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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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南北二盟

    来时三三两两,去时浩浩汤汤,经此一役,众人一下熟络起来。

    云雨婷与小白喋喋不休地讨论今晚所见所感有多骇人,且越说越热火朝天,大有一拍即合、相见恨晚的味道,关系好得仿佛就差手挽手出门逛个街了。

    云间林对此嗤之以鼻,以为这不过是胆小鬼之间的惺惺相惜,大少爷眼高于顶惯了,横眉冷对,致使大白看他神情也不那么痛快。

    而二白跟在林木身侧,两人埋着头窃窃私语。

    云彻与萧逸然走在人群最前,前者回头看了一眼,忽开口问:“南盟近况如何?”

    所谓的南北二盟,其实就是两个隶属于仙盟的组织。

    仙盟由玄门百家结成,囊括了大大小小几乎所有的仙门世家,名门正派,由三尊坐镇,为的是方便掌管玄门事物,譬如众门派之间的恩怨情仇,各家族之间的是非对错,总要有个可以讲理,主持公道的地方,这就是最早仙盟成立的原因。

    但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仙盟慢慢开始有了新的定义。

    玄门之中,无论是世家还是门派,也无论规模的大小,总喜欢在弟子修行到一定年纪时遣弟子下山或外出游历,这些被遣送出去的往往都是些半大孩子,做了十几年的笼中鸟,尚且没见过外面世界的风风雨雨,很容易便会碰到各种各样的麻烦,需要寻求同行的帮助。列如哪些东西没见过需要查阅一下典籍,哪里有邪祟打不过,需要借来一样灵宝,甚至是遇上生命危险需要向同行求救,都是非常常见的问题。

    但是出门在外光靠江湖义气实在是没有保障,所以后来南北二盟便应时而生。

    南盟与北盟分别驻扎于南北两方,每百里便设一分寮,典籍也好,法器也罢,向有需要的道友提供各种帮助,必要的时候也不会吝啬于一人一剑,出手相助。

    当然,这些东西背后都是由仙盟提供,而本着能者多劳,互帮互助的原则,这其中又由玄门中最负盛名的三大门派和三大世家包揽大半,仙盟负责从中协调,条件是必要的情况下,在相应的分寮范围内所有玄门弟子都要听从分寮的临时调遣,诸如当地出现了什么不得了的邪祟,人手不足时,当地分寮有临时调遣的权利。

    在此基础上发展到后来,又变成了当地的玄门事物皆由分寮掌管,为了保证有足够的人手,又规定每年排名中上的门派世家,根据规模大小向二盟提供相应数量的人手,每轮任期两年。

    至此为止,二盟的人手都是实时变动的,因为没有常驻人手不方便管理,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拉锯战——提案、驳回、再提案,二盟才渐渐获得允许,招收属于自己的人员,此时才有了固定的盟主,寮主等职位,而南北二盟这时才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不仅是从地理位置上分隔开来,也从名字上彻底区别开来,南盟“阴阳借道”,北盟“净灵引志”。

    而发展到如今,两盟又已经从性质上发生改变,不再单单是两个隶属于仙盟的组织,从最初的招揽自己人变成了培养自己人,性质上又从盟会慢慢偏向门派或是世家,甚至还出现了“少主”这种东西,也就是所谓的下一任盟主,简直就像是君主世袭。

    当年著名的清辉君就是阴阳借道的少主,曾经因为他,阴阳借道备受玄门年轻一代的喜爱,门庭若市,一度被踏破门槛,阴阳借道最风光的时候风头直压北盟,甚至被大家戏称为“阴阳让道”。

    不过现在阴阳借道的没落也是因为清辉君,少主是个万人唾弃的魔头,哪有还有人愿意踏入阴阳借道一步。

    即便他早已被阴阳借道除名,只是个名义上的曾经的少主。

    世人皆对清辉君恨之入骨,当年因他而遭受无妄之灾的人成千上万,数不胜数。事实上阴阳借道也是如此,若说阴阳借道原本是站在山巅,清辉君虽曾将它抬上云端,但它现在跌入深谷也是清辉君造成的,就结果而言,还不如没有这么个人。

    “回沅芷君上的话,还是老样子。”萧逸然立刻做出一副向上级汇报工作的模样,毕恭毕敬,又踌躇了片刻,才道:“不,也许......可能更差了。”

    “人手完全不够,向仙盟提了申请,但没人愿意来,我们也知道这种事本来就是自愿的,仙盟也不能强制,但这样一来我们申请的典籍,法器,灵宝这些东西也就迟迟批不下来,他们总是以我们人少,用不到这些东西为由回绝我们,可没有这些东西就更没人愿意来了,我们因此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杨盟主一直在与他们周旋,只可惜收效甚微,此次我也是刚执行完任务回到益州,听闻此事又马不停蹄地赶到这边来。”

    “杨盟主还好吧?”云彻又问。

    “还......好吧,不过您知道我们盟主的,他秉性孤介内敛,不慕权势,最不擅长的便是与人打交道,当初他也是临危受命,为了南盟这些年不得不硬着头皮跟各方周旋,那北盟的常副盟主还总是从中作梗,前些日子我们申请了大半年的一批典籍眼看就要下来了,却在最后关头被他以北盟人多典籍不够为由最终劫走,杨盟主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其实忧闷得很。”

    云间林听得义愤填膺:“我呸!那常春风竟如此不要脸?亏他还是一盟之主,依我看,他就是个下三滥的娘娘腔,竟干些损德行的勾当。”

    萧逸然叹道:“这些事情早不是一次两次了,常副盟主想要吞并南盟的心思昭然若揭,北盟这些年来如日中天,可他还不满足,四处游说笼络人心,南盟的许多分寮如今都已只是一个空空的架子,形同虚设了,此次这批典籍数量不小,又是我们盼望已久的,可以说是南盟的大家支撑下去的一个希望,就这般被夺,对我们的打击实在是!”

    萧逸然温柔的眉眼也忍不住倒竖簇火:“虽说当年南北二盟确实有恩怨,可北盟大小姐一事谁都不想,更何况我们盟主跟少主都......”

    他话匣子一打开越说越起劲,好在紧要关头还是收住了,小心翼翼看向云彻,但见后者神色无异,才敢接着悲愤:“只恨南盟如今人才凋敝,那二位大人若是还在,南盟断不可能叫人如此欺负。”

    云间林少年心性,愤世嫉俗,嫉恶如仇,恶狠狠紧咬银牙,奈何兹事体大,他一个小辈也是插手不上,只好另想他法道:“逸然哥哥,你别灰心,仙盟不给,我帮你想办法,等我回了家,就找阿爹阿姐帮忙,多集些典籍法器送往南盟,仙盟不给,我云家给!”

    他说得倒是口快,信誓旦旦,萧逸然却摇头笑了,眉眼一垂,微微颔首道:“多谢你的好意了云小少爷,不过南盟隶属于仙盟,若直接越过中央仙庭由云家供给,怕是云家也会不好处,你的好意南盟心领了,但还是不给贵府添麻烦了。”

    中央仙庭,就是仙盟的实体表现形态。

    前面也说了,仙盟成立初期的本意,是解决玄门事件,处理百家纷争,但玄门世家多如过江之鲫,门派犹如恒河沙数,这事件由谁来解决,纷争又到哪里去处理,总要有一个具体的地方,中央仙庭便是这个具体的地方。

    中央仙庭地处三大门派正中央,内设督查院、调查院与刑罚院三大院,分别管理不同的事物,职位上又设有仙督、各院院长与长老,每届任职之人都要由整个仙盟通过选举产生,长老院中的长老来自各个门派世家,还有民间的散修,每做一个决定,都由仙督携各院院长与长老院共同商讨决断,能够较大程度上保证处决结果的公平。

    而南北二盟与中央仙庭则是一半隶属,一半合作的关系,二盟内部的私事,譬如人员任用、岗位权限等仙庭虽然不能插手,但二盟每年在各门各派的人手调拨、资金周转、物资借调,都要靠仙庭从中调和,相应的,二盟也就要视情况不时接受仙庭的差调。

    所以云间林所言由云家直接供给南盟并不现实,不是供不供得起的问题,立场上不方便,云间林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一时噎住,又愤愤然不甘无能为力,脸色胀得绯红。

    “此事是我的疏忽,近来一直忙于一些事情,待我回去之后,便修书给神季仙督,安排南盟的补给问题。”

    说此话的自然是云彻,当今天下敢言此话的唯有八人。

    中央仙庭虽由仙督统领,率众院院长与长老殿坐镇,但仙庭名义上的最高职权,永远是五君与三尊。

    “多谢沅芷君上!”萧逸然受宠若惊,又颇有忧色:“只是......其余几位君上,怕是会有微词。”

    “不管他们。”云彻轻言:“神季若是做不了主,我自会想其他办法。”

    沅芷君虽尊为五君,但其余几位也是君上,听他将“不管他们”说得如此冲淡,轻描淡写,萧逸然神色越显担忧,也有些自责,低头道:“都是逸然不好,擅以此事来搅扰您,上次您强为南盟出头,已然致使您处境不便,杨盟主其实已多次吩咐,不可搅了您的清净,但眼下......”

    “无妨,你不必自责,亦可替我转告杨盟主,等忙过这一阵,我会再去拜访。”

    “是,逸然一定转达。”

    两人话说到这,便是告一段落,云彻微微回头,林木与二白还在窃窃私语。

    “驯蛇虫之类的,你也会么?都是谁教你们的?”

    “不,我不会的,这个其实很靠天分,我们三人之中自有若何会,都是家中大人教的。”

    “家中大人?你们家中还有大人?”

    “这个自然。”

    “那你们家在哪儿呢?”

    “这个......抱歉,不太好说与旁人,但你若是愿意加入我们,对了!你跟我们走吧,你加入我们......”

    “唔!”

    林木一头撞上个什么东西,抬起头来看,沅芷君的后背。

    “怎......么了君上?”林木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他走得太快,而是云彻驻足了,对方好像不太欢喜,撇过眼看他。

    萧逸然这时也才注意起他来,问:“不知这位先生是?”

    “林木”,林木道:“一个闲散野道人,今日在这与诸位相会都是巧合,因缘际会。”

    “野道人......”萧逸然一抬眼,面露震惊之色:“先生无门无派?”

    “无门无派。”林木坦然回答,迈着步子绕过了沅芷君。

    “你又在胡说八道。”云间林跟在他身后质疑:“看你先前分明懂得不少,一个无门无派的野道人能懂这么多?”

    “少见多怪,野道人怎么就不能懂这么多,自己笨还不许别人聪明了?”林木对云间林的话不能苟同。

    “你!”云间林被他怼出了心理防线,也不与他争了,只是道:“你快从实招来,你究竟是什么人,多大年纪,何门何派,从前怎么从不曾听说修真界有你这么号人物?”

    云雨婷此时也凑了上来,有些撒娇地道:“小道士,你就跟我们说说嘛,你到底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