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协和大道。

    CafeSanPietro酒吧对面，PalazzoCardinalCesi酒店顶层天台。

    “你们启动光学隐形了？”

    “正确。”

    “切！还以为你们突然想开了，打算就这样飞过来呢！真扫兴。”

    一个身着猩红色肩衣的年轻执行枢机正一边对着掌中的智能手机说话，一边看着西南方向的天空。

    他的脸型轮廓分明，看起来锋利如刀。他还有着一头无垢的金发，碧蓝的眼眸，以及高耸的鼻梁。

    “超视距打击，申请发送至朗基努斯号。”

    “申请接受。等候约柜分析处理中。”

    他手里的纯白色手机表面上并没有什么特殊，奇特的地方在于其屏幕上方漂浮着一圈蓝色的柱状频谱图。这些频谱柱在手机屏幕上方一毫米处围城了一个圆，并随着电话另一头的声音起伏。

    “始发地：列奥那多·达芬奇-菲乌米奇诺国际机场。”

    “执行地：罗马市协和大道。精确坐标：41°54'07.9“N12°27'35.6“E。”

    “总距离：20.13公里。当前距离：13公里。”

    “当前时间：CET，UTC+1，中午13:10分。

    “收到申请：超视距打击。弹药型号：第十三位客人。”

    “申请人：奥斯底亚罗马城郊教区，枢机团团长，弗拉维奥·安吉洛，声纹确认。”

    这位名叫弗拉维奥·安吉洛的年轻人身着的的猩红色肩衣隐隐浮现出了一圈金色的拉丁文——ResGestaeDiviBeatusPiusPP.IX，即“庇护九世神的功业。”

    “圣纹确认。”

    弗拉维奥枢机在身份认证完毕后，走向面对维吉尔的屋顶边缘。

    他一脚踩着边缘，毫无恐高迹象地往下瞅了瞅，然后又转头眺望了一下协和大道的两头，最后对着掌上的手机说道：

    “进行蛾摩拉结界的最终确认。”

    “收到。结界状态分析预计时间：5分22秒。”

    在给出下一步指令后，弗拉维奥又转身走到另两位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的枢机面前，蹲下并对他们说道：

    “兄弟，再坚持一会。一定要把圣子拖住。”

    和弗拉维奥不同的是，这两位枢机都是年迈老者。

    他们疲态尽显，本就老态龙钟的面庞此刻更是苍白憔悴。

    其中一人勉强地张开双眼，问道：

    “你已经叫来新的增援了吗。。。可是天使们。。。为何没有响应你的呼唤？”

    弗拉维奥一脸无所谓地回道：

    “谁知道呢。那些带羽毛翅膀的生物从来都不屑于和人类进行深入交流，也不屑于离开那独属于天堂的位面。在过去的历史中它们也只是以‘显灵’的方式来对人类进行干涉，说不定这次也一样。”

    老枢机叹了一口气，继续勉强地开口说道：

    “圣子的灵魂物质强度是我见过有史以来最高的。。。我们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这一点从刚才的屠杀就可以看出来了。圣座不仅没有收集足够的资料，更盲目评估和猜测敌方的能力，这是傲慢之罪。”

    弗拉维奥满脸不屑地说完这句话时，便即刻招来了老者的呵斥：

    “弗拉维奥枢机，请注意你的言辞！”

    他又漫不经心地在胸口画了一个圣十字号，平淡地说道：

    “愿主原谅我的狂言。”

    而此时，另一个满脸大汗的老者也闭着眼说道：

    “不仅如此。”

    弗拉维奥侧头看向他，好奇地问道：

    “兄弟，还有什么异状吗？”

    “圣子的灵魂世界里。。。有着什么东西。。。在跟我们的圣言不断对抗。。。”

    一丝诧异的神色出现在弗拉维奥的脸上。

    “以六百名面壁骑士的血为媒介驱动的大型灵魂魔法·受难，理论上可以让大部分高级神秘生物的灵魂都陷入无尽的徘徊。它们的最终结局要么是永恒的迷失，要么是灵魂的物质被消磨殆尽。兄弟你的意思是圣子的灵魂世界有异物在帮助他对抗我们的魔法？”

    “注意你的说法！不是魔法，是圣言！”

    弗拉维奥这次就懒得忏悔了。他站起了身，没有理会刚才呵斥他的老者那充满厌恶的仰视。

    他又走到屋顶边缘，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盯着下面的维吉尔。

    “传说中的魔剑士，魔界的叛徒，人间的英雄，斯巴达。他的儿子，‘魔界领袖尤里曾’，半魔人维吉尔。还有，恶魔猎人，半魔人但丁。”

    弗拉维奥抬起了头，眯着眼睛看着午间的烈日。

    “身怀这样的力量，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如果是我的话，会愿意为此而放弃人类的身份吗？”

    正当他进入冥思之际，手里的智能手机再次传来了声音：

    “蛾摩拉结界确认完毕。总半径10公里，没有自然生物误入结界的迹象。环境魔力浓度87%，剩余魔力耐性75%，熵增比例0.02。”

    “补充：以防各种外泄和目击可能，结界之外的协和大道已经安排政府部门进行人员疏散。官方说法为不明原因导致建筑受损，疏散半径为方圆3公里。结合结界情况分析，约柜建议立即实施超视距打击。一旦魔力耐性低于预计值，或熵增加速，结界内的一切事物都将有外泄的危险。”

    “外泄。。。让普罗大众早点认识到这世间有神、有鬼、有天使、有恶魔，还有一堆超自然事物的存在难道不是更合理吗？”

    手机那一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断断续续地回复道：

    “嗯？额。。。咳！弗拉维奥·安吉洛枢机，请传达宗座通谕。另外。。。朗基努斯号上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会被约柜记录保存，请勿忘。”

    弗拉维奥听到这话，突然间就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说起来我还真想跟它面对面聊聊天！如果我说这台超级AI的坏话会怎么样，它还能产生私心报复我不成？”

    “。。。弗拉维奥·安吉洛枢机，您那边是否正在遭受强电磁干扰？刚才的对话朗基努斯号无法收清。”

    “跟那些老东西相处久了，难免有点无聊。好了！不逗你们玩了！那么。。。”

    他长大了嘴巴，笑容逐渐张狂。

    “摩西之援已经就绪，圣灵之眼导航系统已经开启，准备进入发射倒计时！先投射实战型W类傀儡进行预射测试！”

    弗拉维奥一边下达指令，一边将一个黑色的小型仪器穿戴在其左眼之上，并按下了其位于右侧的一个按钮。

    一道红光从这个黑色仪器的正中央射出，这道光的源头之下是一系列复杂的仪式符文，隐约可见红色的圆形和金色的六芒星叠在一起。

    “实战型W类傀儡发射确认。预计到达目标地点时间：中午13：18分。”

    ——

    未知地点，维吉尔的家，户外。

    爱娃牵着不知所措的维吉尔走出了他们的家。

    “孩子，你看这棵树。”

    爱娃指着那畸形而且底部树根盘踞着他们家的参天大树——魔界之树卡里法斯。

    维吉尔五味杂陈地看着卡里发斯，说道：

    “是我将它带到了人界，但也是我和但丁一起将它连根拔起。此刻它怎么也来到了这个神秘的地方？”

    爱娃转过身来，伸手抚摸维吉尔的胸口。

    “因为，它的果实诅咒了你的灵魂。”

    “诅咒？我的灵魂？”

    爱娃抿了抿嘴，又伸手去抚摸维吉尔的脸庞。说道：

    “你不止是像你的父亲，甚至还走上了他的老路。”

    “这是什么意思？”

    维吉尔在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肯定眼前的母亲是虚幻的，而如今，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么回事。

    “如果把我们自己形容成一个杯子，我们穷尽一生去追寻自己所要的东西，就是填满杯子的过程。那么孩子，你觉得你父亲还有你，这一生都在追求什么？”

    “你是说力量？斯巴达难道不是自从诞生以来就是魔界最强的存在吗？”

    爱娃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你父亲就跟你一样，是通过无数的战斗和厮杀、通过数不尽的磨练和进化才最终变成了传说中的魔剑士斯巴达。”

    维吉尔一直认为斯巴达是天生的强者，认为父亲没有好好运用他的力量去做应该做的事，才导致了家庭的瓦解和悲剧。

    “回到之前的话。如果我们是杯子，如果有一天我们所能装的水超过了我们能承受的范围，会发生什么？”

    “水会漫出来。”

    爱娃举起双手捧住维吉尔的脸，眼里含着泪光。

    “是的，孩子。。。而这些漫出来的水，这些超过你们父子能够承受的力量，就是施加在你们身上的诅咒。”

    维吉尔没有办法理解爱娃的话，思绪陷入了一片混乱。

    “我不知道这个诅咒的来历，但它会慢慢侵蚀你们的灵魂，慢慢腐蚀你们的身躯，直到你们无法再拿起剑，无法战胜任何人，无法保护任何人！孩子，放下对力量的执着，让灵魂从杀戮的原始冲动中解放，这样你就可以获得宁静。”

    爱娃悲伤的描述倒是让维吉尔回想起了一段噩梦般的经历。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事，我早已经历过。”

    维吉尔抬起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魔界之主蒙德斯。。。我曾经败在他手，被他擒获，被他折磨，甚至连阎魔刀都支离破碎。。。哪怕是在我逃出生天后，哪怕是他被但丁消灭之后，蒙德斯带给我的痛苦诅咒也始终在持续着！我的身心都在一点点破碎，直到我用阎魔刀。。。”

    维吉尔没有说下去的，就是之后他用阎魔刀的特殊能力将自己分裂成代表人性的V，以及代表恶魔的尤里曾，最终酿成红墓市惨剧的事。

    “不错，我害死了无数的人类，可是我也确实因此彻底摆脱了蒙德斯的噩梦，还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甚至连但丁都发现了父亲留给他的大剑叛逆的秘密，他也跟我一样，进化出了更纯粹的姿态和力量！”

    维吉尔越说越激动，他甩开爱娃的手，退后几步指着她说道：

    “我如今有着可以破坏一切和保护一切的力量，这就是绝对的正确！你这个冒牌货别想迷惑我！”

    ——

    “瑟蕾莎！有恶魔！有恶魔！！果然不出我所料！”

    恩佐刚准备放下被他强化过的望远镜时，就听到镜身发出的刺耳警报声。

    他赶忙再度将望远镜放到眼前，顺着魔力能量指示箭头看去，发现了大约有七到十个不明黑点正朝着这里迅速飞来。

    随着这些黑点越来越近，恩佐便通过它们畸形的和恐怖的轮廓，以及魔力能量的浓度断定，这些正急速袭来的不明飞行物正是恶魔。

    “那些低等恶魔都是你们这群狗东西捕获还是制造的傀儡吧？那镀金头骨也是你们投放到黑市里的吧？现在都不装了，直接当成活体炮弹远程发射到战场，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疯子！”

    恩佐怒气冲冲地朝街道对面的沙多会黑衣修士团和第十三圣驱魔团吼道。

    黑衣修士的领头神父不屑一顾地说道：

    “哼！圣座代行三位一体守护人类的宏愿，岂是你这等贪婪鼠辈能懂的？我等为了实现‘伊甸园降世’而主动玷污的灵魂，我等迄今为止所做出的一切牺牲，还轮不到你们这群与恶魔同流合污的犹大叛徒来扭曲指责！”

    驱魔团长上前轻轻拍了一下领头神父的肩膀，在他脑边耳语了几句后，两人便转身回到各自的团队，并开始召集团员们聚拢在一起。

    “什么鬼话！你老子我知道的可不比你圣爸爸要少！以为掌握点权力就可以代替人类进行命运的抉择，你们这群狗东西又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还没等恩佐骂完，那些恶魔炮弹就已经砸到了面前的街道上。

    “诶？这不是。。。七大罪之。。。愤怒恶魔吗？”

    在地上被砸出的数个坑洞中，一些骨瘦嶙峋、身上缠着绷带、但却用身体扛着一个巨大橙色球体的怪物一步一步从坑里踉跄地走了出来。

    “小恩佐，快带小托尼去维吉尔那边！”

    恩佐一边掏出大衣里的霰弹枪一边朝肩头的小松鼠吼道：

    “你怎么还没打完啊？！这些畸形的东西把路都给拦住了，我怎么过去？！不过它们都是低等恶魔，我还是可以勉强。。。”

    突然，一个离恩佐比较近的愤怒恶魔似乎找到了目标，它眼里的红光死死盯着恩佐，然后嘶吼着举起了头顶上的橙色巨球。

    “糟糕！那玩意会爆炸！”

    正当恩佐往酒吧里飞奔之际。。。

    一道淡蓝色的、如同波纹一般的弧光飞快地穿过了这些低等恶魔的身体。

    它们看起来并没有受伤，但动作却缓慢了下来，甚至定在了原地。

    “（意）恩。。。恩佐先生！你看那边！”

    恩佐顺着托尼的指示看过去。

    只见那骑士尸体堆中的维吉尔左臂高举，阎魔刀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