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有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夜光楼之名，便来自于此。

    要看一座城繁华如何，须得看看其夜市。

    没了官军巡逻，没了规矩束缚，这凉州城似乎更繁华了些。

    此时走在街上，灯火如昼，鱼龙竟舞。

    淫歌滥笑，醉客狂徒。

    云嫣头一次见这样的“繁华”，很不适应，几不敢睁眼。

    几个醉鬼拦下他们的马，笑骂着要云嫣陪他们喝几杯，“共度良宵”。

    秦风一脚一个，将三人踹得七荤八素。

    人群中有张太岁门下子弟，早已前去禀告。

    张太岁何许人也，凉州城之土皇帝。

    城中流传着一句话，“十年新城主，百年张太岁，”说得就是他。

    城主每十年要换换，张太岁一直都是张太岁。

    一年前，神武朝兵败求和，割让西苍岭三山十八州。

    异寇大军却只驻扎在山野之地，对十八州城并不感兴趣，也未曾做出屠城灭族之事。

    魔三太子借代理人之手，宣告西苍百姓。

    说什么“欲走便走，欲留便留。尔我为邻，共生共荣”。

    张太岁，自然就是异族在凉州城的代理人。

    夜光楼。

    天字一号房。

    凉州城中有名有色的舞姬、琴师、琵琶女、玉箫娘，齐聚此间，管弦不绝，夜夜笙歌。

    此时，前来汇报秦风当街行凶一事的小厮李文贵正候在门外。

    “进来吧。”

    李文贵如臭虫一般爬进房间，被异香熏得喷嚏连连。

    “没福气的狗才，有屁快放，别糟蹋我这欢心弄玉香。”

    “小人该死。公子，小的在街上巡逻见两人骑马奔行横冲直撞您表弟张小虎上前理论却被那驾马的男子一脚踹成重伤此时仍昏迷不醒城里少有人敢纵马行凶小的不清楚对方底细不敢随意动手所以特来禀报公子。”

    张云龙张公子沉默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听明白这段没有标点符号的话，不禁为自己出色的理解能力洋洋得意。

    “叫金浪去处理。”

    李文贵又道：“公子小的没说清楚那两个人是一男一女男的一身横肉粗蛮无礼但是那女子——”

    张公子挺起身来，他知道手下的人知道自己的爱好。

    “那女子如何？”

    “貌若天仙。”

    话毕，李文贵被踹倒在地。

    “放你娘的狗屁，你懂什么叫貌若天仙！”

    李文贵连连磕头：“小人不懂小人胡说小人只是看了一眼没看清楚！”

    “抬起头来！”

    李文贵抬头看见张公子将身边伺候的女人拽到跟前。

    这女人他认识，是玉箫娘云烟。

    “你说，那女子比她如何？”

    李文贵匆匆瞥了一眼，小声道：“比箫娘子要好看些，似是从天上来的。”

    “哦？”

    张公子浪思许久，道：“走，去看看。”

    秦风带着云嫣离开那脏眼睛的地带，三两下甩掉尾巴，绕进一条老街。

    这里亮着灯的只剩一家。

    “姑姑，这里的面食是凉州一绝，肉夹馍脆香酥美，臊子面酸辣过瘾。尝尝？”

    秦风从前常来此地，那些个杀才，胃口大的很呐。

    不知道现在在那边能吃饱不？

    “依你。”

    “有人吗？老板睡下没？来五碗臊子面，十个肉夹馍！”

    一老人颤颤巍巍出来，见着秦风，露出半嘴残牙。

    “你是？你不是？”

    “是我是我，路过凉州，来您这解解馋。”

    老人怔了许久，转而指着云嫣问道：“这是——小媳妇儿？”

    秦风准备点头，腰间一紧，马上改口道：“老头子眼花了吧，这是我姑姑。”

    老人完全不信，笑道：“得了吧，还姑姑，竟不着调。等着吧，我去做饭。”

    不过一会儿，饭菜上齐。

    “老头子，辛苦，您睡去吧，我吃完就走。”

    “哎，睡不着呀。”老人躺在摇椅上，点上一杆大烟枪，望着月亮问了句，“大帅他走了？”

    秦风面不改色：“嗯，走了，这两碗我替他吃。”

    “嘿嘿，用不着，等老头子我下去了，天天给大帅做。”

    “来一杯？”

    “来！”

    “您怎么不回去？舍不得这旮旯？”

    “兄弟们都在这，我能去哪呢？没多少天活头咯。”

    “日子怎样？有没有犯浑的？”

    “犯浑的多了，都被老头子的擀面杖赶走了，老子好歹是大帅的兵。”

    “干！”

    酒碗碰撞，无限凄凉。

    云嫣就在边上儿，以自己人的身份，倾听着两个男人的对话。

    干过三碗，老人将酒坛子撤走，说道：“小疯子，你那酒量，到此为止吧。城里乱着呢，看好你的小媳妇儿。”

    转头又对云嫣说道：“少夫人，小疯子疯起来不要命，老一辈的都走了，劳烦您看着点。嘿嘿，小疯子跟大帅一样，啥也不怕，就怕媳妇儿。老咯，别嫌老头唠叨，你们慢慢吃。”

    说罢，不待云嫣反驳，老头子晃晃悠悠地进了屋，灭了灯。

    “姑姑，吃得惯么？”

    “吃得惯，你慢些吃，我又不跟你抢。”

    “再不吃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你甭管，我吃得下。”

    云嫣一向节制，今夜破天荒吃了个肚子圆圆。

    “都怪你都怪你，点那么多。”

    “吃一回少一回，错过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

    散步时，秦风告诉云嫣，老头子是父帅退下来的亲兵，有一个女儿在秦府养着。

    因为过不惯家里悠闲的日子，就在这凉州城开了这间饭馆，专等秦家军的老兵们回来，吃吃饭，唠唠嗑。

    ......

    秦风二人走在街头，嬉笑打闹。

    云嫣见月色如水，星光闪耀，于是借着酒劲儿，翩翩起舞。

    姿容绝世，倾国倾城。

    “姑姑，你跳得真好。”秦风坐在地上，张着大嘴，痴痴地享受着这意外收获。

    不虚此行。

    兴致正浓时，只见一虚浮无力的公子哥领一群阿猫阿狗，气势汹汹，朝这边压来。

    来人正是风流倜傥张公子。

    他为博美人欢心，隔着老远就喊：“蛮子住手，休得猖狂！放开那姑娘！姑娘勿怕，吾乃凉州张云龙，来替姑娘解围！”

    云嫣闻言，只觉可笑，来到秦风跟前，问：“要不躲躲？”

    秦风心中气盛：“不躲！”

    “忍一时风平浪静，咱们走吧。”

    “这事，忍不了！”

    云嫣乐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