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买的是早班车的票。

    周六一大早，李焕便用报纸里三层外三层把那碗包了个严实，再装到自己的背包里。

    但他有些不放心，把背包挂在身前。

    检票上车，李焕买的靠窗的位置，找到自己的座位刚坐下，一个染着红头发画烟熏妆的非主流女生坐到了他的旁边。

    女生的耳廓上打满了耳钉，鼻子上还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李焕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他朝女生伸出了手。

    “你好，葬爱家族冷少，非常想认识一下这位气质非凡的女士。”

    女生冷漠地打量了李焕一眼，然后一脸讥讽地说道：“拜托，大叔，你照照镜子，土到掉渣，谁想和你认识？还冷少，嘁~”

    说完傲娇地将头扭向另一边。

    李焕尴尬地挠了挠鼻子，出师不利啊。

    一路无言，好在大巴车上一直放着《东方斯卡拉》，倒也能打发时间。

    到站下车。

    那女孩走在前面，突然转身朝李焕做了个鬼脸：“大叔，一把年纪还想学人泡妞，略略略~”

    做完鬼脸，女生一溜烟跑了，和另外一群花花绿绿的女生抱在一起，蹦蹦跳跳嬉嬉笑笑，惹来行人不少注目礼。

    可这些小女生哪管这些，青春嘛，不就是要放肆一下。

    看到这一幕，李焕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那么老吗？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是花枝招展的时候，小屁孩儿懂个啥。

    李焕摇摇头，直接打车去古玩市场。

    到古玩城时，差不多快到饭点了。

    李焕也没着急去卖碗，而是先去吃了个饭，然后才慢慢幽幽逛着市场。

    但千万不要以为他是在闲逛，就这会儿功夫，他便打听到整个古玩城最有实力的几家店。

    然后又是几番打听，知道了其中铭德轩在整个市场中是口碑最好的，而铭德轩最大的竞争对手又是谁。

    心中有底之后，李焕挂着包，直奔铭德轩而去。

    古玩市场有一句话叫做“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就算是市场中最大最有口碑的古玩店，平常这个时候店里也没啥人。

    李焕进来时，几个旗袍美女正站在一起闲聊。

    看到有人进来，这才分开站好。

    但一看李焕的年纪和打扮，不像是客户，但店里有规矩，还是必须要有人招呼。

    “先生，请问您是找人还是买东西？”一个长相姣好的旗袍女店员礼貌地问他。

    “我想找你们店的负责人。”李焕微笑着说道。

    “您有什么事吗？”女店员狐疑地看着他。

    “听说你们这里也收古董，我这里有件东西，想问问你们收不收？”

    女店员对于这样类似的话听得太多了，都说有个什么古董要卖，但最后大多数经过鉴定就是赝品，甚至还有现代工艺品。

    最过分的还有拿微波炉专用碗来卖的。

    但出于职业素养，女店员还是问了句：“您那是件什么器具？”

    “一个碗！”

    李焕刚一说完，女店员脸都要黑了，不会又是什么微波炉专用吧？

    不过最后还是找来了鉴定师傅，一个四十多岁的干瘦中年人。

    穿着一身深色西服，里面是一件蓝色衬衣，手上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珠串，看起来很精神。

    他是铭德轩老板高薪聘请的鉴定专家郭朗。

    “是你要出货？”郭朗其实没报什么期待，再看到李焕的模样时，更是觉得没戏。

    李焕点点头。

    “能否给我过过眼？”

    李焕从包里把那个被报纸包的严严实实的碗拿了出来。

    郭朗原本面无表情，可当李焕揭开最后一层报纸时，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带上手套，小心翼翼从李焕手中接过了碗。

    他先是看了半天釉面和青花，最后才看了下足底落款，这才轻轻放在桌面上。

    “李先生，您这东西打哪来？”

    “乡下收的，看着挺好看，我当时就想可能是古董，我找别人也看过了，至少值八十万。”李焕笃定地比了个八的手势，比上一世多要了二十万。

    郭朗沉吟了片刻，东西是好东西，也不是不值这个价，但八十万已经超过了他的权限，他在想如何压一下价。

    李焕也不着急，慢慢端起刚刚泡好的茶，抿了一口。

    “李先生，您这款明永乐青花碗，无论从器型、纹饰等各方面，皆属于永乐之经典，特别是融合了一些中亚风格，异域风情平添了几份特色，但是……”

    郭朗顿了顿，端起茶碗，用盖子撇了撇面上的茶叶，作势要喝，其实他在等，等李焕问他。

    然而李焕就这么笑眯眯的望着他，一言不发。

    郭朗顿觉尴尬，浅尝了一口茶水，搁下茶碗，这才又接着说：“但是，这碗保存的不好，有好几处划痕，品相稍微差了些。”

    说完，他看了李焕一眼，见他依然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由得没底了，这年轻人难道是扮猪吃老虎？

    而李焕明白这不过是砍价的伎俩，上一世他可没少面对这样的客户，古董可能他不懂，但谈价却是他拿手的。

    而且他分析上一世捡漏那人多半也是不懂的，六十万绝对少了，应该远不止这个数，自己要价八十万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考虑了物价的因素在里边。

    最重要的是看对方的样子八十万应该是能出的。

    “李先生，我就直说了，您出的这个价太邪了，我只能给您这个数。”郭朗比出个六的手势。

    “那行，我再去银月斋去问问。”说着，李焕起身要走。

    “等等，李先生您先坐，我们还可以谈嘛。”听到李焕要去银月斋，郭朗瞬间就急了，上次被银月斋拦了个元青花八方葫芦瓶，这次要再失去这个明永乐青花碗，自己也别再这行混了。

    这也是李焕的杀手锏。

    李焕耸了下肩，淡然一笑道：“谁让郭总你不实诚呢？”

    郭朗立马陪笑着说道：“李先生，先坐先坐，不要急，您说的这个价，确实高了一些。”

    李焕摆了摆手：“郭总，明人不说暗话，对于古董我是门外汉，但我也知道我要的这个价不高，如果拿到拍卖行，这个价格翻个一两番也不是不可能。”

    “哪有那么容易的，李先生，这里面的道道可就太多了。”郭朗苦笑着说。

    “这个自然，不然这个钱谁都可以赚了，你说是吧，郭总？”

    “这样，我出……”

    “郭总，我给的价格就是我最终的卖价，如果不行，我立马走人。”李焕直接打断了郭朗接下来的报价，不留一点转圜的余地。

    郭朗脸上的瞬间变换了几个表情，最后叹了口气说道：“李先生，这个价格超出我的权限，我得请示下老板。”

    李焕做了个轻便的手势，郭朗便起身出去了。

    几分钟后，郭朗换上一副笑吟吟的表情走了进来。

    “李先生，就按您说的价成交。”

    李焕点点头，给了他一个卡号，没多久就收到了银行到账的短信。

    查看了下短信，八十万的转账金额，让李焕心里暗暗激动了一把，终于有第一桶金了。

    “李先生真是年轻有为，谈起生意来硬是让我无从招架啊。”郭朗看着年纪轻轻的李焕，不免有些感叹。

    接着他递出自己的名片：“李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希望以后有机会我们继续合作。”

    李焕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便收进了口袋，接着笑着说：“郭总过奖了，抱歉的很，我没印名片，我过会儿发个消息给你吧。”

    原本郭朗的意思是准备找几家媒体，结合李焕捡漏的事情炒作一番，为这件明永乐青花碗进入拍卖会造造势，但被李焕给严词拒绝了。

    最后商业互吹了几句，双方在友好和谐的氛围中分别了。

    李焕出了古玩城便打车去了市中心，来都来了，不逛逛也说不过去。

    只是此时的省城哪有十几年后作为新一线城市的恢弘，彼时的市中心商业高度繁华，各种奢侈品旗舰店扎堆，而且成为旅游必来的网红打卡地。

    而此时的市中心虽然也算繁华，人潮涌动，但在李焕看来，也没多大的意思。

    给爸妈各自选了件薄外套，便打车离开了，连饭都没在那吃，毕竟这里吃的东西是出了名的坑。

    直接到了车站，买票上车。

    只是没想到刚上车，一抹熟悉的红色便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