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遥曾经到过月城，在她还没到鬼市之前，一身衣服破破烂烂，但她丝毫不在意，毕竟没人看得到她。月遥看着月城中仅剩的几株月影树，微微皱眉，她很讨厌这种树，不知为何，正想着，旁边传来振翅的声音，但又和鸟儿不同。

    月遥好奇探头，一只木制的啄木鸟停靠在月影树旁。

    “小鸟小鸟？”

    那鸟竟然真的转头看向月遥。

    “……你能看见我？”月遥挠挠头。

    啄木鸟歪头，扇起翅膀，在月遥的头顶环绕了几圈后离开，月遥想着本来就无事可做，不如跟上去，一直跟着啄木鸟到了一处茶馆前，茶馆里的说书人正在讲述一段故事，距离人群最远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小男孩，月遥对着他左看右看，时不时还会被茶馆里的叫好声吓到。

    转头发现这小男孩好没素质，他手里应该是另一只正在雕刻的木鸟，但是雕下来的木屑被他扔的到处都是，有些还漂浮在茶碗里。月遥对他进行了无声的批判。

    小男孩一直坐到人走茶凉，茶馆关门，小二正要收拾，就看到了满地的木屑，拎起扫把正欲打，结果在看，哪里还有那个小男孩的身影。月遥证明，跑的太快了，谅她是个鬼也没有追上。

    月遥又开始漫无目的的乱转，忽然看到一个一瘸一拐的老者从木材行打包了一些旧木材，正在小心的打包，难道木头也会着凉？月遥好奇，就跟着他回了家，没想到遇到了熟人，刚刚茶馆的小男孩。

    那小孩另一只木鸟也快完工了，此时正在细心地雕刻着它的眉眼，老者走到院中，捉了一只公鸡，取了些鸡冠血，放在桌上。小男孩放下刻刀，拿起装了鸡冠血的碗，一滴滴滴入木鸟的眼眶中，还剩一些就倒入木鸟的嘴中，那木鸟居然真的咂摸了咂摸嘴，振翅飞了起来，先前的那只啄木鸟听到声音，凑了过来，两只鸟在房梁旁愉快的盘旋。

    “该休息了。”老者颇为恭敬的对小男孩说。

    “不急，不是还有客人。”小男孩依旧坐在那里，看着月遥的方向。

    月遥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自己：“我？你能看见我？！”

    “当然，毕竟……”一只木鸟停止了盘旋，飞到小男孩举起的手中，那木鸟竟然透过了小男孩的身体，然后被小男孩的另一只手接住，“我也是鬼。”

    “……为什么！太不公平了吧！你这也……太像人了。”月遥恨不得上去掐两把小男孩的脸。

    “齐柳，在我还是孤魂野鬼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想把我超度，结果没成功，反倒让我吸取了一部分力量。”

    “月遥，柳？你好像不是本地人？我逛了这么久都没有在附近的城镇里发现柳树。”

    “嗯，我是……我确实不是本地人。”

    “那你遇到的是什么人？能不能让他也帮帮我？”

    “我们并不认识，但听说他现在很出门，捉鬼师弗易。”

    “捉鬼师？”

    “嗯，但他也不是人。”

    “啊？他也是鬼？”

    “不，他们是……。”齐柳沾了些挂在碗壁上的鸡冠血，在木桌上写了一个“傀”。

    月遥挠挠头：“傀？有人操纵他们？”

    “也不是，我了解的不多，我的力量也不强，我做的木傀只能维持两到三年。”说完指了指老者。

    老者向月遥微微一拜，月遥也回以一拜。

    “他看不见你，而且他才一岁。”

    “……”月遥看着老者，默默坐到了齐柳对面，“那你能帮我吗？”

    “我帮不了你，我的气数快尽了。”

    “？？？我才刚来。”

    “嗯，没准你克我。”

    “……”月遥无语的看着他，“那你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可能会死于一个小泥潭？可能会死于一个小小的伤口，但也可能会死的很壮烈，为了护佑谁而死也不一定。”

    “这样……那我先告辞了，我想我还有事儿没去做。”

    “嗯。”

    月遥告别了齐柳，走出了城门，看到不远处浩浩荡荡走来不少人，月遥没兴趣，就顺着月河走着，月遥看着清一块黑一块的月河感到好奇，真想伸手去够，但被阻止了，齐柳小小的手稳稳地抓住月遥的手腕。

    “你怎么跟来了？”

    “我不是跟着你，我有别的事。这个水不要随便碰。”

    “啊？为什么……”两人正说着，就看到旁边有人看着他们窃窃私语，“对哦，他们看不到我，你快别跟我说话了。”

    齐柳只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无所谓，他们的气数也快尽了。”

    “……啊？”月遥翻了个白眼，看向月河，“你不让我碰我偏碰！”月遥刚接触到月河水，那水好似有灵魂一样顺着月遥的手开始攀爬，月遥惊讶的用力一甩，好不容易才把水都甩净了。“这是什么？！”

    “怨念。”

    “……”算了，不问了，问了也白问。

    齐柳忽然转头，看向已经来到城下的浩浩荡荡的人群：“走了，回城里了。”

    “哦。”月遥跟着齐柳回到了城里。还有一些在城外的人也被暴力赶了进来。

    自从变成鬼后，月遥对灵气的感知格外敏感，这座城的灵气在那群人来之后陡然降低，正好奇着，就看到那些人身上穿的甲胄颜色不是很一样。

    “为什么他们穿的甲胄衣服不一样？”

    “不是一伙人，但是目的是一样的。”

    “……”

    一些住在城门口的百姓见到这阵仗，准备了些吃食去慰问站在最前面的军官，但那军官一见到他来，忙用手帕捂住了口鼻，那人正奇怪，正想在前进一步，就被旁边的士兵贯穿了腹部，那人手里的吃食掉了一地，随后被挑进了月河里，传来巨大的水声，月遥上前查看，那人明明还有呼吸，但是漆黑的河水顺着他的口鼻灌入，他甚至不能挣扎。

    月遥在那位军官面前站定，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后面的士兵纷纷开始弯弓搭箭，甚至点燃了箭的前端，随着破空声，城里变成了火海。月遥瞪大了眼睛，想着齐柳还在城里，赶紧往回走。沿路士兵守在城门口，任何想要逃走的人都会被杀死。月遥皱眉看着这一切。

    城里，本来躲在家中的人都纷纷跑出来救火，月遥找了一会儿，发现了操纵无数木鸟拎着水桶救火的齐柳，月遥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乖乖的看着。耳边传来叫喊声，呼救声，水声甚至还有跳进河里的噗通声……

    等到月遥回神，齐柳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他的身边，但是火光依旧在……

    “救不了了吗？”

    “嗯……”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月遥十分气愤。

    “他们或=说城里有瘟疫，一城百姓无一幸免。”

    “放什么屁！他们从未进来看过！凭什么说这里有瘟疫！”

    “事实重要吗？重要的是这里威胁到了其他地方。”

    “什么……”

    “这里的发展让人眼红啊……”

    街上的青石砖变成了黑色，无数人疲惫的倒在地上，这场大火，怎么也灭不掉啊……

    城门关闭，门口还传来叮当的声音，这应该是门口的官兵在封锁城门吧。许多人死了，悯生花开的到处都是。

    “快！这个花，这个花可以治病吧！”一个已经被大火所伤，看不清面容的人，爬到旁边人的尸体旁，用力把下尸体上的悯生花，狼吞虎咽甚至把根上连带的那人的血肉一起吞了下去。一会儿，那人竟然真的恢复了！

    “这……这花这么神奇？”月遥驻足，看着那人。

    “你再好好看看。”

    月遥用力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人哪里是恢复了，只是幻觉而已，但是旁人已经开始纷纷效仿了，疯狂的抢夺着悯生花，淡蓝色的花瓣散落在地上，有人甚至俯下身子去啃食。

    齐柳带着月遥穿过街道，回到了住处，那里也不能幸免于难，房屋起火，老者无助的坐在门口，他的身上有被火烧的痕迹。

    “先生，是我没用。”

    “没事，来。”齐柳把老者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但是齐柳太小了，老者依靠的并不稳当。齐柳从怀里拿出两枚深绿色的丹药，和老者一人一颗。服下后齐柳用手抵住老者的咽喉，转头对月遥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话了，他们都怕我，当我从坟包里爬出来，只要是人都会尖叫着跑开，就连我的父母也不例外，他们震惊，伤心但好像还有一丝开心，但是他们最终也没有让我进门。家乡……我回不去了，但是你可以……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死的蹊跷，我太弱了不能给你占卜，但是鬼魂总比人便利许多……”齐柳的声音逐渐老化，“不要忘了……自己的根……”

    齐柳垂下了头，老者亦然，月遥不知发生了什么，茫然的看着两人。房屋终究承受不住倒塌了。巨大的冲击把齐柳和老者往前推了推。

    ‘齐柳’慌张的睁开了眼，对着‘老者’叫着先生，声音俨然是老人的声音了……月遥看着这一幕，‘齐柳’看不见她了，月遥走出了城门，看着那群士兵真在载歌载舞分享着逃窜而出的一只老牛……呵！

    在之后，月遥被无常带回了鬼市，因为尸骨不全，不能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