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列黑影近到跟前，露出面容。

    是异寇黑鹰卫。

    这黑鹰卫天生一双黑翅，尖鼻细嘴，爪利身长，翎羽锐利如箭。

    他们来去如风，专门负责探查敌情，刺杀敌首，在异族军中，很有分量。

    领头的队长悬空摇翅，停在众人头上，笑意邪荡。

    “桀桀，好热闹的地方。”

    秦风见状，暗道一声不好，赶紧携云嫣躲进草堂，凭窗观察动静。

    张太岁波澜不惊，迎上黑鹰卫队长，问候道：“原来是黑鹰大人。”

    说话间，藏龙峰顶冒出五只黑影来，立在张太岁身后。

    除却之前见过的黑白二煞，余下三位，便是刀煞，剑煞，以及鬼煞。

    那黑鹰卫队长抱臂于胸，显然不将张太岁等人放在眼里：“你们在这做甚？”

    “方才此处惊现天地异象，老夫前来探查。不知黑鹰大人深夜来此，有何指教？”

    黑鹰队长似乎对张太岁这般口气神情十分不满，掠至张太岁头顶，淡淡说道：“本使来此，是为了通知西苍十八州各州城主，十日后将今年的贡品送到西苍岭，不知张太岁可准备好了？”

    张太岁不露声色地皱了下眉头，说道：“时间仓促，老夫尽力。”

    黑鹰卫队长冷语道：“尽力可不行。到时候，少一头猪，一石粮，一斤铁，一个人，都不行！”

    张太岁看向鬼煞，鬼煞却低着头，不敢言语。

    原来，张太岁不愿亲自与异寇打交道，将这件事全权交由鬼煞去办。

    关于贡品，花些银两，总能凑齐。

    但关于人的事，张太岁完全不知。

    “你要什么人？”

    黑鹰队长道：“怎么？你不知道？哼，本使再说一遍，今年的贡品，牛羊猪马，各一万头，米面油粮，各一万石，铜铁各十万斤。另加三千青壮，三千艳女。”

    张太岁面色不虞，问鬼煞：“说，到底怎么回事？”

    鬼煞当即跪下，答道：“义父，这人，人——”

    张太岁明白过来，一脚踢开鬼煞，向黑鹰队长再次拱手：“凉州沦陷，城荒民衰，牛马粮食，老夫自会尽力。至于青壮艳女，恕难从命。”

    嗖——

    嗖——

    嗖——

    三支黑羽箭射向张太岁。

    张太岁伫立不动。

    那黑羽箭近到三尺后，再难寸进，一一坠在地上。

    黑鹰队长见张太岁有如此手段，不敢小觑，又道：“张太岁，我魔主仁慈，才禁止大军入城，欲与尔等和平共处。怎么？你想我大军来凉州一游吗？”

    “魔主早前宣告西苍，说‘互为邻里，共生共荣’，现在又要我子民，岂不食言？”张太岁心知肚明，要这三千青壮、三千艳女的，很可能是异寇头目私自加的。

    黑鹰卫队长冷哼一声，这还是他出使西苍十八州以来，头一次遭到如此不客气的拒绝。

    其部下倏然动身，将张太岁团团围住。

    “这么说，你这凉州城主是不想当了？”

    黑白双煞、刀煞剑煞旋即动身，护在张太岁跟前。

    那鬼煞爬起身来，拦在黑鹰卫跟前，频频叩首，乞求道：“黑鹰大人恕罪。”旋而又对张太岁说道：“义父，此事不难。只要将凉州城外的土匪通通剿灭，足够三千。那艳女也是小事，只需花点银子买一些——”

    “混账！”张太岁不待鬼煞说完，一掌将其扇到十丈之外。

    黑鹰卫队长居高临下，心想：“这凉州城得换个听话的人才是，那鬼煞就很不错。”

    他见张太岁极其手下身手不俗，若冒然动手，反而不利，回去将此事禀告小统领，等大军到此，灭之易如反掌。

    于是黑鹰队长笑道：“既然如此，本使只好先回去禀告统领，再做定夺。另外，本使来此，还有一事，请张太岁配合。”

    “喔？什么事？”

    “前不久，西苍岭逃出两人，一男一女，男子为秦家军将，女子为神女宗圣女，他二人杀我子弟数百，魔三太子已经发出通缉令。若是张太岁见过这二人，还请告知一声。若能助我拿下此二人，可免十年朝奉，封你为凉州王也未尝不可。”

    听见此话，秦风暗暗心惊，他捏住云嫣小手，蓦然回首，云嫣却在笑。

    “你笑什么？”

    “哈哈，乖侄儿，无须担心，这几只小鸟，本姑姑一只手就能搞定。”

    秦风这才想起，云嫣已经是元丹境强者了。

    黑鹰卫的战力强在翅膀之上，以往只能靠强弓重弩来防。

    若是能飞，秦风亦有信心，拿下这些鸟人。

    “先等等再说，看张太岁如何处置。”

    张太岁依旧淡定从容，拱手道：“老夫若是遇着，定然会报给黑鹰大人。”

    “如此甚好！”黑鹰队长眼睛中的瞳仁几乎变成一条线，这是他在判断张太岁是否说谎。

    看得一阵，没有结果。

    他将目光扫遍藏龙峰顶，除张太岁六人外，不见其他。

    咦？

    鬼煞？

    没有什么能躲过黑鹰卫的眼睛。

    他分明看到，鬼煞在偷偷暗示。

    草堂中有人。

    “如此甚好，那本使就先回去了。可惜晚到一步，错过了天地奇观。”

    张太岁客气道：“一道惊雷而已，无甚稀奇。既然黑鹰大人要务在身，老夫不好强留。若下次路过凉州，老夫忝为东道主，给黑鹰大人好好接风。”

    “那本使谢过张太岁了，告辞。”

    黑鹰卫齐齐振翅，眨眼工夫，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云嫣从秦风手中挣脱出来，却又被轻轻扯拽，衣服滑落大半。

    “无礼！”

    “呃，”秦风看着一抹雪白，眨眨眼，继续道，“再等等。”

    云嫣一拧，疼得秦风龇牙咧嘴。

    张太岁负手而立，望着夜空许久不动。

    约莫半柱香后，他将鬼煞叫来跟前：“你走吧。”

    “义父，我错了。”三叩之后，鬼煞起身离开，走出数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义父，你叫我去哪？”

    “你走吧，离开凉州。”

    鬼煞膝行至前，面带悲怆：“义父，异族那边索要壮男艳女，非是孩儿有意隐瞒。一开始，孩儿也是严词拒绝，他们却说，若不足量献上，凉州恐遭屠城。孩儿心知，凉州为义父心血所在，所以只得将答应——”

    “鬼儿，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孩儿自有记忆起，便是在义父门下了。三十年教诲抚养之恩，孩儿万死难报。”

    “唉，你啊。我张太岁，生在凉州，长在凉州，凉州如我父母，百姓亦是我的家人，你能答应下那件事来，显然不拿凉州当做自己的家。你走吧。”

    “义父！莫要惜小毁大啊。凉州数十万人口，不能因为这数千人，毁于一旦啊。”

    啪！

    一声清脆，鬼煞被打出老远。

    “你！你居然还没想明白。走吧，莫要逼我杀你。”

    鬼煞擦净嘴角血渍，再叩三首，默默离开了。

    又过一刻工夫，秦风才与云嫣走出草堂。

    “张太岁大义，秦风佩服！”

    “唉，家门不幸，让少帅见笑了。”

    秦风再言：“若天下人皆能不惜生死，齐心抗敌，异寇纵然势大，又岂能占我华夏之地！”

    “秦家军与秦帅为人，老夫一向敬服，若能多一些秦家军这样的军队，我大好凉州，又岂会沦为异域。生灵涂炭，百姓多艰呐。”

    “张太岁放心，我秦风只要活一日，定会重整秦家军，抗击侵略，收复西苍。”

    “好，老夫等着你。”

    ......

    “桀桀，桀桀——”

    乌云背后，一列黑影俯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