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耍花招，神父。”

    罗贝托神父正引着硬闯进来的维吉尔在舰船内走动。

    这艘空天战舰的内部空间比维吉尔想象的要大得多，甚至比他在冲进来之前用肉眼直观判断的尺寸还要庞大不少。

    如此大小加上错综复杂的通道，让维吉尔的警觉性也在一路攀升。他的右手一直放在阎魔刀的刀柄上，因为只需给他一瞬间，他就有自信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威胁。

    两人走了一会，维吉尔禁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这艘战舰有多大？”

    前方的罗贝托神父有气无力地答道：

    “全长333.33米，总重38000吨。”

    维吉尔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除了宽敞的通道外，他们还路过了好几个有着不同设施的船员休息室；经过了一个超大的、配有巴洛克式教堂管风琴的祈祷室；透过玻璃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厨房；还有停放着至少十五架最新一代小型战机以及无人机的舰载机库。

    他敢肯定自己所看到的战舰内部体积绝对比罗贝托神父所给出的数据要大上不少，但维吉尔也并没有觉得罗贝托在骗他。

    “如果神父你没骗我的话，那么你们当初在建造这艘方舟时，就已经提前在这里面加设了空间延展魔法吧。或者，说直白一边，”

    维吉尔伸出左手，用食指第二关节扣了扣通道内壁。

    “战舰里面就已经算另一个位面了吧。”

    听到这句话的罗贝托神父突然停了下来，他稍稍偏头打量了一下维吉尔，随后继续往前走。等到两人走到一片通道墙内嵌着许多展示柜的区域时，罗贝托看着柜中所陈列展示的剑，突然说道：

    “我承认你是那种具有一定智慧的高等恶魔，但你说这是方舟？呵！别开玩笑了，这艘战舰仅仅只是力天使级，我等所拥有的科技和圣言的力量绝对远超你这恶魔的想象！”

    罗贝托并不知道维吉尔是人类与恶魔的混血，更不知道他的恶魔父亲是曾经拯救过人类的英雄——魔剑士斯巴达，对他自然是有一层天然的歧视。而维吉尔对此也不以为然，他甚至还反讽道：

    “以你们今日所展现的力量和战斗方式来看，我应该会很期待你们那些愚蠢的领袖能尽快把加百列级或者米迦勒级开过来送给我当赔偿礼。说起来，开一家能环游世界的空中酒吧也不错。诶，你们是按天使的等级来给这些大家伙命名的，没错吧？”

    还没等罗贝托还嘴，维吉尔便继续变本加厉地说道：

    “如果只是远超恶魔的想象倒也合理。只可惜，你们把世人也都当成了猴子。不是吗？”

    “无论是工业革命、科技革命、还是神秘学大爆发，人类历史上所有的重大突破都要先经由那些无畏的先驱者们进行漫长的理论化和无数次失败与成功的实验之后，方可将这一切成果安然地分享给全人类。”

    神父越说越激动，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此刻的命运还在维吉尔的掌握之中。

    “和你们相比，我们确实是在肉体上要更加脆弱，寿命要更加短暂，我们会痛惜时间的流逝，我们会哀悼亲友的死去。但也正因这些限制，人类才会拥有勇气与智慧在有限的时间里去挑战无限的可能性！这就是天父的意志！你们这些没有灵魂的生物永远都别想奴役人类！”

    情绪激昂的罗贝托甚至再次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与维吉尔对峙。不仅如此，维吉尔还发现此刻罗贝托的双手已戴上了一双纯白色的手套，其内侧有着类似金属的反光。

    “你别以为披上人类的外壳，使用人类的语言，就可以脱离你们所背负的诅咒和命运！我有数不清的朋友和兄弟都葬身于你们这些自诞生以来就被诅咒的生物手中，但我等永远不会因为惧怕死亡而退缩！今日即使被你撕成碎片，也要让你这恶魔体会一下人类的愤怒！”

    他双手各往左右一伸，突然就有两把银色的剑从两边的展柜飞出，直接飞到了罗贝托的手上。

    神父将两把剑竖在胸前，喊道：

    “愿主保佑！”

    祈祷完毕后他便左手剑在前、右手剑在上，开始冲向维吉尔发动攻击！

    “魔化了的磁吸手套吗，原来如此。”

    然而面对罗贝托的抵抗，维吉尔依旧是一脸冷漠，他甚至一脸不屑地闭上了眼。

    在手里的剑即将刺到维吉尔之际，罗贝托的眼前忽地闪过一片蓝光，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双手的剑已被四把突然闪现的天蓝色幻影剑所招架！

    四把剑两两分组，以二对一之姿和神父手里的双剑对攻！即使飘在空中，罗贝托也能感到每一击都充满了力道，攻得他双手隐隐发麻！

    他本来就不擅长剑术，如今又被四把剑同时围攻，不仅被逼得节节败退，更是险象环生！

    “你不用你们最自豪的圣言了吗，还是以你这低阶神父的能耐，刚才能做到的就是极限了？”

    面对维吉尔的嘲讽，罗贝托甚至都无暇还嘴。这位中年神父正大口喘着粗气，疲于应对四把幻影剑从各种刁钻角落所发起的进攻。

    不知不觉间，他已被逼退得离维吉尔越来越远，而对方由始至终都未曾动过半步。

    “你所谓先驱者们那孤独而又勇敢的探寻，最终这些已经成熟甚至能轻松摆脱地球引力的果实，你们又何曾与普罗大众分享过？”

    维吉尔开始一步一步走向正在与自己的幻影剑激战的罗贝托神父。

    “正是你们对神秘的不断探索，才成功证明了灵魂的存在，如今你又何来勇气断言恶魔就没有灵魂？而且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甚至都不敢相信人类居然还打起了奴役恶魔的念头。恶魔有强韧的肉体，但人类同样有着无可替代的珍宝。你嘴里的那个天父，他赐予你们勇气与智慧，结果你们就拿这两件无价之宝行使这等与恶魔无异的卑劣之事？”

    他已走到了罗贝托面前，并朝着神父伸出了右手。

    四把幻影剑顿时回到了它们的主人身边，并且融合成了一把颜色更深、剑刃更长更宽的大剑。

    这把剑被维吉尔命名为‘魅影刃’，是维吉尔用自身魔力具现化的魔剑，剑的形状和攻击方式，和他父亲以前用过的力量之剑几乎一摸一样。

    维吉尔持握着魅影刃开始与罗贝托交战。

    但他在舞剑时，连身体都没有倾斜，脚步也毫无变化，他只是单纯地挥动着拿着剑的右手罢了。早已将阎魔刀收入虚空的左手也没有要加入战斗的意思。

    但即使如此，手持双剑的罗贝托还是被逼得不断后退。

    “你们不止与恶魔厮杀，你们还互相蔑视，互相争斗。那数百名无所畏惧、前仆后继送死的十字军难道真是因为信仰获得的力量？当他们向我冲杀过来时，每一个人就像那地狱的猎犬，即使没了手没了脚，也要用尽自己的每一寸血肉来攻击我，不死不休。难道不是你们剥夺了他们的心智，残废了他们的灵魂？”

    一想起之前的战斗，维吉尔的怒火终究还是被点燃了，而这句话才算正式向罗贝托揭露了自己的身份。

    “你。。。你。。。你这恶魔就是圣座要捕获的圣子？”

    罗贝托惊讶的神情并未让维吉尔收起他那同样无情的尖牙利齿，怒火中烧的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魔力的外泄，乃至通道展示柜上的钢化玻璃都随着维吉尔的声音而产生了扭曲和破裂，里面装着的剑和各类武器都在剧烈地颤抖。

    “比起伊甸园的禁果，地狱魔王之一的墨菲斯托赐给人类的礼物——谎言，才是这宇宙中最可怕的武器。因为一旦需要，你们连自己的灵魂都可以欺骗！”

    维吉尔一击愤怒的上挑，直接将罗贝托手中的两把剑给硬生击飞！这股脱力连他手中的增幅磁铁也无法战胜。而维吉尔紧接着的纵斩，让避无可避的罗贝托神父只能选择空手硬接！

    只见他左掌高举过头顶，嘴里念叨着咒语，右手握住胸前的铜质十字架。罗贝托的左手迸发出白光，这些光汇聚成一面圆形的盾牌架在其左掌之上！

    但这最后的防御圣言却连维吉尔一击也招架不住。

    他这一纵斩直接粉碎了魔力形成的盾牌、破坏了罗贝托左手戴着的魔具手套，连他胸口的铜质十字架也未能幸免，被一剑破成两半，掉落在地上。

    “两千年前的魔剑士斯巴达为了从恶魔手里拯救你们这些肮脏的人类也献祭了他自己的灵魂，放弃了他的力量，恶魔因此将怒火发泄全在他的家庭之上！现在，你这渺小无知的人类又何来胆量在我面前谈灵魂？！”

    正当罗贝托以为自己就是下一个被粉碎的事物之际，维吉尔出乎意料地收起了手中的魅影刃，并用这只手掌抓住了他的脑门。

    “你想知道我这人类躯壳之下所背负的诅咒和命运？那就来见识见识吧！”

    神父刚用双手抓住维吉尔扣在自己脸上的手掌，在他准备奋力抵抗时，才发觉自己已堕入了一片黑暗的虚无之中。

    他在黑暗中不断地下落，这个坠落的过程无比真实，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刮过脸上的风，以及正下方的深渊所飘来的血腥与火药味。

    不久之后，他看到深渊开始渐渐变红，那是火焰的颜色，那是魔界的色调。

    他看到无数人类的遗骸正身披那永不熄没的火焰；他看到那些身着黑色铠甲，但此刻已沾满鲜血的圣战士同胞；他还看到了，无穷无尽的恶魔大军，那些畸形的灵魂正带着无限的仇恨像自己攻杀而来！

    手无寸铁的罗贝托只得任它们尽情宰割，尽情发泄！他的呼嚎回荡在这片地狱的每一寸角落，直到一切再度回归于黑暗。

    走道内的光源又一次消失了。

    不知那片永生难忘的光景究竟持续了多久，总之罗贝托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那片光景中最后的黑暗与此刻的黑暗完美地衔接在了一起，以致于他一时半会还无法分清现实与虚幻。

    维吉尔静静地站在罗贝托面前，早已收回了扣在他脑袋上的手。他仰视着维吉尔，看着对方的瞳孔逐渐收缩，眼白内出现了一个如同猫科动物般的竖瞳。

    那两枚青蓝色的竖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被它们死死盯上的罗贝托神父只觉五内翻涌，体内急速膨胀的恐惧挤压的脏器让他不由得呕吐起来。

    “相比起你的灵魂，还是你这脆弱的身体更诚实呢，罗贝托神父。”

    这时，天花板上传来舰内的通告，随之而来的是重新亮起来的的通道灯带。

    “电源系统排查完毕，系统自检完成。请维修部即刻赶往动力室及通讯室进行紧急抢修。”

    维吉尔的表情也再次回归冰冷。

    这个被罗马教廷称为圣子的魔人向罗贝托伸出了手。但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愤怒，对方都并不打算领这个情。

    索性，维吉尔也未经他同意，直接抓住罗贝托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像宠物猫一样给提了起来。

    “你看起来比我要年长许多，但要学要了解的东西还多着呢，今天的课程就是不要让愤怒蒙蔽了你的理智。走吧神父，心理治疗的时间结束了。”

    ——

    “哔！哔！哔！”

    一片混乱的通讯室，唯一稳定的只有通讯器那不断作响的呼叫声。

    “哎哟。。。磕着头了吗，好痛好痛。。。”

    身着黑色戎装的年轻女通讯官奥罗拉从东倒西歪一地的人堆里艰难地爬起来。

    她匆忙地跑到自己的工位，按下呼叫开关。

    “朗基努斯号通讯室。对面是。。。”

    还没从晕眩中清醒过来的奥罗拉话还没说完，就被通讯器另一头的声音给吓得一哆嗦。

    她突然站直了身子，并拢了双腿，一手拿着通讯器，一手用食指点在额头之间。

    这是罗马教廷革新后，专门针对主教及以上的高阶神职人员才会用到的特殊礼仪。

    “弗拉维奥·安吉洛枢机！是！我是通讯官奥罗拉·霍尔！额。。。因为本舰疑似受到外部冲击，以致主动力源阿波罗缩退炉发生故障。现已启动露娜聚变引擎，电力系统也恢复正常。。。原因？尚未排除出来。因为遭受撞击时，本舰的光学迷彩一直处于工作状态，高度也未曾发生变化，所以我们一致认为不会是。。。啊？您说。。。什么？！”

    奥罗拉突然大喊了一声，这一声将通讯室里的其他同僚都吓了一跳，他们将目光统统集中过来，等待着奥罗拉结束通讯。

    “十分抱歉！我刚才太失礼了！因为。。。额不是！我们当然有预案，但通过直接撞击进入朗基努斯号这种事实在是。。。额，对，是的，确实发现外壁有破损，系统已经自动派人去。。。什么？！闯进来的是圣子？！”

    随着奥罗拉又一声尖叫，这次整个通讯室也随她一起再次回荡在男男女女的惊呼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