十倍于他。
棕熊!
商九额头上不禁冷汗直冒,面对着如此体型的巨兽,单打独斗他半点胜算没有。
所幸棕熊的视力并非上佳,在距离尚不足够没看清对方实力前也不会贸然发动攻击。
商九可不想跟这个庞然大物起正面冲突,连盯着它看都不敢,怕被其示为挑衅,更不能示弱背向而逃,否则会被它当成猎物迎来无畏的追击。只能作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匀速远离。
这是一场大自然弱肉强食间的博弈。
棕熊出现的方位恰好堵在商九回程的必经之路上,想要绕过它几乎不可能,无形中与流放河谷以及村落背道而驰着。
在这个食物严重匮乏的季节,饱受饥饿威胁的棕熊哪会轻易放弃商九这个潜在的食物?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
这场拉锯战就这样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商九此时已经放弃了回程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周围的地势一片平坦,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即便有幸摆脱了棕熊的追随,到了夜里也将会面临各种野兽的袭击。
于是,商九决定向着最近的那座山行去。
而那座山,被上河部落视为禁地。在商九出生的那个晚上,天火降临在了这个山头。然而此时的商九已经无暇分辨更无法选择。
十多年过去了,原本被山火焚烧殆尽的林木又生长了起来,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待到得山前,天色已然昏黄。而此时的棕熊耐心已然消磨殆尽,突然向商九发起了奔袭。
商九见状撒腿就跑,向着山上狂奔而去。
棕熊体型庞大,看似笨拙实则速度不慢,甚至比商九还快上几分,二者的距离正在不断拉近着。
山上林木森森、遮天蔽日更显昏暗。
商九慌不择路向上奔跑着,几度摔倒又几度爬起,身后那紧追不舍的身影却更近了。
山势渐陡,商九越发地感觉到吃力起来,全身汗如雨下,气喘如牛,却不知前面有一处悬崖,突然一脚踏空,身形急坠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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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如血。
夏华站立在村口处,一颗心好似那逐渐没入群山之后的残阳。
“大荒认识谁?所有人都一样。”
夏木走到了女儿的身边,不无感伤道。
夏华跪坐了下来,双掌“十”字叠起掌心向下按在地上,俯下身来额头轻抵着手背,久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