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应链:万类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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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刚刚躺下的埃里克·韦恩,他出于规避风险的意识从床头柜上抓起电话,他看到一串电话号码,借助号码的备注他才想清楚号码后面对应的人。对方是他大学时期的一个教授,一个很古怪的人,两人仅有很少的联系,埃里克觉得对方会留下他的电话,完全是因为他对对方来说有用。抱怨了一句之后接通电话,他很礼貌地用正常的语气问候了一句。但对方打断了他的问候,留下一个冷酷的指令,原话是:在这两个星期之内统计费米五卫星、斯威夫特卫星捕捉到的所有信号。结果如接近以下结论立刻联系我。伽马射线暴余辉在检测范围内出现的概率连续增加,并全面超过往常峰值。连续捕捉三十次瞬时辐射,并能确定每一次射线源的距离都在靠近。

    对方只有这一句话,埃里克还没有清醒的大脑只能勉强记下说话的内容,他像计算程序死循环一样重复了数次不必要的错误推断,这些严重分散注意力的思考让他烦躁不安。打开灯后,他终于冷静了一些,但妻子被他的动静吵醒正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抱歉,我马上出去。”埃里克揉了一把脸,走出寝室,并把灯关上。现在是凌晨三点,他注意到妻子在灯熄灭后很快就翻了一个身,重新睡着了。

    而他除了本来就有的工作,还必须处理一个跟他瓜葛不深的老师的奇怪要求。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正要重新理一理思绪,隔壁房间的灯光让他有些疑惑,那是女儿的房间,光线只从门缝里透射出来,但在这个寂静的时间段,十分清晰。

    女儿从慢慢推开门走出来,在看到黑暗中的身影后还吓了一跳,他只能好声去安慰,搞明白原来是因为想要上厕所,但被他吓了一跳。

    杂乱的想法在他坐在办公桌前时一点点消失,他把他的老师格维泰·外夫林的话写在纸上,这时得出的结论要直观许多,让他想要立刻扇自己一巴掌。

    “那个老东西到底在做什么,大半夜还用这种玩笑来刺激我!”

    不说他有十年的电磁学研究经历、七年的卫星通信工程师职业经历,就算他还是当年的那个学生,也会把格维泰的话当成笑话。伽玛射线暴的是一个在全世界都引起广泛讨论的宇宙现象,这几十年在这方面的投入相当大,它就像强子对撞机一样,是为人类提供了解宇宙途径的重要途径。但比起强子对撞机的,伽马暴要危险得多,公认的结论之中,宇宙之中很可能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空间都接受过这种现象的洗礼,人类依然没有探测到外星文明的存在迹象与之有脱不了的关系。与之相关的研究其实发展很快,人类现在已经能通过大气以外的观测手段捕捉到伽马射线暴大致完整的过程。通过颤抖辐射理论模型,将高能辐射能谱特性与磁流体湍流体级联过程联系起来,对伽马射线暴进行剖析。

    在拥有足够的了解之后,人类就尝试过推算它的规律,但这项研究依然只能通过大量的数据拼凑出一个符合大部分结果的模型。伽马暴的过程产生的强光遮蔽了人类的所有探视宇宙的眼睛,所有检测装置都只能忠实地记录下这块纯白的光团,以及从它身上延展出的超长光柱。照向射线源的镜头越来越清晰,天文学家、物理学家却少不了要盯着一块白得找不到杂色的屏幕寻找其中的一丁点反应迹象。

    那些传遍互联网的照片,背后一定还隐藏着人类没有了解过的领域。

    埃里克记起来,格维泰在自己从事卫星通信行业之后,就很郑重嘱咐过他一定要时时盯紧所有的卫星。后者当时甚至还要求他多留意与中子双星系统的信息,并强调未来的几百年里,人类的道路都需要在这双致密星体的系统上前进。

    他不由得回忆起这位老师。

    在进入大学之后,他就听说过学校里有好几个怪人,这些人几乎都是领域内最顶尖的,但有一位研究引力波的理论物理教授,这个人最不好接触,因为他好像与正常人有着不同的思维方式。

    因为见怪不怪,他没用多久就把这个人相关的话题忽视了,知道大三时期他需要一门选修积累学分,并且在报名课表上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格维泰·外夫林。

    他抱着游戏的态度选择了这一门课。格威泰当时已经年过六旬,不可否认他的名气很大,来上课的学生相当多。但在上课开始之后大家就都失望了,格维泰不使用课件教学,他在大屏幕上投下自己的演算草稿和手绘图画,语速飞快地讲一些纯理论的东西,那是他的研究,一项发表过但没有得到任何实验支持的异想天开的理论。

    除了单纯想要学分的几个混混在后排座位嬉笑打闹,其他学生都不约而同皱起眉头,一方面格维泰讲课的语速相当快,并且在有扩音器的情况下一人如同蚊蝇,另一方面这些纯理论的研究之中数值、符号和文字之间无法建立起来一个能够从易到难的理解模型,在多数人看来都像是一种从未接触过的外语。格维泰是独创这门外语的人,学生们能猜测这门外语有一定的逻辑,但逻辑推导的过程都只存在于格维泰自己脑海中。

    第二节课来上课的同学就少了一半,第三节课更少,索性格维泰从来不会点名查勤。但即使没有学生,格维泰也依然会按时到他的讲台上飞快讲述他最新的成果。

    埃里克费力研究过,他猜测到格维泰是一个傲然的舞者,对方的语言一定蕴藏着巨大的奥秘,但他的研究很快得出结论。格维泰的舞蹈是为他自己编导的,早就已经偏离了正常的研究路线。

    他找到格维泰反映提问自己的理解是否有误,格维泰反而像是从没有接触过引力波主流理论的新人,询问了他几个已经被学界公认的结论,然后喃喃着什么坐在讲台上开始计算。

    随后埃里克便不再把格维泰当成一个看不到背影的前辈,他觉得对方的研究不过是疯人的臆想。即使格维泰确实有一些经由他人之手发布的论文引起过相当范围的讨论。

    但这个疯人记住了他,他们在学校里碰面过几次,每一次格维泰都要问他一些问题,多是一些能够轻易从各类科学杂志上查到的内容,所有问题都毫无疑问与引力波有关。埃里克发现格维泰果然不是正常人,后者除了引力波外的任何事都没有兴趣,他听闻曾有学校的领导把格维泰关进一间只有一台天文望远镜和生活必需用品的观察台。足足两个星期的时间,格维泰除了把食物、水消耗干净带来的唯一变化便是地上成堆的演算手稿和三十多支用完的笔芯。这些手稿中有一部分经过整理发到了《天文》上,甚至一次换得了一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公式。

    埃里克觉得格维泰眼里,他只是一个获得某个特定路线知识的工具,而不是一个与后者相同的生物。并且从这个人身上,他绝对学不到任何知识。藉此,他多次拒绝了回答对方,在考入本校的研究生之后,他选择了,电磁学专业,这个专业同时具备理论和应用两种方向,即使走不出理论研究的笼子也能在应用领域捡一些残羹剩饭。

    这个选择他到现在也没有后悔过。

    回忆过后他竟然渐渐对格维泰产生一丝钦佩,格维泰并不是不通事理的疯子,他的疯纯粹是因为出于人常的观察角度,也只有这样的人能在一个领域苦熬五十多年。

    经过一个星期的熬夜加班,他终于在第二季表彰大会之前把任务完成,随后的工作就能轻松许多。从公司回家,他放松地躺在沙发上,这个动作还没有完成,眼角的余光在家里的院子中捕捉到一个别样的人影。

    妻子脸上挂着笑容从拉开院子与屋子之间的落地窗,“亲爱的,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的老师会来,我根本没有准备,这太糟糕了。正好你回来了,我马上去超市买一些待客的必需品。”她脸上有一种对待高级知识分子的谨慎和恭谨,过往的时间中这种表情已经逐渐消失了。

    埃里克自动把妻子的话过滤掉了,他看到窗外那道身影后就感到窒息,对方身上存在一块违背磁电定理的超强度永磁体,只要在这个人身边就会感到所有的想法都被吸引过去。

    埃里克感受到胸口的压迫,他忘记了一段时间的呼吸,因此不得不急促地喘息。“老…老师,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