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娘子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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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扮丑

    周嬷嬷的身影一出现在胡同口,就迎来了几声打探消息的声音:

    “哟,周嫂子,听说今儿你家‘府上’来了俩位寻亲的小娘子?”穿青灰色麻衣的大婶见周嬷嬷出现,开口问起她来,至于说陈家“府上”,不过是看不惯陈家娘子当自己是大户人家的派头,平日里端着架子不跟她们往来,便嘴上揶揄几句。

    褐衣妇人道:“我瞧俩个女娃子说寻亲,可是真假?那打扮似是从南方过来的,莫不是家里遭了难?”

    周嬷嬷本不愿理她,但她也想侃侃好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所以她一张嘴就吊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今儿来了俩位小娘子,其中一位是陈先生的外甥女儿,家里遭了难来投亲。另一位嘛,说出来你们吓一跳,是位女侠,会耍剑法,我亲耳听到她说杀过大虫!还有熊瞎子!”

    “什么!杀过大虫?还有熊瞎子?真的假的?”

    “哪里杀的大虫?咱这儿城外山上?”

    “拉倒吧!俩小娘子那么细的腰和胳膊,哈哈哈哈,我估计都拧不过我手腕儿呐,还杀大虫?哈哈哈哈哈!”

    “哎哎哎!”周嬷嬷见众人不信她,急得手不停地摇摆起来,“你们别不信,那娘子往那儿一坐,冷冰冰的,腰间一把长剑,看着就是不好惹的!”

    青灰色麻衣大婶又起劲儿了,道:“周嫂子你见过她样貌了吧,是不是像男人般壮实,看着很凶?”

    这次周嬷嬷倒是搭了她的话茬,只见她斜着眼角,眼皮耷拉着道:“你错了,那娘子非但不像男人,还长得十分漂亮,跟仙女儿似的,那容貌,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着比她更美的了!”

    “哎哟,周嫂子牛皮吹破天咯!就你那见识,能看出人家娇滴滴的小娘子杀得了大虫?”青灰色麻衣大婶拍着腿大笑,周嬷嬷一点也不生气,在众人的质疑声中,享受了一番大家的注目,而后笑道:“我就说到这儿了,你们呐,爱信不信。哎,今儿正好赶集,我去买点菜晚上好招待客人!”说着便挎着篮子走了,留下身后一片叽叽喳喳,自然也不知道她这次的聊天给白娡带来什么后果。

    走在街上的白娡不知道背后有人如何说她,她周边小范围走了一遍,系统地图上的灰色部分消失后,显露出不少信息来。

    时值四月,即将进入孟夏之交。

    留仙县地处偏北,故而依旧微微清风,颇为惬意。

    古人云:“南国似暑北国春,绿秀江淮万木荫。时病时虫人撒药,忽寒忽热药搪人。”说的便是立夏时节。

    她先找了家据说当地最好的胭脂水粉店,买了一些深棕色的脂粉,画眉的黛粉,为以后出门掩藏容貌做准备,再依据地图找了个小酒肆,白娡寻了个角落坐下,忽视众人投来的目光,点了盘花生、一盘小点心,再上了一碗米酒,想看看能否得到点小道消息。

    路人甲:“你道那个李XX是好人啊?赚的都是黑良心钱!那是要遭现世报的……”

    路人乙:“别说了,喝酒喝酒!谁叫人家有关系呢,咱管不了啊!老哥,咱还是老老实实干活吧……”

    路人丙:“过俩天我小子生辰,来我家喝酒吃菜!管饱……”

    路人丁:“翠花楼那婆娘,我老相好哩,嘿嘿嘿……”

    小乞丐:“大爷,行行好给点钱吧,我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一晃眼,米酒喝完,东西吃完,给了小乞丐几个铜板,听到的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还得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唯有一个消息算是有点用处:城西的山上有一窝土匪,长期劫掠过往客商,残杀妇孺,县太爷这次下定决心要剿匪,于是张榜请各路豪侠帮助一起抓土匪,抓住土匪以后还有大奖赏。

    白娡摸摸下巴,决定待会儿去看下榜文,抓个土匪好赚经验嘛!

    询问过店小二,白娡观察了地图路线,嗯,有点远。她摸摸下巴,瞄了眼并非连成一片的房顶和某些看上去不甚牢靠的茅草房顶,放弃了“跑酷”的想法。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走过去吧!

    半路上她拦了个路人问:“劳驾,贵地张贴榜文是在何处?”

    路人:“你问县衙?这里朝东直走到底,向南拐弯,再过两个街口就到县衙啦,有人围着的地方就是八字墙!”

    白娡消化了会儿,总算明白过来,古代布告栏原来叫八字墙啊!

    走了约莫两刻钟,她终于来到县衙门口,入眼先是一座三门四柱石牌坊,叫宣化坊,正面上书“留仙古治”,背面“宣化”二字。穿过牌坊,便是县衙大门,从大门外望去只见门内一道照壁,上画四脚兽一只。

    白娡绕行至大门侧面,侧面墙面转折,因其角度形似“八”字,故称八字墙。墙下果然几名行人驻足观看,也有抄手旁观热闹的白丁,瞧着有几分热闹。

    她靠近八字墙,快速浏览了遍,榜文内容和街上听说没有什么大区别,下面列明剿匪义士可于XX月XX日至县衙兵房登记,白娡算了算,日期就在明天。

    “嘁,女人家凑什么热闹!你识字吗?去去去,不要影响别人!”

    正看榜文呢,冷不丁身旁一酸儒要赶她走。

    白娡打量他一眼,那人褐色长袍,袖口微微褪色,似是洗过多遍,脚上一双黑布鞋,鞋头灰不溜秋。

    “你怎么知道我不识字?再说我识不识字关你什么事?直男癌!”

    酸儒虽听不懂她最后说的词,却是听出她口音非本地人,顿时自觉高人一等,出口教训道:“果然妇孺人家,不知所谓。女子应在家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能外出奔走,简直不识礼节!”

    周围人见要吵起来了,看热闹的多,劝人也有:“读书人说的也无甚大错,小娘子快快回家去罢,争吵无用。”

    或有火上浇油不怀好意的:“小娘子不要怕,与他骂,大不了哥哥来帮你!”

    白娡怒气上涌,想想这种人没什么好争的,直男癌本质上看不起女人。

    发现街边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眼神,她拔剑出鞘,威吓道:“老娘就是赶过来参加剿匪的,江湖人称剑侠‘无影剑万人敌’,惹怒老娘我,先拿你个臭酸儒喂剑!”

    围观人群见着她竟是个随身携带武器的,不由后退。

    “你!你!”酸儒果然被吓到,放言“不与尔等无礼泼妇争辩!”说着就跑路了。

    白娡嗤了声,收剑走人。

    陈家院子里,白娡用皂角搓洗自己衣服,这里没洗衣机也没自来水,北地缺水,大户人家花钱打井,或是有讲究的从城外山上运泉水回去;平民凡是用水需得去城里少数几口井里吊上来,平日里每天出门挑水回家倒进水缸,用的时候从水缸里舀,故此是能省则省,白娡已经好几日不曾好好洗澡了,只能用湿布擦洗了事。

    等她洗完衣服天色已暗,晚饭喝了两碗菜粥,便回房拿出今日买的胭脂水粉开始折腾自己。

    对着模糊的铜镜,先扑上厚厚一层深色粉遮盖白皙的皮肤,脖子也抹上;然后拿出黛粉与浅色粉调和下,用来涂在两颊两侧下方,造出阴影效果,使脸蛋看上去更瘦削些;又用红色胭脂涂抹两颊,看上去土气不少;接着用毛笔画出蜡笔小新一样的粗眉,再在脸上点许多小黑点,额头红痣抹黑,最后狠狠心拿剪子剪掉了长长的睫毛。

    “你这是做什么!”李杏儿目瞪口呆。

    “把自己弄丑点少点麻烦,我看这个留仙县不比芈县风气和顺,还是小心为上。”

    李杏儿眨巴眨巴眼:“你……你折腾自己过头了呀,好好的脸蛋弄得这么丑不心疼吗?”

    白娡耸肩:“没关系,睫毛会长,脂粉可以洗掉的啊!在这样阶级大于人命的年代,美貌是罪过,除非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

    “女儿家还能比男人强了去?女孩儿还是要嫁人的,你嫁个大官儿不就不怕了吗?前头秦郎君身份太高你拒了……你可真是怪人,别人羡慕你外貌还来不及,你倒好,胜似毁容……”李杏儿喋喋不休。

    “好啦好啦求你别再念经啦……”白娡对着脸盆洗去妆容,一面向李杏儿求饶。

    俩人打打闹闹一番睡下,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白娡照例打坐运功,只觉得身体似乎到了一个临界点,内力似热水般即将沸腾又偏偏没到温度沸腾不起来,因此心境不静,练习剑招也总不在状态。她干脆放弃晨练,放松心态来调整自己。

    她是个闲不住的,窝在屋子里没电脑没电视没手机,绣花扑蝶、弹琴练字她也不好那些,无聊之下上街溜达。

    白娡懒洋洋漫步在街头,离开宣化坊远些,中央大道依旧干净,路旁行人身穿衣物大多破旧,头发凌乱面上脏污的乞丐随处可见,偶然遇上衣着鲜亮的士人豪绅便主动躲开,这与芈县人民安乐,干净整洁的氛围截然不同,她便知此地县令比不上文昇。

    在一巷子口,白娡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白娘子,请留步!”

    她下意识回头,咦,这不是柳郎君嘛?

    柳曦昨日傍晚被远方表亲岑珍珍及其同门师姐王琳寻上门,王琳歉意地表示岑珍珍年纪小不懂事,一直嚷着要见识见识江湖豪杰,门主担心她便派王琳跟随照顾岑珍珍免得吃亏,不曾想无意得知柳曦在此,便寻来,一是为了叙旧,二则跟着他更为安全,也能开开眼界。

    柳曦一听就明白对方的真实意思,岑珍珍家与他家乃世交,岑伯曾在阿耶面前表示出结亲的意思,可他自小与岑珍珍玩闹长大,她任性泼辣,当妹妹还好,若是娶回家他是万万不肯的,何况他本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性子,自然婉拒了。如今她们寻上门,岑伯打的主意他清楚的很,却不会按着他们的意思走。

    他自身有要务在身,崔郎君因马青峰芈县办事不利,夺了原属于马青峰的差使,请他来负责此次明里剿灭匪徒,暗中活捉刘平南和刘明众人的任务,以此拉拢。马青峰白白失去一次江湖中树立名望的好机会,却被他得去,心里恨得要死,硬是跟了来,尚不知做的什么打算。

    他既要小心防范马青峰,又要注意刘家寨动向,如今又多俩拖油瓶跟来跟去,自是烦闷不已,今儿一大早带着俩女出门本是为了将她们托付于此地好友,竟然巧合下发现芈县那位白娘子的踪迹,顿时心花怒放!

    “白娘子,在下柳曦,芈县一别,不曾料到有缘在此相会。”柳曦下得马车,一揖后直身望来,一双桃花眼端的是多情又不羁,一身月白长袍衬得人风流倜傥,腰间三阳开泰玉带显得是富贵而不俗,亏得马车挡住巷子口,俩人又是站在冷清的巷子里,否则怕是要引得路人驻足观看。

    白娡沉默,她现在把自己弄丑了,到底是认呢还是不认呢?