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一头老牛缓慢的行走在空寂的街道上。巡逻的兵士瞥了一眼那拉车的老汉，并没有上前询问。在那牛车上散发出的阵阵臭气已经昭告了它的作用，硕大的车厢早已不见原来的颜色，黑漆漆沾满污物。谁能想到，那里面还设有一个防水夹层。王小楠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三只N95，左右分发。戴上口罩，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少公子、王娘子，下面情形复杂。到时定要跟在我身侧，莫要随意走动。”

    “好的，展大哥，我们听你的便是。不过，您这话可说了八遍了。”

    摇摇摆摆间，也不知走了多久。车身走起路来的吱呀山响，当声响渐渐停息，车盖板被打开一角，一缕白月光透了进来。小楠总算舒了一口气。拉车的牛老汉声音沧桑浑浊，道：“展头儿，我只能送您到这儿了。”

    展飞自车厢中一一跃而出，对那老汉轻轻点头。

    小楠与沈括此时也爬出来，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着月光环顾四周，原来是个不大的小院儿，停了辆牛车，放着些打扫工具。两间旧屋舍，坐北朝南，不见有旁的住户。老汉一步三喘地走到头前。走到一口水井边上停下，示意几人向下看。展飞自那老汉手中接过一只包裹，随后点燃一只火镰，钻入水井。不一会儿。又冒出头来，道：“两位随我来吧，若是反悔，还来得及。”

    随着小楠沈括二话不说，跟着下井，展飞倒也不再纠结。

    水井湿滑的岩壁上可没有方便下行的梯子，只有几处特意为之的凹陷与凸起。几人如同攀岩壁虎一般，几个身法下到井底。展捕头见了二人动作，心中终于又认同了几分。其实呢，人家才是真功夫，有些人啊，纯粹是能力不够，装备来凑。助力战服直接包裹到了他们的脚趾头。这一回啊，小六子真可是醒着的，比当初王小楠自己个在北国时的状态不知强上了多少倍。来几个寻常高手，解决起来也是分分钟的事情。只不过，遇到这漫漫水道，要一查究竟，还要找个大活人出来，光有武力显然是不够的。黑暗狭窄的隧道仿佛在唱着：“这小路，有无数，你要往哪里去？走四方，路迢迢，水长长，迷迷茫茫，一村又一庄。哦，不对，这还没有一村一庄呢，也找不着个好人来问路啊。

    “你俩，这是做甚呢？”展飞忍了有一会儿了，看着两个，一个趴在墙上，一个趴在地上，正拿手扣来扣去，不知所为。刚升上来的那股认同好感劲儿，又开始急速下跌，眼瞅着就要归零。

    “抓强哥啊。”王小楠答道。

    沈括道：“展大哥，这蟑螂食腐，他们总要去寻找食物丰美之处吧？也许能问出些路线来呢！”小楠也跟着点头，暗中给小沈竖大拇指，理由找得好，回去给你加鸡腿。

    展飞叹道：“道理是没错，只是这种地方，到处是石缝凹坑，又黑暗，哪得去追寻这小东西的去路，此法不可行。”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小楠二人是另有打算。他俩已经沟通过一个探路方案，每次扣住一只小强时，便给它身上安装一个小型的信号站。只要这些免费导游到处游走，水道的未知区域终会显露全貌。

    展飞又道：“当初卫工失踪在樊楼附近，如若他此时也在这水道之中，也极有可能距那失踪之地不远。以我们目前所在，应是往东北向行进才对。”一边说着，展飞已自黑暗中换了身行头，又在腰间挂了只牌子。一转眼，举手投足的变了个人，有些眼熟，这不是适才的老汉吗？看得沈王二人直咋舌。王小楠的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一本书——《论演员的个人修养》。妈妈呀，不想当演员的卧底不是好捕快啊。

    闲话少叙，几人按着大致方向往水道深处一路走去。穿过幽深的甬道，面前的道路越发的宽敞起来。钻出了一个洞口之后，便见到拱顶直壁，高度两米有余，同现代正常的房高无异，也就无须再躬身行走。更周到的是，这水道一侧竟还铺就着一条狭长的人行道。展飞蹲下身，拿出随身匕首拨开地上浮土和苔藓，剑眉紧锁。

    沈括与小楠手执火镰去照这地砖与墙壁，见所用砖料颜色不一，质地有别，显然不是同一时期所为。工部施工时就特意安排人行通道吗？沈大人可未曾提过如此重要之事。展飞抠了些碎砖块儿收好，几人起身正要复前行。一声喝问响起。

    “前方何人？”

    “外城牛马市西口儿牛老汉，这儿有号牌。”展飞的声线骤变，声带像老树皮被挤压撕扯了一般。

    只见来人是3名男子，举着火，为首一人留着两撇小胡子。他凑近王小楠：“这两位又是谁呀？看着眼生，有号牌吗？”

    那被挤压过的声线再次响起：“嘿嘿嘿嘿，老汉我今天捡了两个人，为咱的共同事业添砖加瓦来的。”

    “呦呵，可以呀，觉悟高！本事也不小嘛。不过……”这人围着沈、王二人转了一圈儿。转身对老牛说道：“这二人年轻力壮的，您老是如何……？”言外之意是在询问牛老汉的方法论呢。

    展飞凑近这人身边，口中嘀咕：“都是运气。”说着，又与那人压低声音耳语几句，男子哦哦哦的做恍然大悟状，频频笑着，冲老牛竖大拇指。小楠看着眼前的滚动字幕，趁着环境昏暗没人瞧见，甩了那老不正经的展捕头好几个大白眼儿，你家娘子才……

    男子过来一把揽住沈括的肩膀，指着牛老汉哈哈大笑道：“这位老哥哥用词不妥啊！什么私奔不私奔的，这唤作啥来着？啊，对！自由恋爱。兄弟，哥哥跟你说，放心，来到咱这儿，旧俗都丢一边，你们随意！只要跟着上人走，以后咱们都是同志。”

    小楠耳朵动了两动，他刚才说了，同志？沈括听话听音，注意到了这位‘哥哥’口中的虚拟语态——“只要……都是……”，那么，如果不跟着什么上人走，又当如何呢？

    小胡子止住了笑声，脸色严肃起来，道：“不过，在此之前。新人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来，狗子，头前引路，去新人营地”。

    忽然，一块黑布蒙在眼前。

    “规矩如此，先忍忍哈。”小胡子的声音传来，也多亏他说的及时，哪怕再晚一毫秒，王小楠这边就要暴走给他来个过肩摔了。只不过，虽被蒙上双眼，却不耽误沈王二人视物。

    沈括的手指不闲，在虚空中调出拼音九键来，随即打出八个大字：稍安勿躁，随机应变。

    小楠回应：吓我一跳，他真幸运！

    沈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这一行六人在地下水道中继续前行。同样也在行进中的，还有几只长着触角的小身影。不过，貌似这些小家伙们比两条腿儿都还要路熟呢。

    沈母的小楼上，此时老两口罕见的闹起别扭来。

    “夫人呐，你就教教我！这地图若想调整角度，如何操作来着？新鲜玩意儿，老夫我有些许跟不上趟啊。”

    “哼。看在括儿和小楠还在下面…………你倒是给我让出个位置来呀。”沈母看着眼前虚空中的显影，再看看老头子，两只手指跟二龙戏珠似的虚虚地定格在半空中，不知从何下手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没见过哪个当爹的心大成他这样的，愣是放两个孩子去那莫测之地。而眼下能做的，只是盯着那渐次完整的三维立体图形，实时查看内中情形。

    沈母将拇指和食指开合，拉开放大了红点所在区域，就看到两个红点逐渐变成两个简易形，略略可见小楠与沈括的身形。他俩前有两个蓝色人形在引路，后有两人押后，这正是几人在水道中穿行的情景。沈父皱眉，这队形安排，岂不是与押送刑犯如出一辙？好在，展捕头应还在身边，两人亦有防卫的手段。稳住心神，沈周拿出那张自工部调阅来的水道工事图纸。他展开图卷，目光在虚影与图卷间往返对照。就在此时，自虚影中弹出一个对话框来，询问：【是否开始扫描对照？】沈母秒懂，伸手轻触【确认】。

    旋即，一缕光覆在沈父手中的图卷之上。只瞬息间，平面图形已然转换为三维立体影像，又貌似自然而然地调整角度、范围与大小，仿佛空气中有嗖的一声，肉眼未及反应，已是融合补充到了那此前未完成形的3D建模中去了。登时，那模型整体上完善的大半。二老对此情景惊讶非常。等他们回过头来再放大查看沈括与小楠情形时，却见他二人已被分开关进两个小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