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厂女程序员回宋朝躺平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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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清明下河图(一)

    数天前,苏颂带着卫兴前往司天监。

    有了沈括的珠玉在前,司天监的高门槛竟也吸取了前车之鉴,主动低下二寸。一班老人儿眼前这位胡子拉碴的叔,袖子上卷到了肘部,往那一呆真个是坐无坐相,站也无站相。哎?看人怎么能光看人年纪外貌呢?何况还是监正大人亲自引进的高级人才。谁还要搞个群体测验啊?岂不是给自己找没脸。于是,卫大匠工大摇大摆地进了大门。苏颂回头,玩味地一笑。卫兴可不懂他笑个什么劲,状元郎只道无妨,想起一些往事,不打紧的。

    漏刻科是朝廷处理报时计时的官方机构。现在的主事官姓张,50多岁严谨端方老人一位。苏颂也没多加言词给双方介绍,只是这位张主事一听这位是钟表造匠之时,一下子从座位上蹦起来老高,吓了周围同僚们一跳。

    此后不久,苏颂亲自主持了一次仅限漏刻科内部人员参与的计时试验。方法也简单,以天光为鉴,日冕指向正午时分作为终点,将各式计时器一字排布开,什么滴水计时器呀,沙漏啊,燃香啊,加上咱们新出的机械钟表,齐齐出场。再安排人手分别记录报时情况。

    咱们那位来自偏远海岛的卫工便穿着他那件剧务马甲,大咧咧地来了。马甲是王小楠送的,别说,甚合他意。众人就看见这位仁兄,从身上那左一个右一个的兜儿里给往外摸东西,摸出来摆开了,往那台面儿上一撂,赫然是八块手表。

    要说这些表啊,放到外头去,老百姓们可是没有认识的,没准儿呀,还给当成小孩子玩具了。可这些人都是计时方面的专家。别看平时有些人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但是人家的专业素质还是有滴。打从江南流传过来的座钟,他们也早就见过、拆过了。再一看到这些微缩了数十倍的手表,不用卫工说明,恍然间就明白了其作用所在。

    最近,朝中几位大佬不知为何,一侧的宽袍大袖子一夜之间就短了数寸。适逢朝会,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大佬那——落在外面的手腕儿上,金灿灿的玻璃反光晃花了尾随群臣的眼睛。俗话说,群臣的眼睛是雪亮的!雪亮是谁啊?没有这话啊!群臣的眼睛全程盯住细看大佬手腕儿上是何物之有?大佬何其知情识趣啊!就那么,时隐时现地含蓄而又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那就是……内部机制不明,而运作之时滴答作响,细小而精致的指针围绕着权力的中心,时时刻刻奔走指点着日月穿行,江山变幻,人物作息、成败得失。

    好家伙!不消月余,士大夫人群中爆发出一股股熊熊燃烧着的买买买欲望,成星火燎原之势,快速打通了从需求到订单支付,到催单,再到连续催单的整个的链条。一时间,人人争当表叔。无奈的是,庞大的需求对应着手工打制、精工匠造,一个月二十来块的产量。

    三姑娘岛收到的手表预订单已经攒了厚厚的一沓,哪怕卖价不菲,却已排期到了半年以后。考虑到成品失败率高、匠人疲劳等因素,还不能对外保证按时交货。如此一来,谁来扛住巨大的供需矛盾?唯有善与人打交道的外事女官被推了出来。女官往台前一站,应对话术千变万化,但是核心不变。反正啊,来下单的,哪怕你来头再大,也只能按预约先后出货,一个字——等着吧。

    说远了,再回到司天监计时装置测验的现场哈。

    滴水计时器的操作员拿出两个事先备好的炭盆儿,一前一后摆在盛水槽周遭。没办法,咱这装置靠的是大大小小几个相连的容器控制水流,用以计时,水一旦结冰,那就没法儿用了。就算没有到结冰的程度,冬夏测算的数据也不大一样。

    燃香的记录员呢?此时干脆往上风口一站,希望挡着点儿风,否则风助火势,燃得快了,恐怕不到午时就要勉强记录数据了。

    所以,这场计时工具的测评结果,无疑地偏向了卫兴这边。钟表在易用性、精准性、可靠性等各个指标上皆完美胜出。张主事更是连连称赞:此乃天降神器!计时从此不再仰赖阴晴,也不必耗费人物力了。

    苏颂拿着第一手数据,正与人说话:“张主事啊,手表一事,先莫要声张。毕竟计时之事,看着事小,即时牵涉礼祭仪式,及百业兴止,必须慎之又慎!待我将此器承与官家,如令采纳,你我皆是改进计时方略的主理人。”闻言,张主事会意,频频点头,自去嘱咐一帮下属封口不提。

    像于衙内这样的纨绔子弟,日常需要解决两大难题,一是无聊,二是面子。京城阔少间的攀比排位是场比赛,其激烈程度不亚于朝堂上各政见团体的圣眷之争,亦或者花魁间的争奇斗艳。老爹们的位子,与少爷们个人的风采品味是同等重要的衡量指标。然而,这位于少的老爹,老于品级中等,在堂堂京城也算不得高位。虽然于少自诩风流倜傥,可要想博个出彩,难!他那才学嘛,马马虎虎,反正自有家里人安排了他在司天监衙门口儿领了个职司,也不耽误他遛鸟儿逛街。自己个儿还干嘛学寒门子弟头悬梁锥刺骨那般的,卷给谁看呢?卷给樊楼的花魁姑娘看?NoNoNo!千金买见花魁一面,最终也是做给纨绔界看的。看看看,俺那风流的标签儿上又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嘿,你们科今天神神秘秘搞什么飞机呀?”于大衙内坐在上首,漫不经心地问道。

    “于少,那件事儿咱们两位上官嘱咐啦,不让提呢。”下首的同僚,也是常与于少走动的酒肉朋友答道。

    “跟我,你还卖关子?”于大衙内不满。

    “待你我兄弟俩私下再说道。”下首瞄了一眼旁边儿的花魁妹子。看来此人还是留着些心眼儿的。

    “切!你当咱们呆的是军机处吗?就那个冷门地界儿,哪还有啥鬼秘密呀?当着婉婉姑娘,有啥不能说的话?”于少一张口,又灌进一大口酒。今儿个本就高兴,碰着个说话藏着掖着的,真不痛快。

    欢场中,人酒过三巡,不吐不快!

    自入京,卫兴便住在苏颂府上。拧完了当天最后一颗螺丝时,去瞧苏大人,还在那里忙着,卫兴径自告了个辞,先走一步。苏颂追出来,刚想说派车去送时,咱们这位大匠工,也是当真年富力强,腿脚麻利得很!人家早跨出了院子,不知所踪了。谁知,不知所踪,不知所踪,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才有了苏颂夜访沈府,沈判官追踪地下城的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