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凶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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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话 深宅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红灯笼高高挂,谁家新娘上高堂?

    “李员外家的姑娘招了个上门女婿,那小女婿我瞧见了,长得白白净净,高高瘦瘦,据说还是个秀才!”

    两个村妇画的浓眉大眼,不知哪里淘来的面粉糊了一脸,大阴天整张脸却白的刺眼。

    较矮圆的妇人赶紧拉过她,左右警惕了下,煞有其事道:“你知道些什么,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另一村妇个子高高的,挺着下垂的小肚子眉眼一横,活脱像个吃人的鬼煞,说道:“咋地,你还知道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矮圆的妇人圆嘟嘟的脸蛋一抽,压低嗓子说道:“要真是找个上门女婿就好了,我可是听说这李员外的姑娘丑的没边际,一脸麻疙瘩,黑的像炭烧,个头像地缸,四肢似蛤蟆,特别是一脸络腮胡,那都赛张飞!”

    说着,那个高妇人一脸嫌弃的“咻咻”了两声,“我说怎么从没见过这姑娘,合计是丑的出不了门。”。

    此时旁边的乌鸦叫了两声,仿佛在说也不瞅瞅你俩的模样,还好意思埋汰别人?

    “就这样的媳妇儿,别说老爹是员外,老爹是天王老子,别人也不敢娶啊!”个高妇人拉着驴脸,露着两颗咯嘴唇的门牙。

    矮圆妇人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看了看走到眼前的花轿,蛤蟆眼珠上下一翻,阴阳怪气的说了句,“这方圆几十里就没有敢和李员外攀亲家的,所以这李员外想了一高招,找来一将死的秀才成婚,哪怕这秀才过不了今晚,不也算自家姑娘结过婚嘛,也算遂了家里老人的愿!”

    个高妇人满脸惊奇,难以置信道:“我说看那小子怎么离老远看着就白白瘦瘦的,合计是快死了!”

    “嘘!李员外来了。”矮圆妇人狠狠的肘了个高妇人一下,吐沫星子都给她肘出来了。

    李员外骑着高头大马,正喜笑颜开与街坊邻居拱手回礼。他身后的护院时不时像地上撒喜糖,引来众人无羞耻的哄抢,自然也包括刚才两个嚼舌根的妇人。大家都知道李员外宅大田多,为人较为和蔼,看样子也就三十出头。他家中事儿则少有听闻。

    这不,忽然间李员外给自己闺女办起婚嫁,一时属实有些轰动,大家都来奉上祝福,希望讨点吃喝,蹭蹭热闹!

    李员外一身红绸,肩披大花,神态自若,富态和蔼,仿佛他才是新郎官。其实不然,新郎官此时正坐在中间队伍的花轿里,众人想一睹真容,并不容易。花轿由四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扛着,周围还围了一圈手持棍棒的家奴时刻警惕着好奇上前的村民。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几个不明事的萌娃,叫嚷着。

    李员外听了,眼睛一斜,嘴角有些动容,却依旧端着笑,回身抓了一把喜糖扔向远处。几个萌娃争先恐后去抢糖,差点大打出手。

    眼见聚来的人越来越多,都快把他围的水泄不通了!李员外不经意间嘴角一撇,瞄了眼旁边的老管家后快速别过头对身后家奴耳语两句。

    身后人闻言,神情凝重,一鞭甩在空中,劈啪作响,惊得那坐下马大步流星从队伍一侧离去。

    不一会儿,围观的人果真将他们包裹的水泄不通,送亲的队伍寸步难行。今天女儿大喜,李员外心有不快,却不好发作,只好用刚刚的法子,扔喜糖。

    但这些个村民贪得无厌,捡了喜糖,自己囫囵吞枣似的吃下后,依旧像癞皮膏药似的跟着送亲队伍。

    眼看装喜糖的布袋空瘪下去,村民却越聚越多,一个个还嬉皮笑脸想要跟着队伍去李员外那里看拜堂!

    李员外一听大家在起哄,脑子嗡的一下,脸猛地就黑了。这时管家在马下谨慎的劝道:“员外勿动怒,这些村民不过是饥一顿饱一顿,想要点吃的,不是真的想看看拜堂,咱家小姐花容月貌,金枝玉叶怎能被他们乱看。”

    “哼,要不是老太太不应,我才不找这半死不活的废物来家里。”李员外瞟了一眼花轿,心里膈应,脸上嫌弃,并未多村民过多担心。

    管家笑呵呵的说道:“员外的苦,老奴清楚,只是当下不是讨论这事儿的时候......这么快,来了,来了!”

    管家和李员外一齐回头,只见刚刚驱马离开的家奴背着鼓鼓的包裹喘着粗气赶来。

    “员外,都在这了。”家奴将包裹递给李员外。

    李员外隔空嗅了嗅,露出惬意。

    “都是小姐做的?小姐还真是心灵手巧,贤惠持家,便宜了这个小子,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管家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笑眯眯的望着鼓鼓的包裹。

    李员外拉开布袋,心口一时绞痛,叹道:“这么好的糖给他们真是糟蹋了。”

    “诶,员外此言差矣,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方位长久之计。别看他们呆头呆脑,但耍起滑头来,也不是咱们一院子人应付得了得,特别是今年收成必然不好,这个时候给他们点甜头,省得交粮时找咱们麻烦。”管家一副老谋深算的口气。

    李员外本来不情愿的点着头,当面对“嗷嗷待哺”,早已两眼放光的村民时,立马换上一副和蔼的面容,说:“小女今日大婚,理应宴请各位,最不济也要小女给大家亲自敬杯酒。”

    这时人群中插来话道:“员外客气了,我们只想看看小姐美貌,哪敢让小姐敬酒!”

    随后人群一阵吵闹。

    这话一出,李员外的脸似乎挂不住了,左边的肉皮都在抽动。

    管家瞧见他这模样,立马说道:“员外切勿多想,说者无心!”

    李员外坐下的马感受到主人双腿在暗暗使力,粗壮的鼻孔不断喷气,前蹄忍不住的刨起了地。

    “不瞒各位乡亲,家女偶感风寒,不易见人,但良辰吉日不可错过。所以还望各位理解,勿要跟随队伍前往了,这有家女亲手做的喜糖,上等白糖熬出来的,借此机会分给各位,待以后家女痊愈,再与大家一一拜会!”李员外挤着嘴角,假笑着。

    围观的村民自然听得懂这是什么意思,虽然不想离开,但又不敢拂了他的面子。

    刚刚交头接耳的两个村妇眼珠子一转,相视一眼,撤出人群中。

    “新娘子不就在轿子里吗?”两个小孩叫嚷着,一旁大人见状立马把他们拉进怀里,暗暗使劲掐了他们几下。

    李员外皮笑肉不笑看向前面。管家立马搭话,“小孩子不懂规矩,见识少,没见过男人坐花轿,老爷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矮圆妇人眼皮向上一翻,“你看,你看,怎么样,这不就是做贼心虚,心里有鬼,见不得人嘛!”

    个高妇人满脸惆怅,歪歪嘴,“亏得老娘浪费了半天时间化的妆,还准备去蹭点吃喝,顺便勾勾野男人呢!”

    两个村妇挤在一起貌似羞红了脸娇笑,实则眼珠子四处张望着身材壮实的年轻汉子那迷人的曲线,好似耗子见了如来身旁的灯油,就琢磨着偷喝两口,好做把神仙。

    一番折腾后,村民揣着胜利的果实,终于肯离开送亲的队伍了。李员外也算松了口气,虽说心疼那点糖,但一想管家的话,也就作罢了。

    花轿四平八稳走了几里地,穿过一片茂密的小树林,这才到了李员外的宅子。相比农户的土坯草房,这李宅算是相当阔绰,红砖大瓦,高墙铁门,活脱是个小型牢狱,怪不得外人很难知道他家的情况,毕竟谁也没长个翅膀飞上去瞧一瞧。

    本就是深宅,还依山傍林,走兽出没,一般人都想不通把宅子建在这有什么好处?

    但是一开始李员外不这么想,他对有财不外露,远离人烟的生活深信不疑。据说建这个宅子前管家请的风水先生说,此处不宜建宅却适合修墓,天地阴气汇聚于此,为寒,养魂。

    当年李员外听管家传话后,嗤之以鼻,不以为然,全然觉得这是迷信。这李员外小时候生活便富裕,可惜家中经历过多次盗抢,他长大后才知道是村中人嫉妒他家财富,监守自盗,家贼难防,这才不顾所有人反对选了这么个奇怪的地方建了所大宅。

    不过任凭他读了圣贤书,阅历丰富,建宅后几年所发生的事儿,也让他慢慢自我怀疑起来。

    先是健康的父亲突然暴毙,母亲近日又害了大病,怎么都治不好。而年轻的妻妾接连开始不孕,自己唯一的女儿本来打小水灵,自打住进这里却变得......

    宅子大门缓缓打开,门后的老奴将送亲队伍接了进去。

    管家老脸挂着笑,对李员外道:“这小姐成亲的大好日子,你一直板个脸也不好。”

    李员外回头,见队伍全进了宅子,铁门也关上了,又瞧了瞧院内高挂的红灯笼,贴着的大喜字,长吁了口气,“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事已至此,又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后悔,别误了小姐的吉辰。”管家笑眯眯的说,以为李员外还在纠结这个害了大病的女婿。

    李员外下了马,强挤出笑,看着大堂里端坐着的,苗条婀娜的小女,心中流过一丝暖流,目光向上,新娘子盖着红盖头,整体看来,生的绝对是清秀水灵,大家闺秀,就是红盖遮着看不见面容。

    两个家奴将颤颤巍巍的上门女婿从轿中扶出,李员外瞧见他那模样,异常嫌弃。

    在管家的主持下,一场隆重盛大的婚礼算是顺利开展,众人也都放肆的欢呼鼓舞,但当进行到揭红盖头的环节时,管家忽然咳了一声,有意略过。

    院中的十几个家奴也是心照不宣的鸦雀无声,自顾喝酒吃起菜来。

    李员外神情凝重,只见那半死不活的上门女婿竟自己要去揭那红盖头,李员外一声厉斥,“住手!”

    吓得白面书生差点仰面倒地。

    其他人面面相觑,闷头不做声,却见新娘子自己揭开了红盖头,此时只听堂下有人暗自吸了口凉气,那上门女婿看了她的面容后更是直接翻了白眼,抽了过去。

    管家脸色一横,气定自若的准备将那岔气的女婿拉起来,却不想那倒在地上的人像个麻袋,又重又软。

    李员外也愣了,本坐在椅子上的,一个箭步飞起,蹲在那秀才跟前,二指一摸,发现这小子竟断了气!

    ......

    那些散去的村民得了便宜还卖乖,三五成群在角落里议论着李员外的那个女儿和他的家事。

    其中不断有人说他们之前在城里的庙会见过李员外的女儿,长相奇丑,好似夜叉,就连当时主持庙会的法师都直言她是妖怪。自打那以后,这件事便传开了,哪怕绝大多数人根本没见过她,只是听人以讹传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