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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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美人哥哥?

    林木发难得一点征兆都没有,但云彻可不是云间林之流,能坐上五君之位的没有一个是酒囊饭袋,只是不知为何,他明明看到了林木这一剑,却不躲,任这一剑擦着自己的面门落了下去。

    云间林此时心中大概有诸多念头,但其中一定有一个是——就林木这个剑术造诣,凭什么嘲笑他的剑法?

    论使剑,两人确实是半斤八两,云彻就这么端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林木愣是没劈中,偏了一分,他看着云彻的神色变化,后者的目光轻柔而不解,落下的剑刃再一次挥了出去。

    “放肆!”云间林大吼,抬脚照着林木的腰际踢去,方才他是来不及反应,但岂容得有人对他云家的高祖不敬不轨?

    云彻的神色又微微一变,他抬手握住林木挥来的剑刃,却是以此带力将林木拉向了自己,林木一时失衡,剑柄脱手,一头撞在云彻的胸膛上,也就势躲开了云间林气势汹汹的一脚。

    云彻迅速丢弃剑刃,转而提起林木推在他胸膛上的左手,他自己的左手则探到林木后颈,从开合的罩衫与内衬之间伸了进去。

    而林木左手被擒,右手迅速攀附上云彻控制自己的手掌,对着那只挡剑刃时本就受伤,鲜血淋漓的纤长玉手快准狠一口咬下。

    “高祖”,云间林惊呼,他上前一步想要扒开林木,被云彻一个眼神制止。

    “无事,别伤他。”

    云彻轻道了声,他只是微蹙着眉,手上动作不停,干净利落地从林木后背取出一个东西来,与此同时,犬兽一般的林木一滞,缓缓收了利齿。

    “傀儡符?”云间林见云彻手上的东西又是一惊,他扯了林木一把毫不客气:“残废,你怎么回事,你背上怎么会有傀儡符?”

    “啊?哦......”

    重新恢复了对身体的主导权,林木却反而有些心不在焉,他随口应付了两声,眼睛却是盯着云彻鲜血淋淋的右手。

    除了掌心的剑伤,手背上一排深深的牙印十分惹眼,尤其是边缘的两个血洞,林木感到不太好意思,默默拿袖子撸了撸云彻手背上他的口水。

    “那个......仙君......”林木支吾到。

    “不疼”,云彻淡淡地说。

    “额、我是想说你能不能撒手了?我理一下衣裳。”

    云间林当即暴跳如雷:“你这残废,你知道你面前的是谁吗?是大名鼎鼎的沅芷君,你咬伤高祖君上,连道个歉都不会吗?”

    林木翻着白眼不置一词,理衣服的手抽空掏了掏耳朵,无声反讽,气得云间林更加咬牙切齿。

    倒是云彻淡淡地开口:“不疼,疼也没事。”

    “可高祖......是!”对上云彻沉静的双眸,云间林看着林木小人得志的嘚瑟样,纵然不甘,却不得不咬牙忍下。

    理好了衣服,林木在怀里掏了掏,掏着掏着他一怔,手空空的又拿了出来,什么也没掏出来。

    抬首对上云彻那双温煦的眼睛,林木如实道:“我......比较穷,没有药,要不借您的使使?”

    云彻没有说话,但很好说话,左手一翻,一个圆滚滚的小玉瓶已经在掌心了,林木也不客气,取过药甁,粗手粗脚却又小心翼翼地将药粉倾洒在云彻的伤口上。

    真是好看的一双手!林木心想。

    白如玉脂,细腻却不娇嫩,十指匀长,纤细却不柔弱,不是青笋是玉竹,有节并且节节高,除了那一排牙印很煞风景,是将雅致与力量两种美感巧妙结合的一双手。

    手背上完药再翻过来,掌心一条血痕斜着拉到大拇指指根,伤口倒是不深,那手掌本来也就没有多少肉,一层薄茧也起了些作用,显得更加遒劲有力。

    林木上完药抬首望向那张精雕细琢的脸,明明年纪也不小了,头发都白完了,面庞却还带着一股浓烈的少年气息,轻柔而淡漠,冷峻而乖巧,仿佛不具备任何攻击力。

    但扯你的鬼,林木当然知道这不过是看上去的假象,事实上只要云彻想,他甚至能轻而易举徒手拧开你的天灵盖。

    在头绳与腰带之间权衡片刻,考虑到后者解了之后那样子实在不成体统,林木最终还是选择了头绳。

    他拔掉木簪,取下头绳,一头与云彻截然相反的青丝烟雾般散落。

    林木将解下的绳子一端按在云彻手背上,然后拉起另一端不算熟练地缠绕起来,但头绳太长,直将云彻薄薄的手掌缠得鼓鼓胀胀,林木才用剩下的一点在云彻手背系上了个短且胖的死结。

    别说,布条两头翻在一块倒真像只展翅的蝴蝶,虽然是一只滑稽的黑蝴蝶。

    “真丑!”云间林嫌弃之意毫不掩饰。

    林木也嫌弃地看他一眼:“那你来!”

    “我来就我来!”

    云间林刚一伸手,云彻却已经将手收回去了,并且用另一只手握住,显然是要拒绝云间林,嘴上却纠正:“这不是丑,顶多算滑稽。”

    “……还不如说丑呢。”林木有些不开心地嘀咕。

    他们在这里小打小闹,而战场另一边,已是天翻地覆了。

    那蒙面人趁着云彻对付林木而分神的空档想跑,已然御剑升空,但女鬼明显已经认出了他,哪可能让他轻易逃掉!

    “万奎,你这薄情寡义的鳏夫,还想逃到哪里去!”

    女鬼一蹦三丈高,意欲追击,岂料正中蒙面人下怀,他立刻掉头反击,与神像呈两面夹击之势,一剑一掌,尽是毫无留手的十成力道,女鬼尖厉嘶嚎,但极其短促,蒙面人的攻势压过了神像,致使女鬼砸在神像身上,二者一同轰然坠地,尘土飞扬,大地震颤,烟尘过后,竟然双双没了动静,而那女鬼,离魂飞魄散也就一步之遥。

    蒙面人望着倒地的女鬼还想乘胜追击,他用力握了握右手的剑柄,随即俯冲而下,左手已经探到女鬼腰际,这时,银光飞刃冲面而来。

    云彻趁着林木给他上药的间隙,指挥着佩剑“朝辞”积极迎战,蒙面人早在这把仙剑面前吃了不小的亏,又有沅芷君亲临作战,不得不暂避锋芒,在五君的压迫之下,绝对的实力面前,他的策略毫不犹豫立刻变更,飞速转弯、掉头、后撤,同时一把捞起被魇之后还未醒转过来的紫衣。

    逃命要紧。

    “云修灵,放我离去,否则我就是死,也让这小子给我陪葬。”

    缥缈的声音远远自空中传来,蒙面人已带着紫衣远遁成山间林海上一道黑影,而朝辞的银光不得不停在了半空。

    “怎么还不醒?他都经历什么了?这么小的年纪心里就有坎儿过不去?”林木暗自嘀咕,又问:“真的不追吗?美人仙君?”

    “经历跟年龄有什么关系?你少看不起人,你自己也不见得多大。”云间林当真是很不喜欢他说话,不服气地反驳,一下又像是反应过来更惊骇更生气的点,神色一滞,吹胡子瞪眼骂道:“大胆!你竟然敢对高祖君上不敬。”

    林木不解他的逻辑:“我哪里不敬?”

    云间林怒不可遏,据理力争:“戏谑高祖君上为美人还不是不敬?简直轻佻!轻浮!”

    林木以为说他轻佻还可,说他轻浮他就真是冤枉了,既然云间林这么能小题大做,他非要给这少爷上一课,便道:“这就叫轻浮?那我还有更轻浮的没给你见识到呢,竖着你的耳朵听好了......”

    他斜瞟着云间林,扒拉着云彻,一字一顿地道:“美!人!哥!哥!”

    云间林脸都青了:“你!你放肆!你不许叫、不许叫......美人哥哥,要尊沅芷君上。”

    林木摇头晃脑、不管不顾,越说越起,肆意妄为,就是不怕挨打:“我偏叫!美人哥哥!美人哥哥!美!人!哥!哥!”

    云间林:“你!”

    “那以后你就这么叫吧!”

    这时,云彻的声音幽幽响起,冷冷清清,却带着不容置喙,不只是云间林跟林木一愣,就连忙着看戏的云雨婷也跟着回头,三人面色俱是变来变去,云间林由青变白,林木由白变青。

    不知沅芷君是否是被他言语轻薄得生了气,林木赶紧认怂:“仙君,哦不!君上!我只是开个玩笑,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废话!云修灵可不是云间林,纵然年纪不算很大,却是整个修真界的泰山北斗,位列五君之一,仅次三尊之下,背后的云家在玄门众世家中称上三,门派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三尊之一的道清尊却将他当做亲孙儿......阿不!是亲祖宗一样供着,他林木一个乡野小道,哪里惹得起这尊大佛。

    不过说来也怪,沅芷君秉性淡漠,不爱多言语,也不喜多沾惹,林木是把准了这一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跟云间林闹腾,怎么就还万事都有例外时?

    “你讨厌我?”云彻却问,那双眼睛真挚而单纯。

    “不敢不敢!”林木连忙摆手。

    “不敢就是讨厌。”

    “这......不对!”林木想了想纠正:“讨厌就是讨厌,不敢就是不讨厌。”

    “那你是害怕我?”

    “那倒也......一点点?”

    云彻脸色骤然一沉:“怕我就该听我的,不是吗?”

    这个时候云彻突然一点好说话的感觉都没有了,林木不知道忤逆他的意思会招致这么严重的后果,看着那张清秀冷静又爷们的脸,心说大爷您这哪是在问是不是,您杀气腾腾分明就是在说:不准说不是,敢说不是试试?头给你拧下来。

    “是,您说得真对!”欺软怕硬真是刻在骨子里的,林木又怂了,他为自己感到可耻。

    可说来他这几声“美人哥哥”不过是在跟云间林怄气,单纯膈应一下云间林,顺带恶心一下云彻,沅芷君从来不与旁人亲近,恶心逗趣一下他也就是个一时兴起的乐子,林木觉得沅芷君是尊大佛,是个大人物,对他这种小人物应该犯而不校才对。

    可眼下这个情况他就把不准了,沅芷君看着是生了气,但谁生气会让人家管他叫哥哥?既然你要恶心我,我就让你恶心到底?咱俩互相恶心,谁也别想好过?

    这是什么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蠢办法!

    林木心念电转,思索着应对策略,毕竟若真要他一本正经哥哥长哥哥短,他还真不是那么恶心的人。

    “快看!掉下来了。”

    就在这时,那三个一直专心看戏,分不清谁是谁的大白二白三白中的其中一白忽然大喊,众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纷纷顺着他们的目光去看,林木跟着在心中叫好,这仨孩子真不错,也算是变相解了他眼下的尴尬,做了场及时雨,比那只会大呼小叫的少爷好多了。

    而林海之上,只能远见两道黑影分开,原来是那被带走的紫衣不知何时醒转过来,在半空中与蒙面人对拼几招,然后坠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