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化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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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最后的我们(1)

    天空落下细雨霏霏的小雨,街道两旁是断壁残垣的房屋,天空一点光芒都不愿意照射在这个绝望的“人间”,小孩的哭喊比雨滴更加瘆人,这时的人间比地狱更加让人绝望!

    “为什么会这样,老天爷,你要必死我这老骨头吗?”一个老婆婆呐喊地对着天喊道。

    “爸妈,我害怕……”一个小男孩在废墟的房屋内哭喊道,刚才发生的暴乱,他的父母把他放在了地窖内逃过了一劫,但他的父母皆被房屋的塌陷而死亡。

    “如果这就是我的一生,我为什么还要活着!”一个享有理想的青年哭诉道!

    ……

    这时缓缓远处出现一个白点,白点缓缓放大,变成了一个很少很少的婚礼队,婚礼队的队员都是女性,几乎每一个人的眼角都红肿干涸,如果是平时,人们还会以为她们是在伤心与姐妹的出嫁,春芳脸颊苍白,脸颊的泪痕清晰可见,但她还是表情端庄,动作礼节整齐有序,而走在队伍前面的,便是兰姐,这一次的她将身上最好看的艳丽红衣穿在了身上,这本来是她打算自己以后嫁人的时候穿的,这件衣服还是她十六岁那年自己辛辛苦苦买下的,想不到这一辈子第一次穿居然在这里;她头冠了一个凤冠,脸上化着她认为最好看的装扮,按道理来说,这显然是不合适的,但现在,她想让自己活一次,堂堂正正地活一次!

    婚车被包围在中间,许峰骑着之前大价钱买下的大白马,身穿传统礼节的大绯红礼装,按照他们那边的习俗,他还在左手上拿了一捆满满的“满天星”花,按道理来说,在他们那里,“满天星”要让礼队的人一手那一捆,这样会显得新郎对新娘的喜爱与高兴,也有百年幸福的隐喻,但条件特殊,许峰花了大价钱,拼了命,也不过拿到一捆还不算特别整齐的“满天星”,许峰很欣慰于鹤玉的不建议,但哪怕鹤玉再怎么不建议,他的内心还是愧心满满,特别是当想起年少时的志气磅礴和豪言壮志,“我以前娶的女孩,我一定会让她穿上世界上最漂亮的嫁衣,礼队里手拿着世界上最漂亮的‘满天星’,我要宣告天下,她是我许峰的!”许峰苦笑一下,看着手中的花,又显然了沉思!

    大家的视野齐齐被围了过去,人们的表情充满了迷茫,充满了彷徨,脸上满是不理解。

    四周的氛围很是奇怪,说不出的诡异幽暗,沉闷的气氛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压抑,哪怕是毫无畏惧心理的兰姐都感觉后背发凉,鹤玉掀开帘子,此时的她同穿着一件艳红的嫁衣,非常的漂亮纯洁,简直宛如在荷塘中艳丽的玫瑰,她轻声细语地问道:“怎么了吗?”

    许峰很快回过神的扭过头回应道:“没事,只是气氛有一点闷而已。”

    鹤玉低着头,脸也变得阴沉起来,如果不是害怕没有机会活下去了,她其实也不太希望在这个时候结婚。

    这对有的人来说,非常的抢眼!

    就在这时,车队的面前堵住了一个妇女,妇女蓬头垢面,嘴里则是一直喊着“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妇女的衣服早已变得衣衫褴褛,灰尘满身,说不出的悲凉和绝望。

    妇女穿着一件彩色的花裙子,但裙衣的裙角早已碎裂开来,脸上灰尘扑扑的,妇女哭诉着“我的孩子呢”,一看到车队,便转头过去道:“你们有看到我的孩子吗?如果看到了,告诉他,别玩太晚了,马上就要吃饭了!”

    兰姐上前搀扶道:“阿娘,你的孩子怎么了吗?”

    “他告诉我他去找村边的新家玩去了,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妇女哭诉地呻吟道。

    鹤玉拉开帘子,好奇地对着许峰问道:“怎么了吗?”

    “前面有一个大娘的孩子不见了,他的孩子去了新家,新家离村口挺近的,十有八九不是死在了野兽的口里,就是被房屋的塌陷而死,还活着的概率微乎其微。”许峰无奈叹息道。

    鹤玉心生感悟,缓缓从轿子中走下,许峰本想说些什么,但话卡在喉咙没有说出来。

    鹤玉跑到妇女面前,弯下腰,将本来带的一些糕点送到了妇女面前,鹤玉含着笑说道:“大娘,吃饱了我们就陪你去找孩子,我相信你孩子就在某个地方或者角落等着你去找他呢。”

    大娘扬起头,看着鹤玉,双眼瞬间落下眼泪,大娘哭哑的声音说道:“美,实在太美了!”

    鹤玉笑了笑,她的脸并没有花很浓的妆,除了嘴唇比较红以外,其他都和原本无异,对她来说,漂不漂亮其实不重要,只要她的许峰哥哥开心,她怎么样的样貌都可以的。

    鹤玉含笑地催促道:“那大娘你赶紧吃,别饿坏了。”

    众姐妹簇拥而上地将妇女搀扶起来,都说着要给大娘找孩子。

    许峰没有多言,抿了抿嘴,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众人的视野再一次拉到了车队身上,兰姐站起身,目光环绕着四周,见大家都齐齐都看着她,但她毫不畏惧,反而抑扬顿挫地喊道:“我知道大家现在都是无家可归之人,心中都是对野兽的恐慌和对绝境的绝望,但我想告诉大家。”

    “真正的绝望,是那些早已放弃希望的人!”

    “只要世间还有光,那便就还有希望!”

    “难道你们就不想找你们在意的人和物吗?难道你们就愿意在这里原地等死吗?”

    众人牙齿哆嗦,说不出的热泪盈眶,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孩子喊道:“我要活着找妈妈!”众人内心的黑暗被希望撕开了一个小缺口,说不上是心里的自我安慰,反而是向勇敢黑暗的世界迈出第一步。

    “欢迎大家都去‘天下第一’饭馆里避难,我是那里的管理人,我保证,只要我有饭吃,大家就不会饿着,那里还有官府的军队,那里将会成为大家的避风港,我永远相信,越困难的境地,我们就越应该团结起来!”

    兰姐目视着四周,这是她这个小人物能做的唯一微薄之力,但她觉得有意义!

    兰姐扭过头含笑的对着鹤玉说道:“你就这么出来了,就不怕情郎生气?还是你不想结婚了?”

    鹤玉难免低下头的回头一望,但许峰也靠过去,许峰淡然一笑,表示他并不生气。

    鹤玉羞愧难当,但又有一种觉得找对人的欣喜感,鹤玉轻声细语地说道:“我也不想他生气,但我觉得不应该在大家这么痛苦的时候弄这种事,我……难免心里承受不住。”

    “在我的印象里,结婚应该是喜气洋洋的!”

    兰姐笑了,再一次站起身,喊道:“大家想不想看帅气新郎和漂亮新娘结婚,我在饭馆里摆了好几桌菜,不吃完也浪费了!”

    众人将目光再一次注视起鹤玉和许峰两位新人,哪怕是心理素质还可以的许峰这时也差点害羞起来,鹤玉脸红得差点滴血,众人没想一会就有人吆喝道“结婚,结婚,新郎娶新娘,洞房生小孩……”

    许峰差点没呛死,尴尬地咧嘴一笑。

    鹤玉在众姐妹的簇拥下回到轿子里,那大娘也被送进来鹤玉的包厢里,大娘从衣袖里拿出一株用白莲花钻饰的珠钗,大娘想把珠钗借给鹤玉一下,大娘泪痕满面却含笑地说道:“这钗啊,本来是想送给我未来的儿媳妇的,但她现在用不上,就先借你一下吧。”

    鹤玉自觉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她也希望在结婚那一天,自己能够更加的漂亮美丽。

    大娘笑着将鹤玉的头发扎成凤冠,然后在凤冠的中间将珠钗插上,大娘又落泪了,嘴里笑着说道:“要是你是我儿媳妇那该多好啊!”

    鹤玉笑了笑,说道:“大娘放心吧,你儿子长得那么帅,一定能找一个比我还好的姑娘。”

    大娘一把谈到这里就激动地交谈了起来,鹤玉反正也无聊,便耐心地和大娘长畅谈了起来。

    ……

    婚车的队形突然间变大,有的人以前办过很多的婚礼车队,知道婚礼应该要什么,应该有什么样的感情和礼节,但归根结底,笑,才是婚礼应该有的。

    许峰脸上和心里都是高兴的,只是被众人问什么:“你小子怎么认识到这么一个漂亮大姑娘的,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许峰莞尔一笑,不知该怎么回答。

    “姐姐嫁给我就好了,我如果打扮一下,绝对比哥哥帅气!”一小男孩不服气道。

    许峰笑了笑,同样不知该怎么回答。

    反而是兰姐从徐桂那里学到拌嘴,回复道:“你还只是以小屁孩,人家可是马上要成为大人了。”

    “姐姐不是也年轻吗,哥哥我看也挺年轻的,为什么要这个时候结婚呢?”

    兰姐刚想说:“如果现在不结婚,就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了。”但话只说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其实众人也明白,哪怕是女子和男子早结婚,也不可能在这十三岁到十四岁之间结婚,哪怕是他们这种乡村僻壤之地,一般情况也是女子十五岁才出嫁。

    但大家明白一点,哪怕死,也不能让这一生后悔莫及啊!因为那样即使到了奈何桥,也走不过去的!

    众人一笑而过,在这绝望的时期,哭什么的,其实才是真的毫无意义了。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只听一小孩子的声音唱道: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众人拍掌地接道:“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鹤玉在轿子落泪盈眶,但还是含笑地拍掌,和大家一起唱着:“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众人将目光望去,只见脸色苍白的花丹站在路边,身上穿着花白色的睡衣,脸上是憔悴的样貌,花丹强颜欢笑地说道:“最后一句《虫儿飞》的词被我唱了,不好意思。”

    众人笑了笑没有一个人生气。

    兰姐呵斥地对着花丹说道:“身子还没有好,就不要下床啊,等下受凉了怎么办,你就不怕死在梁大夫家门口!”

    花丹摇了摇头,笑容灿烂的说道:“今天这么重要,身为鹤玉的好妹妹,我当然要来祝福她一下的。”

    鹤玉拉开帘子,刚想说什么。

    花丹就大声说道:“鹤玉姐姐,你一定要幸福啊!”

    鹤玉笑了,众人也笑了,许峰尴尬抽搐一笑,并不以为然。

    花丹转过头看着叹气的兰姐,含笑道:“姐,希望你也能找一个真正适合自己的伴侣。”

    兰姐愣了一下,并没有说出还没有机会这样的话,反而莞尔一笑道:“祝你也能等到你要想等到的人!”

    花丹咧嘴一笑,就像昙花绽放。

    晨曦的阳光通过云雾,将阳光带到世间,让人们看到天空应该有的色彩,宛如雨后天晴,又似涅槃重生,花丹用手接过被光束照耀的“星辰”,阴霾的内心被照亮,众人抬起头,沐浴在夕阳的阳光之中!

    过去终究会变成灰尘吹拂而过,而新的一天,也应用新的自己去迎接。

    微风飘拂,救赎的光束照耀人间,希望之花不成凋零,而他们,也将顽强的活着,哪怕前方是无尽深渊。

    车队缓缓远离花丹,花丹因为身体原因也不可能跟上去,但当夕阳的落日要将车队吞噬的时候,花丹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吼道:“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梁大夫从房屋内走出,看着娇弱却不甘绝望的花丹,说不出的感慨和震惊。

    最后笑着轻声细语埋怨道:“那小崽子还真是找了一个好姑娘啊!”

    ……

    归一和红衣站在屋顶之上,目视着一切,归一问道:“这样有意义吗?明知最后的解决都是死亡,真的有必要在死亡之前的时候这样吗?”

    红衣笑了,回复道:“难不成应该像你想的那样,抱头痛哭然后迎接死亡吗?那样,岂不是更没意义?”

    红衣突然嗤笑一声。

    归一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吗?”

    “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些好笑事情。”

    红衣问道:“你觉得婚姻好吗?”

    “因人而异。”归一不以为然道。

    红衣淡笑道:“说得也对,因人而异,但归根到底还是选择的问题,娶喜欢的人,和娶一个介绍好的人,区别可很不一样。”

    “就好比等一个人和去找一个人不太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举个例子:

    “坐错车和错过车。”

    “那个更遗憾。”

    也许最后我们才知道答案是:

    因为做错了车而错过车最遗憾。

    ……

    原来到最后的最后,都只剩下了遗憾。

    希望最后的我们,不剩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